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追逐

    “别走！”轰然巨响，仿佛天外飞来陨石着地，岭西市一中的cao场被砸出一个大坑，坑里，叶宁灰头土脸地咒骂着。·

    许是黑袍者使了什么手段，本应轻轻落地的叶宁身形不受控制，硬生生地吃了个亏。

    “人呢？”陆锋和魏东也到了，两人来不及对地上的大坑发表评论，急火火地发问。

    “走了。”叶宁的情绪不高，他发现自己的神念已无法锁定黑袍者的所在。

    陆锋和魏东也察觉到了，一起傻眼。

    黑袍者的第二站。

    叶家。

    确切点儿说，是叶宁家曾经所在的那个居民小区。

    自从叶宁在市中医院打出“小祖师”的名头，叶家的生活便有些“水深火热”了，每天都有许多身罹绝症却被治愈的患者感恩戴德前来拜谢，更不要提想要走些门路及早求医的病人，还有几十年没有过联络又忽然蹦出来借钱的亲戚朋友——有时候赶得巧了，一天之内甚至会有两拨自称是叶振宇私生子叶宁的异母兄弟的碰到一块儿，总之，叶家门前车水马龙，不堪其扰。

    有鉴于此，市长秦世明亲自下达指示：给叶家预备一套新房。

    叶家，搬了。顺带着，陆锋与魏东家也搬了迁，三家住进了同一个小区。

    新房所在的小区富丽堂皇，现在，以小区为中心建设的“新中医世纪开发研究院”也早已落成，只是对于叶宁的父母叶振宇和李美云来说，更在意的是爱子的失踪——矮胖老人早预备下的那个假货固然惟妙惟肖，却也瞒不过骨rou血亲。

    ——这一切，黑袍者是知道，还是不知？

    他只站在原来叶家的楼下，抬头看着几年前卢八拎着叶宁的脖领跳出来飞走的阳台。

    默默地发了会儿呆，黑袍者将目光投向东边，那里是现在叶家所在的方向。·

    在那边，已经有人等着了。

    “陆锋，他会来吗？”叶宁习惯性地询问陆锋，兄弟重逢之后，陆锋又理所当然地担任了原本三人中那个“军师”的角色。

    “不知道。”陆锋摇头，“不过守在这儿至少能避免最坏的事态发生——老大，你刚才说的那个什么王志平，真是咱们学校的教育处主任？”

    “我可完全记不得了。”魏东在一边低声嘟囔。

    叶宁闷闷地点头。

    三人隐去了身形，在叶家的楼下，单元门洞里围坐一圈，只是毫不避忌自己的存在，有神通的，自然能够注意到在三人头顶，一直到高天之上，各有一道神光直冲起来，宛如道标、灯塔。

    除开给小虞山上的诸神报信之外，这种态度更是给不知所踪的黑袍者看的，显示一种决然。

    决然之中，叶宁的心很乱。

    失去黑袍者的踪迹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与陆锋不谋而合，就是来守住父母。

    黑袍者抹杀了王志平的存在或许只是出于无心——毕竟王志平是自己送上门去的——也不会让三人觉得有多惋惜，但黑袍者竟跑去岭西市一中的体育器材室，个中情由着实耐人寻味。

    三人只得就近先来守住父母——却又不敢现身相认。

    同时，还有其他的一些人和事，让他们忧心如焚。

    所以他们只好放开神念显露行迹，以神光为标，邀黑袍者前来。

    叶宁的神色阴晴不定，他又想起了这些日子中与柯书冉的那场对话......

    两个多月前，陆锋追打着王纪元到了大夏山，所有人心里明镜一般：以当时情势，天外天的众人只能托庇他人篱下，历数几处，小虞山天庭残军中有三清四御，陆锋一行若是去了，自是人微言轻；至于三十三天上灵妖界群妖，又牵扯上了宁新柔，也是尴尬，便只剩了大夏山，好歹王纪元还是卢东华的部属——纵然陆锋心有不甘，柯书冉却应赞同。·

    是以陆锋设计戏耍王纪元，也是存了点儿反客为主的心思，却不料叶宁、魏东也在，既然兄弟重逢，一切便好说了。

    出于种种考量，叶宁泡在大夏山不走，小虞山也派人手过来，两山成守望相助之态，算是妥协。

    浑沌不出，叶宁便在大夏山整日潜心钻研天刑金针妙用，偶有空闲，也会去找柯书冉，但意料之中地全被挡了驾，几乎连面都见不上——他的脸皮虽然厚得可以，却也难能向那个拦路的冰雪可爱的无名女童宣称：“让路，我是你爸！”

