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赤焰纷飞的波诡海域
九月。 东海。 午后的阳光很大，照在平静的海面上，波光粼粼，格外刺眼。 十余艘榆木海船划破海面，从遥远的东方驶来，空中盘旋着一群雪白海鸟，其中一只缓缓降下，落在一艘海船的桅杆上，左侧迎风扬起一面“三阶鳞”的家徽旗帜，绿色的图纹在烈日中显得格外惹眼。 桅杆下两个异国年轻人正在忙碌，其中一人正在结绳，准备固定船帆，另一人则在一旁帮手，他们造型奇特，头上扎着发髻，身着一件直垂水干。 到了换岗的时间，桅杆上下来一人，朝令一人喊道：“井四郎，换你值岗啦。” 井四郎将绳绑好，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岗台，观望起海面的情况来。 ~ 烈阳之下，波光闪耀。 此时正值夏末，天气闷热，看一眼前方闪闪发光的海面，即刻感觉头昏目眩，燥热的空气更让人昏昏欲睡。正值井四郎微微打盹之时，不禁发现前方海面上隐约数个黑点。 前方出现异样，井四郎顿时打起精神，抓起响螺，发现情况不对就准备随时吹螺。 对方船只慢慢接近，井四郎仔细查看，确认那只是三艘普通的商船，正要放下心来，却见对方桅杆上一面红旗急速摇摆，航海之人一眼即认出，这是大海行船特有的求助信号。 对方正陷入困境，希望能得到援助！ 井四郎正欲请示船长，抬头一瞥，却见前方海面上涌出一排黑点，大概有十余艘船，都是吃水极重的大船，却乘风破浪，高速驶来，同时间，这三艘商船的求助信号也打得更加强烈。 海螺声响起，一时间在甲板工作的人都抬头看向井四郎，只见对方满脸焦躁，大声呼唤：“正前方突然出现十余艘大船，正追赶向我们靠近的这三艘商船，速度很快，就要过来了。” 桅杆下的人一听，顿时精神一振，嚷嚷开来：“快去通知吉川大人，有多艘不明身份的船只朝我们驶来了，速度很快……” “诸君，何事如此惊慌？”那人还没说完，只见一人从船舱内走了出来。 “吉川大人！”井四郎在上面喊道，“前方有十余艘不明身份的船只正在追赶我们前方的三艘商船，他们速度好快，我看的真切，对方是作战的大船，我朝他们发信号他们没有回答，吉川大人，我们要不要避开对方？” 出来这人身着奈良古服，腰悬两把佩刀，精气神十足，腰间一个木牌，牌上刻着“吉川原野”，当是此人姓名。 “对方根本就没旗号，看起来更像打劫的海盗，吉川大人，我们要不要救前面的这三艘商船？” “这三艘商船能载多少人？”吉川原野问。 “这些是近海贸易的小商船，看其情况，就算货仓内有人，加起来也最多不过五十人而已。” 吉川原野点了点头：“小商船，量它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让他们过去。至于那些战船，你最后再向对方出示一遍身份，说我们是日出之国前往苍狼国的使者，同时吩咐吉川水军，燃起炮烙，架好大弓，预备战斗！” 井四郎再作最后一次努力，对方仍旧没有回答，自己则连吹三声海螺，声音急促，响彻海面，穿透力极强，海螺声立刻传遍到整个舰队。 主舰战旗舞动，众水军个个神情一变，甲板一片忙碌，各水手都架起弓箭，拿起兵刃，十二艘战船随时准备作战。 “阿初，你们负责用弓箭压住船头；三太，你带人负责拿长柄枪护住两侧，对方上来一个戳死一个，绝对不允许让人登上甲板……” 甲板sao动，船舱走出一腰悬太刀的黑衣武士，随后迎出一名手持折扇的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神态悠闲，微微问道：“吉川君，刚刚响螺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有海盗？” 吉川原野惶恐道：“啊……千叶大人，想不到竟然惊动到您，真是罪该万死，前方的确有一队不明身份的船只，不过请大人放心，有我们吉川水军在，定不会……” 轰—— ~ “！？” 吉川原野话还没完，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船只犹如撞上礁石一般，竟然整个船只都剧烈摇晃起来，船上水手大半都摔倒在了甲板上。 吉川原野勉强立住身形，大喝道：“可恶，怎么回事？” “不好了，那三艘商船等接近我们突然转向，船底竟然先安装了大鉄锥，现在正撞上我们船头，让我们动不了。”甲板一人惊慌失措喊道。 “混账！”吉川原野指挥井四郎，“赶快，让旁边的船将挡在我们船头的商船给撞开。” “不行啊，对方钉在我们船身上我们动不了，他们……哟……他们过来了……”话还未落，只见井四郎从桅杆上掉了下来，趴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枝箭，已无生息。 