楔子
楔子 血，狼藉成河，在断垣废墟里无孔不入。昔日宁静繁华，井然有序的城市，已然乱成一片。满地死尸，遍野哀号。仰天看，楼宇残破不堪，极目远，烈火四处蔓延。阴晦的天空中，诡异明灭的光芒，仿佛地狱的死神，在不住的哂笑。蓦地，这笑容四分五裂，五道炽烈的光芒，似是无穷无尽的激撞，天地渐渐的颤抖起来。地面上，百余身着黑色连体服的人，围成一个大大的圈子，面容凝重紧张的仰头观望。修为略低之人，竟被空中散落的罡风扯为齑粉。饶是如此，这群人依然不敢移动半步。 “风紧扯呼！”红色的光芒突地炸裂，天地一阵颤动，面若正太的青年，灰头土脸的从中飞出，扬声叫道。 “鬼叫什么！易岚！”蓝色的光影，在空中倒转一圈，幻作一道金风闪至他身前，手中神剑射出一道雄浑的光柱，扑开扫来的黑雾。 “这家伙真难缠！打了三天三夜，还这么有精神！”云易岚嘿了一声，手中腾霄仙剑，引个缠字诀，又加入战斗，与其余三道身影，转灯般围着中间的黑色稠雾，又斗了片刻，他叫道：“先别打啦，要不要下去喝点水？” “云易岚！给我闭嘴！”金色光芒的主人转头，不耐烦的呵斥。手中“海阔”大剑却未曾停的半分，有棱有角的劈砸剁撩，凌厉的剑气无孔不入，誓要将那团稠雾斩出一个缺口。 “嘿嘿，我这不是开导他吗，皇甫原，你说这小子与我们年龄相仿，不好好的在自家呆着讨老婆，非要出来侵占人间！思想有问题啊！”他左手在身前一推，右腕连转三圈，将面前的杀机散去，嘿嘿一笑，掣剑拧身横扫一道弧光，向着黑雾涌去：“喂，我说的对不对，邪神？” “哼！”邪神泠然不答，手中大戟挥舞，虎虎生威，周旋于重重剑光中，显得游刃有余。但见他每挥动一下，天空便被撕裂一分。眼见云易岚的剑气势不可挡的直撼而来，乌黑的长戟在面前荡起一道光圈，转将剑气弹向左侧之人。 “哎哟！承雪对不住！”云易岚敬个礼，佯装惊呼。 “切！”慕容承雪浑身也是黏着黑焦之色，横着“沐雪”剑半封，下半招垂下的剑尖弹起，携着呼啸卷涌的剑浪，与云易岚夹攻邪神。 邪神斗得多时，心头越发震惊：“我本以为人间的修真之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与我们抗衡。好容易灭掉了仙羽浮境那个碍事的地方，以为我们星十字军团，接下来就可以横扫中原大地，进而向四面进军！没想到还没走出多少地界，先是和魔道之人莫名其妙混战，现在又蹦出来个什么四大家族！修为居然个个强悍至斯！这样的实力恐怕早就远远在崩刃境界之上！再斗片刻，我恐怕真要把命交在这里！”他心念一起，俊美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伴随着一声悠长狰狞的凄嚣声，阴冷的寒风从稠雾中炸裂四溅，卷裹着滚滚墨绿色的雾涛，排山倒海似地涌向四人。 “雕虫小技！”左手边青年，衣袂猎猎生风，纵开身影挡在三人之前，扬起手中“战龙”，一剑焕放出一团暗金色光华，凛冽的狂风寒雾扑面迎来，与这团光环好一阵进退轰击，发出尖锐短促的金石疾响，刺耳万分。 “好招数啊，宇文战！”云易岚拍拍胸口叫道。叫道， 邪神脸色一变，突地戟锋倒指青天，极速舞动飞旋，八荒六合邪煞之气滚滚而至，转瞬已看不清人和戟的分别。只是那团稠雾，愈积愈大，表层环绕的乌黑色光芒闪电，渐渐加粗，纵横交错，散发着睥睨六合的光辉。方圆百米尽被戟风笼罩，幻出无数个粗大细小不一，千姿百态的黑洞，徐徐拢来。 四人脸色骤变，相互对视一眼，暗暗道：“八荒赋！”当下四方站定，凝气守一，四柄仙剑由足至顶，盘旋升起，灼灼光焰凝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凌驾于众人头顶，凛凛有威的仰天怒吼，周身光华照耀万丈，八只眼睛，激射出幽蓝色怒光，向着邪神呼啸坠落。 与此同时，邪神的绝杀“八荒赋”顷刻发动。 “轰——”云柱翻滚，惊涛裂霄，天空诡秘地出现一双穷凶极恶的鬼手，撕裂方圆十里的空间，四道身影被无边无际的罡风抛飞十数丈，如流星坠地般，将地面砸出三丈有余的大坑。 “可...可恶...”皇甫原眼珠崩裂，最后一丝光明留在了瞳孔中，那是一面奇异的镜子，在空中无声无息的，无光无色的载沉载浮，遥遥向着邪神，他微微一笑：“终于...出现了...”就此气绝身亡。 “皇甫老鬼...”