    其中郁郁，实在难以言说。

    但叶宁终究还是与柯书冉见了面，这要多谢观世音菩萨。

    心魔界中，如来涅磐，留下心魔泪与佛心舍利下落不明，观音打听到佛心舍利为无名女童所得，便托五方五老中其余四人缠住王纪元，亲自带着如来十大弟子闯关直入后山，要夺它回来。

    无名女童一向以魔火熔炼佛心舍利而为己用，自然不给，两方争执不过三句就动起手来，护法金刚并魔火黑龙冲突不下，险些砸了大夏山的白塔。

    到头来还是叶宁挺身出来化解——说是化解，其实是强拦了观音回去，拉偏架一点儿也没避嫌。

    事后观音固然一腔怒火难消，叶宁也是如同吃了一肚子的黄连——俗话说打了孩子娘出来，柯书冉感激叶宁为无名女童出头，这才在佛堂里见了他一面。

    相见争如不见，叶宁从柯书冉那儿领了一盆凉水，彻骨的冰寒。

    “......你说，卢东华真的死了？”几句形同路人的寒暄过后，叶宁刚想一诉衷情，就被柯书冉的问话拦了回来。

    “他......”

    “你也一样，不管对别人怎么油腔滑调，也永远学不会对我撒谎。”柯书冉的笑容有些凄楚。

    “不是！我......”叶宁情急下不知该说什么，只讷讷地，“......他一直下落不明，所有人，从我师父到三清，还有......总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属下在内，都相信他是......”

    “但是你不信。”柯书冉微笑。

    “我......我是不信！我不信又怎么样！小冉，你该明白，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浑沌是谁？连我师父都只能躲着他！就算卢东华他再......”

    叶宁焦躁地吼起来，却掩饰不住色厉内荏的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也不信他会出事。”柯书冉的话一字一句地打在叶宁的心上，“他受过那么多苦难委屈，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不管对手是谁，他都不会输的。叶宁，因为我信他，所以我才在这儿等。”

    “叶宁，其实你比我更加相信卢东华。”柯书冉轻轻地说，“我一直都知道，在最后的最后，你也会很自信的，你从来不会认输，卢东华他也......”

    “我不信！”叶宁猛地打断柯书冉，“小冉，我呢？你一直说那个姓卢的——我呢？我问你，我呢？”

    话音带了哭腔，已近嘶吼。

    “叶宁......对不起。”柯书冉说得很慢，但语气中没有犹疑。

    叶宁的身子一震。

    过了很久，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叶宁冷冷地说，“他不死，我会杀了他。”

    “在那之前，你再来找我一趟吧......我......这一次，我也等你。”柯书冉侧过头，捂住了嘴，眼中晶莹的泪珠滴落。

    叶宁没有回头，走了。

    这是几个月来两人唯一的一次对面，事后，叶宁能够清楚地回忆出两人说过的每一句话，却记不起其他，佛堂的陈设，四周的环境，甚至许久未见的柯书冉的衣着与容貌，似乎全没有在他脑海里留下印象，只有那凄楚的笑容，始终清晰。

    他只有一遍遍地重温那些字句，却不再叹息。

    太阳快要落山，叶宁、陆锋和魏东还坐在楼洞中间，黑袍者没有来。

    长白山中，神农谷。

    薄暮里，围绕迷天花阵的雾气依旧朦胧。

    谷中没有多少人了。

    按照叶宁的安排，叶云松、卢八、曹雪、钱勇和韦静静已经离开，李青莲也走了，原本青莲剑派的妖精们或是随着李白一起散入民间，或是辗转回了灵妖界，剩下那些常驻的天兵，三官大帝等等，也折返小虞山，将兵力汇集一处。

    除此之外，天灵宗主矮胖老人还与鬼姑神合力，将刻着逆天邪功的神农崖，以及神农崖腹中炼了千万年的无名金丹一起，搬到了小虞山后山——固然，以浑沌的资历气度，一次出手不中，便应不屑用同种手段来再毁神农崖，但事求慎重，这番作为却也应当。同时，神农谷药田中的灵药，并山医命相卜五洞藏书，也都移至小虞山，只余空谷一座。

    黑袍者的第三站，正是这空山幽谷。

    他站在谷外轻轻举手，登时迷雾尽散，无边花树显露出来，微风拂过，落英缤纷。

    黑袍者便踏着满地绿茵，缓缓地步入花树中间，周身不沾一片落花。这般情境，几可入诗入画。

    陡然，花树远处，静寂的神农谷中点亮了一点佛光。

    “在那里！”

    黑袍者的行踪败露了。

    ——无论如何，神农谷也是一处要害所在，纵使已然搬空了，总还要留下些人手。黑袍者举手破去迷天花阵，谷中值日留守的便已发觉，及时将消息透了出去。

    那人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灵感观世音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