吉川原野大怒，拔出腰间太刀，这把刀刀身极长，拥有较大弯曲度，看起来杀气凛冽，持刀人的神情却依然镇定，朝旁边之人吩咐道：“熊野，你快到舱内去看看，赶紧把船舱修好，实在不行就用隔离木；中川，你快到桅杆上去，指挥其余的船只保护主舰……而鹰羽君——” 随后朝那黑衣武士道：“就有劳您留守在千叶大人旁边，护卫大人安全。” 鹰羽一郎微微颔首。 分派完毕，吉川原野大喝道：“跟我来！”便带人朝船头的敌人而去。 武士鹰羽一郎单手搭在腰间太刀的刀柄之上，朝旁边白衣男子行礼道：“千叶大人，请先退入船舱，鹰羽一郎替您在入口处守护。” 听到这话，白衣男子摇了摇头：“鹰羽君，你视我千叶道雪为何人，吉川大人正准备浴血奋战，你却叫我退入船舱，这岂非陷我于不义，莫非你认为我千叶道雪是贪生怕死之辈？” “属下不敢，千叶大人为北条大人特别授命之臣，此番代表我们日出之国使者前来拜访苍狼国国君，所系重大。鹰羽一郎绝不能让千叶大人有失，如果千叶大人执意不肯进船舱，那鹰羽一郎就一直守候在大人身边。” “阁下不愧为北条家最忠心的武士，既然如此……”千叶道雪大步踏出，往甲板而去，正色道，“那就有劳鹰羽君为在下保驾护航！” “是！”鹰羽一郎手中精光一闪，斩杀一名登船者，为千叶道雪护驾开路。 吉川原野手握太刀，往前重踏一步，连杀两人，却见千叶道雪来到甲板，心中不安，退出阵来，道：“千叶大人，此处危险，不如先退到后面船上，等属下破敌后再回来。” “大人，恐怕来不及了。”千叶道雪皱眉。 后面的船只不知何时，竟然都撞在了一起，中间还有浓烟冒起，似乎还有着火的迹象。吉川原野后背一寒，好厉害的战术，刚刚冲进阵中的三艘小商船竟然都钉在了三艘领航的船只上面，这一来后面的船不得不停下来，本来准备迎战把帆都升了起来，速度极快，都撞在了一起，对方还把自己的船点燃，如今火势已经蔓延开来。 “好啊，故意只用三艘小船放松我们的警惕，再用大部队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趁机摧毁我们的机动能力，不要说，对方的主力这时也要过来了吧。” 看着被火染得绯红的海面，吉川原野越想越气，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这海上作战不比陆地，最是讲究阵型，陆地上尚且可以各自为战，而海上若是自己这方舰船被人冲乱，不仅无法正面杀敌，还有可能指甲舰船撞在一起，造成未战船先沉的惨剧。 这时，中川也急急忙忙跑了下来，慌忙喊道：“吉川大人，那些无名船只都朝我们主舰靠过来了，我们的护卫舰都卡在船中间了，移动不了。” 事到如今，吉川原野不怒反笑：“好精彩的战术，好迅捷的速度，这岂是寻常海盗所能训练出的成果？船头是守不住了，吩咐所有人，快退到船舱，两侧弓箭手护住阵脚，其余的人迅速往中间靠拢。” 命令一下，吉川水军都匆匆往后退了回来，上百支箭在空中飞过，对方一时不敢上前，吉川原野一点人数，这艘船上就折损了二十余人，对方接舷完毕，一大群人都涌上了船头。对方两边散开人群中，走出一个神态可掬的青衫男子，双手附于背后，微微一笑，从容地望着船上诸人。 ~ “阁下究竟何人，为何要算计袭击我们？”吉川原野上前一步。 “原来你也会我们中土的语言，佩服。这就奇怪了，我们在海上袭击你们，自然就是海盗，何必多此一问？”青衣人神态从容。 “哼，海盗？”吉川原野冷笑，望着眼前这一群人，“拥有这么多艘大船，诸人号令如此整齐，岂是寻常海盗有能耐做到得到的？” 青衣人不置可否，望着周围厮杀的船只道：“看来你的水军快不行了。” 吉川原野早就发现自己水军早被对方主力卡住，海上作战不比陆地，海上行动不便，又无任何阻隔，一但有舰船落单就立刻会被对方包围，十分危险，此时自己阵型早已混乱，对方过来立刻就处于被围杀的劣势。 “我们做海上强盗生意只求财，不求人命，我们知道阁下是代表日出之国的使者，所以特来迎接大人。”青衣人眼中闪着微光。 竟然遇到海盗，虽然很不甘心，但是自己此番远渡而来，责任比以往任何一次出航都要重大千倍，吉川原野望了望后面的千叶道雪，只见千叶道雪微微地点了点头，吉川原野拳头紧捏，朝青衣人大声道：“好，吉川家的人，从不向人低头，今日不慎中计，老子也无话可说，某等便奉上黄金五百之数，此战之辱，日后定当讨回！” 青衣人摇了摇头。 “黄金一千两，外加深海珍珠五十颗！”吉川原野一咬牙。 青衣人仍是摇头。 吉川原野怒道：“凡事不要逼人太甚，莫非这一船贡品你都要了才罢休？” 谁知青衣人脸色微变，沉声道：“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青衣人略一停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天——照——神——镜——” “什么破镜！老子没有这种东西！”吉川原野脸色不耐。 