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未忆别离
一间竹木小屋，简陋的桌椅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尘埃，散着几许霉味。偶尔有爬过的甲虫，几不可闻的鸣叫声成了这里唯一的声响。叶孤城盘膝坐在干草之上，右手握着剑柄立于地上。双眸透过没有栏目的门窗看着外面的星空，眸中染上一抹光亮。 深秋的夜晚难掩几抹清冷的意味，虽然叶孤城寒暑不侵，也无法掩饰心里愈见的冰冷。脚步声缓缓响起，叶孤城没有波澜的双眸终于映出了一人的身影，白天的时候已经见过的人，那个唯一能让他扰乱思绪的人。 “倾儿，你怎么会来？”叶孤城轻轻开口，却夹杂了几许无奈的意味。看着顾卿朝他走来，坐在了他的身旁，叶孤城侧了侧身让出一个位置。这才发现顾卿好像根本就没有在意这里的环境，哪怕是一间及其简陋的竹屋。 让人放下东西后，顾卿就让人离开了。把手中的披风展开，慢慢系到了叶孤城身上：“深秋夜凉，也不好好照顾自己。”顾卿的声音里透着几许无奈，不似在春华楼中之时的锋芒相对，反倒多了几分真性情的淡然。 叶孤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哪怕他并不觉得冷，覆在设上也多了几分莫明的温暖。“你本不该来，当朝国师的身份，那里有这么多的时间。”叶孤城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他人提到后应有的轻蔑。 当朝国师顾卿，以色惑主，委身人下。多次被朱厚熜夜半传召，衣食用具无一不精，当真算的上是帝王的独宠之人。哪怕国师的位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众人眼中他也不过是男宠一般的存在，永远低人一等罢了。以这样冷静的声音说出，或许叶孤城都觉得自己确实太过冷静了…… 顾卿眼中终于划过一抹轻微的讽刺，不知是嘲讽着叶孤城的话，还是嘲讽着他自己的身份。静了静心神，顾卿开口道：“所以，你信吗？”信那些人的传闻？信我以色惑主的言论？有些时候容貌可以让一个无从辩驳，而顾卿却是不想去辩驳什么。 “倾儿，我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你和宫九密谋了什么？他才会送你进宫？”叶孤城把话题一语带过，没有怀疑，却也没有信任。这样的结果比真正的答案更为伤人，叶孤城真的不懂吗？ 顾卿轻轻闭上双眼，把眼中一抹淡淡的悲哀掩饰下去，我可以不在乎所有人对我的看法。只想要你的一个答案，这样也不行吗？“总不过是在做的事情而已，我不过是按着那个人安排好的路，一步步去走而已。很有心计对不对？” 叶孤城看了一眼顾卿，慢慢把人圈入了怀中，苦笑着开口：“倾儿，你可以拒绝。没有必要一定要那么做。”时隔十五年，他从来都没有看懂顾卿，看不懂的前提定义在看的太过清晰，所以才会不明白啊！ 倚在叶孤城的颈间，顾卿轻轻闭上双眼，似乎所有的隐忍都已经没有必要计较了。只要这个人在，就够了啊！“那把剑的剑意，你可有猜出来。”如果猜出来，自然会明白我这么做的意义，哪怕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同样没有染血的剑，我不知道！”在叶孤城看来，一把没有染血的剑。其中的价值多少，根本没有办法辩论。每个人的剑道都是不同的，所以有些时候本就不需要刻意的钻研，哪怕有些违和的意味。 顾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有些惋惜道：“你知道我曾经是怎么得到这两把剑的吗？我对那个男人说剑舞很美，我想学，所以他才会答应。”虽然事后都要他把双手浸泡在带有腐蚀性的书中，融掉手上那一层薄茧。“这把剑的剑意是守护。”比杀一个人更累，因为这把剑可能永远不会出鞘，只因为他想守着的人比他要厉害的多。 “守护吗？”叶孤城轻轻地呢喃，看着手中的巨阙剑，仿佛明白了什么似得。轻轻抚着顾卿洁白胜雪的丝发，眼中慢慢被疼惜所浸染。这一晚可能永远都不会再有，顾卿放下了所有的恩怨只是这样的相陪。 “我带来了海月清辉，为你弹奏一曲如何？想要听那首曲子？”顾卿从叶孤城的颈边离开，轻抚手中深棕色的琴座，雕刻这上面的是一幅碧海潮生白云图。念着的不过是白云城而已，哪怕已经陌生了。 叶孤城眼中渐渐燃起了一抹暖色，回道：“阳春白雪就很好，你一直很喜欢的曲子！”视线在触及海月清辉琴的时候划过一丝暗色，名琴不多却也不少，但是这样的琴？ 海月清辉琴面为桐木斵，琴底为梓木斵，冠角、岳山、承露由红木所制。红木雁足，蚌徽。无断纹，黑色漆。龙池、凤沼为长方形。无腹款，有铭文和题款。而顾卿手中的这把海月清辉雕刻的图案却是后来点缀的，这样一把琴出自谁手自然不必多言。除了九五之尊的那位，谁还敢在上面雕刻龙池凤沼？ 阳春白雪的乐曲，叶孤城并非没有听过，但不是弹琴的每个人都是顾卿。有些时候说的上是听曲，不如说是寻人。没有人能比上记忆中的那时常想起来的乐曲，哪怕弹奏的略有生涩，不能很好地融入意境，那也是他听过的最好的。 “听闻你曾经可是一掷千金包下了整个纸醉金迷，只是为了听一首曲子！一首阳春白雪？”顾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满是好奇的问出，事实上这件事情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问也只是好奇而已。 叶孤城自然明白顾卿话中所指的意思，回道：“琴在哪里听都是一样的，只可惜弹琴的不同，就算再好又能如何。他们终究不是你……”所以那晚其实并非是去听琴的，而是去单纯的怀念一个人而已！ “如果这是这般，那么你算是如愿以偿了。”不过这也只是我弹得最后一首阳春白雪而已，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再谈，谁有能说的清楚。或许永远都没有机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