宇文战经脉尽段，想是从此成了废人，他感应到皇甫原气息消逝，忍不住就要发生大哭，气机牵引之下，蓦地喷出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这...这是什么...”邪神浑身浴血，显是在四灵兽的翻天覆地的一击之下，颇遭重创，浑身疼痛欲裂，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觉得形神分离。此时低头看去，乌戟斑驳凹凸，已暗淡无光。但他如修罗地狱归来的死神，阴冷孤傲的戾气依旧吞卷着方圆百米的天地。他鄙夷的斜睨着地上或昏或死的四人，心中怒火狂炽：“自我征战三界以来，第一次被如此重创！而且还是出自最下贱的凡人之手！那么就用你们的魂飞魄散，来洗刷我的耻辱，一个不留！”他催动残余煞气，双眼喷出阴森森的黑火，噼噼啪啪的闪电绕身飞旋：“下地狱吧！” 长戟在他头顶极速鼓荡翻旋，四周歪歪斜斜，破烂不堪石壁次第开裂，簌簌剥落，和着狂风荡起满天烟尘稠雾，忽的，他眼前升起一面高逾三丈的圆镜，镜框古朴无华，散发着白色柔和的光芒，那光芒如烟如雾，悠悠向着四方蔓延，似千骑卷平冈。蓦地如群峰突起，千万神龙冲霄一怒，天地间一切仿佛都失了色彩，失了声音。光芒不一刻旋即淡去，邪神，那百余黑衣众，已然没了踪影... 仙羽浮境，多少修真之士梦寐以求的羽化登仙之境，曾经云雾缭绕，奇花异草朝暮争奇斗艳，希禽珍兽，和睦相处。那东南西北四方极地，气候万千，分别时春夏秋冬，永不凋零。如今却不比那人间惨淡无光的中原，多得分毫色彩。 “四大家族的人赢了！”金陵十二仙之首，相陵抄手胸前，满脸委顿。 “...大哥，怎么办，如果这些人将我们对中原浩劫见死不救，只是一味的保存实力，那我们的名誉和仙羽浮境的威严...”相狩胸口一起一伏，说话已是上气不接下气。 十二仙散作一个弧形，就地盘膝而坐，调养着体内灵力，但伤势颇重，没有个二三十年时间，是万万不可能恢复。 十二仙相对沉默，不说名誉，单是仙羽浮境遭此灾难，灵力流失殆尽，要想复原已比登天还难，怎么还有心情管俗人说辞。但转念一想，假以时日弱势仙境东山再起。可名誉已丢，再难挽回，三界之中以仙界为首，如此行径传出，怕是再难让人对自己仰慕敬畏。 相端眼中闪过一丝狠毒：“不如把他们的记忆全部抹去，让他们对这场战争，毫无印象，我们的名誉和地位，便能保住！我们虽说现在功力不足，但还是能把大部分修真人士的记忆抹消掉，如何...” “啪！”话未说完，相陵脸色凝重，一掌击碎身前巨石，起身厉声斥道：“身为金陵十二仙，不思庇护人间安危，一味只考虑自己的利益和名誉，已是可耻！怎能...怎能还行如此术法，散去人们记忆？此时不要再提！” “大哥，虽然你是我们的首领，但是，我们也不能完全听你的啊！你如此淡泊名利，肯定是好的！但我们却不一定如此！”相端冷笑着，环视周围一圈，森然道：“你们是同意大哥的意思，还是同意我这做二哥的意思！” 其余十位金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话。 “住口！相端！”相陵大怒，挥手一道沛然莫御的灵焰甩去，相端不敢轻慢，也是召出一道业火，将二人紧紧围住，形成防御壁，强行接下了风的这招。 顿时，本已硝烟欲散的仙羽浮境，火光四射，流焰冲天。 “大哥慢动手！”相端惊觉相陵身受重伤之际，一击仍有巨澜之威，心下骇然，忙立起手掌道：“是你的个人清誉重要，还是我们仙羽浮境东山再起重要？” “这...”相陵被问住，收手看着相端，等待他的下文。 “我有一个办法，或许可以行得通！只是要等上几十年”相端神秘的嘿笑，眼神说不出的让人心底惊寒。 “什么？”相陵眉宇一扬，迫不及待的问道。在他心里，重振仙羽浮境千年来的神威，确是第一要紧之事。 “只要大哥答应，我的条件再说以后如果人间再有劫难，我们一样可以惩强扶弱！好的一面留给人间，让凡俗之人一直记着我们的恩惠，这样的美事，何乐不为？”相端有恃无恐，乜着相陵。 相陵咬牙切齿，许久的沉寂中，终于传来微不可察的一声：“嗯...” 从此，世人几无多少记得，这一场血流成海，万骨成堆的中原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