青衣人冷笑一声：“我好心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却不领情，真是好让人伤心，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你敢！”吉川原野虎眼一瞪，言罢旁边十余名手持弓箭之人将箭头对准了青衣人，手按羽箭，只等吉川原野一声令下便一齐发射。 “！” 青衣人忽然消失！ 吉川原野只见对方脚下一晃，弓箭手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来到自己跟前。 青光一闪，手起刀落。 吉川原野一招『破浪袭』朝青衣人落脚方向劈了下来，青衣人侧身避开，脚跟轻松往后一瞪，留下一串青影，人却朝后方的千叶道雪窜了过去。 糟糕，原来对方早就看出千叶大人的身份，所以刚才则佯装攻击自己实则来擒千叶大人。 “大人，小心！” 吉川原野连忙一刀回砍对方，只可惜时机已过，对方身法干净利落，一刀落空，青衣人手已成抓，朝千叶道雪而去。 青衣人一心只想擒住对方首脑，不知何时，一个黑衣长发之人迎上前来，头微微低俯，眼睛半开，凝视前方，左手大拇指微微托住刀柄，右手稳静缓慢开始拔刀，全身找不到一丝杀气。 “？” “不对！！” 青衣人忽然收手，青影急速往后移开。 忽然，对方右脚往前重踏一步，一道强烈的刀光爆出，只听见咔的一声，众人身后的桅杆折断倒了下来，引发船身剧烈晃荡。 一瞬间，强劲刀气尽数爆开！ “这是……拔刀术？”青衣人惊讶的看着对方，自己左边脸颊一阵刺痛，血线慢慢渗出。 鹰羽一郎单手握刀，微微低头朝千叶道雪道：“千叶大人，鹰羽一郎以刀试十二胴的尊严和大人担保，决不让任何人接近到您。” 日出之国试刀称为试胴，胴指人的躯体，鹰羽一郎曾一刀斩断十二具重叠的躯体，其刀锋之利，臂力之强，举国罕有，吉川原野见鹰羽一郎这一刀威猛，也是大吃一惊，心中却略微松了一口气。 “确实是高手。”青衣人赞道，“可是，还不够。” 声音刚毕，青衣人身影窜出，鹰羽一郎太刀纵横，刀光过处，甲板上留下一排排深深刀痕。 青衣人每每出手，遇刀则还，遇劲则退，寒冷的刀气多次从自己脸颊刮过，尽管凶险之极，但再也没伤到其身。 “论刀劲，你的确可以一刀将我斩杀，”青衣人惊险地躲过一招劲斩，却给予羞辱对方的评价，“但是若论速度，你却始终伤不了我，反而纯粹的劲力只能消耗你的体力罢了。” 眼前青衣人身法迅捷，不管如何出刀，总是伤不到对方，显然这人拥有独门轻功，鹰羽一郎有心速战速决，此时对方出言不逊，更加惹得自己怒极攻心。 刀试十二胴的武士，却伤不到对方？ 这是侮辱！ “这是对武士的侮辱！” 鹰羽一郎提刀爆起，甲板上的雪松木全部被鹰羽一郎刀气掀开，一根根朝青衣人飞去，青衣人长袖旋转，将飞出的甲板甩开，谁知甲板中激射出刀气，这一拔刀，竟然将多余的刀气余留在碎甲板之中，青衣人险些被刀气所伤，鹰羽一郎同时跃起，一刀从空中直劈下来。 ~ 『一刀流十字斩』 ~ 青衣人避无可避，唰的一声，袖中手臂上露出两个钢爪，双爪合并，硬接对方太刀。 “看刀……噗！” 鹰羽一郎大喝一声，身体却随着一股大力摔出，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起脚，鹰羽一郎倒在地上，口中吐着血沫。 “哼，你这招厉害，两把刀一纵一横，互相交叉，以为我没看出来吗，如果我在慢上半拍，估计我的两条手臂已经掉在地上了。”青衣人由衷赞叹。 鹰羽一郎听不懂对方说什么，但是自己的十字斩还没使出，就已经被对方踢倒，可见对方速度之快，果然不是自己可以赶上的。 吉川原野见状，忽然大喝：“放箭！” 霎时二十余枝羽箭朝青衣人飞蝗般的射了过去。 青衣人周身一转，衣带翻动，双臂带袖连挥，羽箭皆被打落。 “我来！” 吉川原野顺手抢过旁边两张弓，将其合在一起，同时将弦拉到极致，一箭射向对方。 这一箭迅捷无比，羽箭飞快。 来到眼前，众人只见青衣人往后一跃，倒在了地上。 “吉川大人好！” 众人话刚落，青衣人却已经站了起来，口中横咬着那支羽箭，嘴角没有渗出一丝血渍，吉川原野笑容凝固在脸上，完全说不出话来。、 “还给你！” 对方将头一甩，空中一声清啸，那支箭便如离弦的流星一般朝吉川原野飞了过来，而吉川原野还兀自在原地发呆。 呼！ 忽然，一道红色火焰从人群后面激出，羽箭被火焰击退反而飞到青衣人自己身上，两袖都莫名着火，青衣人不明所以，连忙扑打，竟难以扑灭，慌张间连忙将两袖扯下，手上钢爪滚滚发烫，只能一并卸下。 青衣人望着前方一干人等，心中不解：“这道怪火是怎么回事？” 这一变化，别说青衣人不解，却连吉川原野与鹰羽一郎也不明所以，众人顺着后面人群望去，只见一人正悠闲地挥舞着折扇，另一只手上却泛起一阵红色。 吉川原野与鹰羽一郎也不明所以地望着千叶道雪，却见千叶道雪慢慢地收起折扇，脸上的颜色慢慢发生变化：“刚才『火燃指』只是废你双爪，这下『神火符』你就要小心了……” 言未毕，千叶道雪眼中精光一闪，忽然瞳孔暴红，瞬间便有十余张纸符朝青衣人飞去。 “！？” 青衣人还未及反应，便见眼前红光一闪，炸了开来。 众人只见前方烟雾缭绕，耳中惨叫声不绝于耳，等烟雾散开，地上早已躺了十余具烧焦的尸体，青衣人已后退到三丈之外，表情极为痛苦，右手紧紧抱住左臂，全身颤抖，整条左臂已成红黑之色，犹如烧黑的焦炭一般。 ~ 鹰羽一郎望着满地焦炭一般的尸体，自言自语道：“只听闻千叶大人出于神道院，专以谋略辅佐北条大人，受其重用，但从未听闻其能动武，想不到暗中竟已练成如此神技。” 千叶道雪走上前来，神态从容：“阁下身法真是惊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能退开三丈的距离，在下好生佩服。” 青衣人嗅到烟雾中夹杂的火药气息，心中顿时明了。 可以用恐怖来形容的刺鼻火劲，原来辅以了火药，但就算不沾火药，这种火劲，估计也不是自己可以抵挡的吧。 青衣人心中悲怆难言，自己本就不是凡夫俗子，事到如今，又当奈何？ 竟然不怒反笑：“过奖了，纵使我能退开三丈又有何用，在下这条手臂……恐怕是被阁下废得彻彻底底了，哈哈哈！” 青衣人笑声虽然豪迈，但眼角的悲凉却是流露无疑。 “千叶大人，不要和他多说，先将其击毙，对方群龙无首，我们拼死力战，要退敌不成问题。”吉川原野大喊建议。 “哈哈哈！” 青衣人大笑一声，朗声道：“诸位要我一死又有何难，只不过，诸位可能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大难临头了，此时不妨看看我们船头。” 对方已有四艘船只围了上来，而每只船的船头不知何时已经推出了一具黑漆漆的巨大圆筒，圆筒前方一个黑洞，正对着自己。 “这是……”千叶道雪敏感地嗅到一股熟悉的刺鼻气味。 吉川原野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全身冷汗淋淋，千叶道雪看着吉川原野，对方慢慢道：“这是……震天火铳……” “大人不愧有见识，那我说……我要瞬间将你们全部击沉，你也应该会相信吧，唔哇……”青衣人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千叶道雪看着吉川原野。 吉川原野没有回答。 黑漆漆的铳口正对着吉川原野，犹如四个阴森的死亡黑洞，自己在国内曾见过一位大名手下拥有这么一队水军，从中土买进过两门震天火铳，那破坏力自己曾亲眼所见，永生难忘，而此时对方只要将其点燃，这条船瞬间便可成为炮灰。 “只怕我将你要挟住，他们不敢发炮。”千叶道雪如是说。 青衣人口中有血渗出，却宛如无事，呵呵笑道：“你若要挟我……在下立刻自尽……再说，我们已经有死命令，在场所有人命可以丢，但，东西一定要拿回去，所以说……哪怕你们将我要挟住，他们一样会发炮的……” “……” 青衣人咬了咬牙，忍住火灼之苦，朗声道：“只要阁下交出‘天照神镜’，那么在下立刻退兵，绝不伤一人，并赔偿其受损船只，还给予你们五千两黄金的补偿。” “五千两黄金！” 众人一听，都对对方开出的条件感到惊诧万分。 “吉……吉川大人，我们真的有这神镜吗？”旁边一年轻水手小心翼翼问道。 吉川原野没有回答，只是朝青衣人问道：“阁下就是死也要得到这件不存在的东西，拥有着么多艘大船，还有震天火铳随行，可见阁下绝不是真的海盗。” 青衣人不置可否，只是说道：“总之，今日在下性命可以丢在这里，但东西我一定要带回去。” “你……”吉川原野气急败坏，正准备拔出刀来，旁边千叶道雪则道：“此时事关重大，可否先容我等商议片刻？” “好，你们可以考虑半个时辰，我可以作为人质留在你们船上。”青衣人此时左臂痛得脸已变色，却豪爽同意。 千叶道雪赞道：“我很欣赏阁下不怕死的胆气，阁下竟然肯给我们半个时辰考虑，那我也不会为难你在此，你请回吧。” 青衣人看了对方一眼，回到自己船上。随即招呼人吹响海螺，声音悠长，众船只听到声音后便都离开吉川水军，只是相互连接，将吉川水军剩余的六只船只围在了中间，吉川水军各船也不敢擅自行动，纷纷靠在一起，井然有序，将自己主舰保护起来，等待主帅号令。 ~ 吉川原野与千叶道雪走入船舱，吉川原野取出一个锦盒，用手轻轻抚摸道：“千叶大人，这面神镜，到底是什么宝物，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吉川君，你还记得临行前，北条大人说过什么话吗？”千叶道雪问对方。 吉川原野立刻将腰挺得笔直，脸上神色严峻：“记得，北条大人曾说过，这是苍狼国国君忽必烈指名要求之物，我们此番前来，就是要把这神镜献给忽必烈汗，北条大人还说，这面神镜，比起我们这整艘船上所有人的生命都要重要。” “天照神镜，是我国至宝，也是苍狼国指名要的贡品，它能洞悉万物，窥测天地奥秘……”千叶道雪眼神发光，望着吉川原野和鹰羽一郎，缓缓道，“北条大人之所以让我们不远万里携镜来到苍狼国，是因为，这面镜子，关系了我日出之国的国运。” “国运？”吉川原野痴痴地看着这个锦盒，回想起出航前国内的种种情景。 “吉川大人，下面被撞的那个洞堵不上了，我只好用隔木板将那个舱给隔开，目前水已经不会进来了。”熊野慌张赶来，禀告情况，吉川原野似乎还未缓过神来。 “将那个隔木板卸掉，让水流进来。”千叶道雪吩咐。 熊野一脸茫然，不解地望着吉川原野道，吉川原野也不解问道：“大人……您这是？” “吉川君，目前时间紧迫，如果再迟疑片刻，我等上天难救。”千叶道雪脸色凝重。 吉川原野深知千叶道雪谋略，今日又见其武功，对其已是深信不已，大声对熊野道：“就按千叶大人的话办，快去！” 主帅有令，熊野不再多说，带着人就往船舱跑去。 “大人准备如何？”吉川原野问。 “当然要逃离出去。”千叶道雪。 吉川原野不解：“那刚刚为什么不要他留在这里做人质啊，对方至少也要投鼠忌器，多少能增加逃出去的机会。” “若将那人留在船上，怎么商量这逃脱之计？”千叶道雪微微一笑，打开折扇轻轻摇动。 “大人不愧为北条家第一智者，这么快就已经想到脱困之法了，不知等下如何行动？”吉川原野赞道。 “水遁。” 吉川原野大喜，摸着下巴道：“水遁……恩，的确是个好方法，但不知大人准备如何个水遁法？” 千叶道雪气定神闲，踱步而出，吉川原野等人跟随而来，只见对方指着对方远处一艘船道：“你看见那艘船没，水遁只是第一步，关键在第二步，夺船。等下我们带领几个水性奇佳之人，从船底那个破洞出去，偷偷潜到对方那艘船底，等对方过来谈判时便迅速夺下那艘船只。我观察已久，那艘船在最外围，人数最少，现在风从北边刮来，只要夺船起帆，往南驶去，对方再难跟上，只不过……”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边也需留部分人手，谈判之人也绝难脱身，千叶大人，您是想说这个意思是吧”吉川原野已猜到千叶道雪心中所想。 千叶道雪点了点头。 “好，等下我负责留守船上，鹰羽一郎你便和大人一起过去夺船。”吉川原野道。 “你可想清楚了？” “千叶大人干系重大，鹰羽君又是负责贴身保卫您之人，等下要在甲板指挥我的吉川水军作战，这里除开老子，还有谁有这个本事？”吉川原野用大拇指盯着胸脯，自豪傻笑。 “中川，老子问你，你敢不敢留下来？”吉川原野一巴掌拍在旁边年轻人后脑勺上。 “屁大的事，问个屁！”中川抽出佩刀。 “你们呢？”吉川原野问其他人。 “当然没问题！” “等下就看我的吧！” “从刚刚开始，我还没有斩杀过一人，不过瘾！” 吉川原野看着视死如归的兄弟们，眼睛微微发热，眼前的人影被热气蒸得模模糊糊，忍不住在这群腰板挺得结实的汉子胸口都打上一拳，吼道：“不愧是我的吉川水军，等下就和老子一起，给对方一点颜色，让他们见识到吉川水军的实力。” ~ 青衣人回到自己船上，旁人立刻拿上数种药粉药丸，青衣人吞食几颗，然后又将一瓶药粉整瓶撒在左臂上，整个身体猛一抽搐，轻叹道：“第一次遇到火劲如此猛烈之人，想不到对方有此等高人，我这条手臂……恐怕是没了……”说最后一句话时，声音明显有些发抖。 “尊者放心，相信回去之后主公一定有能力将您治好。”旁人只好这么安慰。 青衣人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今日能保存性命将东西带回去就已经很满足了，还期望能治好这条废臂？对方功力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废就废吧，倒是这七艘船，吩咐下去一定要将它给盯好了，这个关键时候，绝不容有失。” 等安排妥当，青衣人驻足船头观看，只见对方七艘船上诸人都在交头接耳，青衣人表情凝重，朝旁人吩咐：“等下若发生不可预料的情况，不必顾忌我的安全，一切以完成主公的任务为重，必要时刻，允许你们使用震天火铳。” ~ 半个时辰后，只见吉川原野的船上放下船舷，吉川原野带着众人手捧一锦盒走了过来，青衣人心头一喜，精神一抖，带人过去迎接。 吉川原野指着锦盒：“这就是你想要的东西，还望拿到之后能遵守诺言，立刻退兵。” “阁下尽管放心，我绝不食言。对了，你们那位白衣高手和黑衣剑客呢？”青衣人不见两人，心中颇有疑惑。 “他们两位自觉保护这件物品不利，正在里面切腹自尽。” “……” 青衣人默然无语，准备接锦盒，却见吉川原野往回一收，正色道：“慢着，东西我们可以给你，但你无比回答我一个问题。” “请讲。” 吉川原野冷笑道：“今日你等用计夺得我国宝物，我们也实在无可奈可。” 青衣人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听他往下说。 “只是，此物关系到我国国运，之后我必找齐人马再来与你算账，据我猜测，你们绝不是寻常海盗，倒似苍狼国军官，还望阁下能告之我真面目，我回去也好禀告此事。” 青衣人神色黯然道：“我等既然是海盗身份出现，你们就权当我们是海盗好了，大家各为其主，你又何必硬要强人所难知道我们的身份呢。” 吉川原野就是不依，继续逼问，青衣人只是微微摇头。瞎扯半天，吉川原野估摸时间已到，再作纠缠怕使对方起疑，也不再多说，便做不舍状将锦盒递了过去。 青衣人心头一喜，正准备接手，却猛然发现吉川原野后面一排人都把手紧紧按在刀柄上，面色极为凝重，隐隐还有汗水渗出，心中越加起疑，正色道：“那两位大人为何执着自尽，不如叫他们出来，让在下好生开导他们。” 吉川原野怒道：“阁下真是奇怪，切腹的人哪有和你见面的，你也是武者，还请您尊重死者！” “自尽之人也有尸体吧，让我拜祭也无妨！” “你简直是胡闹！” 青衣人越发觉得不对，侧目试探问道：“大人多次阻拦在下与两人相见，莫非有什么阴谋？” 此话一出，正好听旁边之人喊道：“左侧翼的那艘船，它……它跑了。” 吉川原野猛然提起锦盒，面对自己这边打了开来，青衣人顿时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幸好自己早有防备，身体一晃，躲过这阵热浪，耳中听见后面数人惨叫一声，全身布满了炙热的火钉。 吉川原野大喝一声，砍翻旁边两人朝自己方向冲了过来，青衣人受伤难以抵挡，退到后面，旁边冲出四人将吉川原野挡住。 突生变故，青衣人无心恋战，船上三十余人见状纷纷冲上前去阻难吉川原野，同时，旁边六只船上吉川水军同时发难，一时间平静了的海面又再次掀起波澜。 青衣人朝那艘逃跑的船只大喊道：“快去追那艘船。” 这边吉川原野已经杀红了双眼，带人朝甲板冲来，只朝对方桅杆上的绳索砍去，自己身重数刀也置之不理，砍下的绳子都还扔到海里。 青衣人大惊：“他们想让我们无法起帆，快阻止他们。” 又一人跑了过来，道：“尊主，对方不惧生死，我们的舵被对方给毁了。” 青衣人大怒喝道：“吩咐各船，用铁炮轰那艘逃跑的船，绝不能让它给跑了。” 这边，吉川原野双眼通红，虽然重伤，却是越战越勇，左手也捡起一把太刀，一边杀人，一边斩帆。不久后，又听见几声“轰隆”巨响，青衣人正准备询问，只见一人跑来道，慌慌张张道：“对方六艘船众志成城，连成一线，犹如一道城墙，我们的船硬是生生被对方给截了下来，他们还每人将油淋满全身，跑到我们船上点起火来，我们人不敢近其身……” 话还未完，又听见几声“轰隆”响声，又一人赶了过来，失声喊道：“对方船上的人不顾生死，跑到我们船头，将船头火药悉数点燃，连人带船都炸了起来……” “哈哈哈！” 吉川原野此时已经战至只剩一人，看着火光通天的海面，身上沾满血污狂笑，也不知是自己的血多还是别人的血更多一点，手上还举着一火把朝船头火药处杀去。 青衣人呆呆看着对方，看着这个叫不出名字的男人每一次挥刀，每一个踏步，每一个神情变化，多年后，青衣人也不会忘记这个九月，不会忘记鲜红甲板上所发生的这一幕。 ~ 『我永远记得，当时我眼前这名男子，像一头发疯的野兽，见人就杀，见帆就斩，见火药就上去点燃，仿佛他背上那十余道露骨的伤口浑然没有发生过一样，姿态犹如战神降临，可惜敌人实在太多，终于力竭而亡，死前单手握刀，跪在甲板，眼睛还死死盯着船头的震天火铳。』 ~ 众人上前，探其鼻息，确定此人已死。 青衣人看着远处那个小小的黑点，询问道：“还有几艘船能上前去追赶？” 左右讪讪答道：“被炸毁的被烧毁的超过了一半……剩下的船或是帆落或是舵毁，已无一艘船能前去追赶了。” “他们是如何夺到那艘船的？” “据船上人描述，对方是从海上潜入进来的，上船后迅速抢舵和起帆，之后才驱逐我们的人，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到水里来的。”对方回答。 青衣人拍了一下脑袋，闭上眼睛：“他们是从我们撞坏的那个缺口潜到海里的，想不到阻他之处恰恰成了救他之处。这招先分散我们注意力再水遁夺船，最后由这群不知生死为何物的武人断后，实在精彩。只是，这种牺牲伙伴的做法，残忍了些。” 众人进入船舱搜寻，有人翻出一份卷轴，似乎是船上人员名单，众人不识，只有青衣人一人识得对方文字，看后慢慢道：“原来那人便是日出之国有着‘鬼樱花’之称的千叶道雪，我以前曾听主公提起过，说此人是日出之国第一谋士，城府极深，要我日后切忌提防，想不到今日果中其计，更没想到，他的功力竟然如此之强。” “尊者，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往南而去，我们整顿好后也继续往南追击，另外，我会写信向主公请罪。” 临行前，青衣人缓缓看了吉川原野一眼，不禁道：“日出之国，可怕的敌人。” ~ 本以为已经结束，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 人算神算，不如天算。 千叶道雪与鹰羽一郎带人潜到对方船上，一人抢舵一人起帆，在众水军掩护之下，只片刻便冲到宽阔海面，借助风势，片刻间便冲出数十里，对方不能起帆，只能遥见其后面翻起一阵水花。 “短期内他们是决计追不上来了，只是吉川大人……”鹰羽一郎往后望了一眼。 “吉川大人为了顾全大局，牺牲自己，此乃武者一生所求之事，不必悲伤。”千叶道雪平静说道。 鹰羽一郎见千叶道雪脸上丝毫没有悲痛之色，想起之前骇人武功，心中一凛：“此人已看破生死，任何人的性命在他眼中都不过尔尔。” “大人，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旁边熊野问千叶道雪。 “这艘船上还有多少粮食？” “我刚刚清点，大约能撑二十来天。” “总之我们是不能从登州着陆了，对方有备而来，航线之上会留意我们，我们不如继续往南。”千叶道雪琢磨道。 “大人，刚才吉川大人与对方在交谈，属下听不明白，对方到底是什么人您知道吗？”鹰羽一郎忽然问道。 “鹰羽君你是怎么认为呢？”千叶道雪反问对方。 “根据对方今日的战力以及行动，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官家的人。”鹰羽一郎道。 千叶道雪摇了摇：“吉川大人也怀疑对方是苍狼国的朝廷军队，我倒不这样认为，中土和我们不同，他们地大物博，像这种规模和实力的军队，很多豪族势力都可以拥有，实难猜测是何人所为。” 鹰羽一郎无语，只在思考，中土到底有多大。 船只一路行驶半个时辰，天空渐渐飘起雨来，众人只觉头顶越来越黑，往天上一看，天上早已布满乌云，遮住阳光，天空也越来越黑了起来，同时还夹杂着几道闪电，直劈到海上。 鹰羽一郎未见过此等情景，只见旁边千叶道雪低声道：“暴风雨……莫非这是天意，纵使我们能躲过敌人，天上神明也要对付我们……” “千叶大人……” 轰隆—— 突然，头顶上巨雷炸响，一滴一滴冰冷的水珠落在千叶道雪的脸上，只一会，天上雨水越来越多往下倾泻而来，船上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被淋湿。 只有波涛汹涌的大海才会遇到的奇景。 简直是天漏一样的疯狂大雨！ “快将帆落下，准备水桶，将船上的水提出。” “快拿绳子来。” “这边过来一个人帮我稳住。” 此时整条船都被晃得东倒西歪，甲板上之人大半都已经站立不住，雨水夹杂着海风呼呼吹过众人耳畔，谁都无暇听千叶道雪说些什么。 鹰羽一郎勉励站住，奋力走到桅杆下，手起刀落，斩落一根帆绳，正准备出第二刀，只觉眼前事物几乎要翻转过来，船体剧烈震动，随时都有倾翻的危险。 鹰羽一郎指着天大骂：“贼老天，我斩了你！” 忽然，一个巨浪从左侧袭来，船体一斜，侧翻在了海面上，一时间，所有的呼天喊地，伴随着这一艘船，一切，都湮没在了茫茫大海之中。 ~ ~ 这个世界上，能给自己留下最多记忆的事物是什么？ 一定是大海！ 大海，承载了自己的梦想、青春、希望，还有，三十年的岁月。 是啊，三十年，不知不觉已经三十年了。 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海了…… “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出海了！” 一个胡须半白的老者依靠在船栏上，看着风和日丽的湛蓝海面，不禁发出感慨。 “老爷。” 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是自己的助手兼翻译官言仝，言仝比自己小三岁，跟随自己多年，善于航海与谈判，更厉害的是言仝有非常强的语言天赋，多年的海上贸易经历，也让其掌握了高丽、琉球、日出之国等多地语言，是自己最信赖的人。 “老爷，您又在这边一个人伤感啦。”言仝摸了摸胡须，他的年岁也不小了。 “啊，哈哈！刚刚没事，就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金八呵呵笑道。 “老爷，出来前不是和夫人说好了么，这次贸易，作为您人生之中最后一次出海，从此以后，您就在家里好好和夫人少爷享受天伦之乐吧！”言仝笑道。 “确实啊，我也累了，这些年，我也想过要退休了，只是偶尔想起多年来的经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呵呵！”金八苦笑。 ~ 当年，自己曾经当过水手，因为向往大海的博大与神秘，后来筹钱买了一艘船，年轻气盛的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当了船长，虽然自己是出于探险的目的出海，但总要解决一船人实际的生活问题，于是开始做一些海上交易。 起初，每到一处异地，还只是购置少量的当地特产回来，却惊奇的发现能卖很高的价钱，之后自己换了大船，跟随自己的水手也越来越多，去的地方也越来越多，做的贸易也越来越大，不知不觉又稀里糊涂的成为了一个商人。 自己去过的地方很多，见到过风浪，也遇到过海盗，还有一次差点被一个岛上的野人吃掉，但是每次最后都化险为夷。这么多年下来，固然积蓄了令人羡慕的可观财富，同时也经历了别人羡慕不了的探险经历。 够了，满足了。 真的满足啦！ 金八如是说道。 “对了，老爷，那个我们之前碰到的遇难者，他刚刚醒了。”这时，言仝说道。 “哦，他醒来了？” “老爷要不要过去看看？”言仝问道。 “好的。” 金八与言仝一起来到船舱，言仝把门推开，只见一个穿着落魄直衣头发凌乱的高瘦男子坐在垫子上，手紧握一个被水浸泡得变形的锦盒，男子用一副有如鹰一般的锐眼打量着眼前两人。 金八见对方醒了，笑着问道：“朋友，你终于醒了。” 对方没有回答。 金八朝言仝看了一眼，道：“看他着装，可能是日出之国的人，你试试。” 言仝也已猜到对方是来自日出之国的人，当即便用对方的语言问道：“你是日出之国的人？” 对方微微诧异，随即答道：“是！” “我们是往返于外国与长江口沿岸做生意的人，这位是我们的金老爷，是他救了你。” 听了言仝所说，这人忽然站起，朝金八用力鞠了一躬。以示感激。 言仝接着说道：“三天前我们从海上经过，见你抱着一根浮木在海上昏迷不醒，金老爷便吩咐我等将你救了下来。怎么样，你身体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我是来自日出之国的商人，中途不幸遇到暴风雨，我的伙伴全部都葬身大海了，我的船也被打翻，这次能够活下来，还多亏了金老爷相救，救命之恩，来日一定报答。”对方希望言仝将自己的话转告给金老爷。 金八哈哈一笑：“这番是我金八最后一次出海，能在海上救你也属缘分，你就安心在我船上养伤吧，其余万事，以后再说。” 对方发现金八一直望着自己手中的锦盒，言仝也深深记得，当时将对方打捞上来之时，对方右手一直死死抱着这个锦盒，怎么拧也拧不开，于是言仝问道：“这个锦盒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个……” 对方语气一直在犹豫，可想而知，这个锦盒里面有着对于他非常重要的东西，重要到必须用生命来守护的宝贵物品。 “言仝，你告诉他，”金八微微笑道，“我们没有动过这个盒子。” 对方听罢再次鞠躬感谢。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言仝临走前问道。 “我叫……”对方犹豫一阵，终于道：“鹰羽一郎。” 等人都离开，鹰羽一郎坐在这艘陌生的船舱里，摸了摸这个被海水泡得变形的锦盒，心中略微放下心来，不仅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当时船被大浪卷翻，众人都掉在了海里，极为混乱，就连千叶道雪也不知所踪，自己心中一心念着天照神镜，在海中也不忘游到船舱，将放镜子的长盒紧紧地抱在了怀里，之后的一切，就完全记不得了，等再次记忆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这个笑容可掬的金老爷了。 不管怎样，先活下来再说。 一连几天，金八都吩咐人准时为鹰羽一郎送来补品和食物，鹰羽一郎也已经可以到甲板走动，只是言语不通，颇为不便。 金八见状，便吩咐言仝教其说汉语，鹰羽一郎想来也是闲着，也认真学起来，期间频繁尝试和船上水手交流，了解了不少中土的常识，也得知金八老爷是个疏财仗义的探险商人，心中微微点头。 海上无事，一个月飞快过去了，鹰羽一郎随金八辗转数个异地，都是一些自己未尝听过的岛屿和国家，每到一地，金八都会带着自己一探风俗，有些地方是金八来过的，有些地方金八也是初次而来，每次离开，金八都有不舍之意，言仝则负责带人打听当地特产进行少量采购。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鹰羽一郎也能与水手们进行基本交流，而金老爷的船，也终于回到了长江口岸。 ~ “鹰羽君，你有什么打算？” 这天，金八忽然问鹰羽一郎。 “什么打算……”鹰羽一郎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毕竟在他心目中，虽然时时刻刻惦记着天照神镜之事，但是一直以来，就没想好应该如何，除非金八能送自己回日出之国才能再作打算。 金八轻叹一口气：“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本来，我是今日想与鹰羽君告别的，但是我看你也实在无处可去，那就再随我们一程吧。” “多些金老爷！”鹰羽一郎真心感谢。 “只不过，鹰羽君……”金八忽然说道，“关于你锦盒里面的东西，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呢，我还真是很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