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一点点位置

    楚笙怎么也没想到，只是短短一夜，他身边的人和事就已经发生了令他难以掌控的地步。

    地上跪着黑压压的人，唯不见了应该跪在最前方的无霜。

    “图安，你可知道无霜弓藏，是不为人道这句话的意思？”楚笙摩挲着桌上的无霜弓，低沉问道。

    “小的，知道。”图安回道，话语里破碎的哭泣断断续续传出。

    “父皇可曾听过？”楚笙定定看向上方的人。

    “未曾听过。”楚国主回道，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楚笙，多年父子关系，楚国主深知此时平静的楚笙是真的动怒了。

    “无霜做事自有他一套为人准则，他绝不会让无霜弓杀忠不之人。而你们，却利用他对我的衷心逼着他违背了自己的人道。父皇，您觉得我该怪谁？”楚笙问道。

    “不就是一个下人嘛。死了便死了，重要的是他死了也没抓到青竹，不追究他办事不利就不错了。还有你竟然私藏罪犯，要不是图安……”楚狂在一旁不屑道，只是话到一半硬生生咽了下去。

    因为楚笙正冷眼拿着无霜弓对着他，张满弦的铁质箭头似乎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

    “笙儿。”楚国主喝道，眼中意味不言而喻：“这事情你确实也有责任。若不是图安深明大义前来告诉朕，朕还被你瞒在鼓里。朕担心你下不了手，这才命令图安做出昨晚的那一系列事情。你应该也明白朕的想法和心意。”

    和永安公主成婚，成为叶阳国的盟约国。送上青竹便可以提高他在叶霜倏心中地位。假以时日赢的叶霜倏的信任，便可以除掉太子叶长青，利用永安公主驸马的身份登上叶阳国皇帝宝座，从此一统天下，与舒禅国平分秋色。

    这是最捷径有效的方法，楚笙梦归成，他宏图霸业的梦，壮大楚国的梦，这结果是楚笙一直所想要的。

    他的父皇所作所为皆是为他，他又有什么理由来怪罪这些人？

    她或许已经知道他和她解除了婚约，另娶她人。只要她问为什么，无霜心有愧疚是必然会解释的。

    用他的名义骗莫若心出城，用他的人抓捕莫若心，这一切都让莫若心和他彻底决裂，也让他彻底死心……

    他们之间，当真是无缘了。

    楚笙脸上神情浮云变幻莫测。最终，他放下无霜弓，沉声道：

    “青竹被我私藏一事一定已经被队伍里叶皇的人知晓，这些人不能留。昨夜抓捕青竹人已经全部死亡，杀了这些人，便以此名义写封信给叶皇。父皇觉得如何？”

    “此计甚好。还有她和她的同伙一定在黎盛国，吩咐下去，午后动身前往缉拿他们。”楚国主同意道，看到楚笙恢复如常，心知他已经接受事实，不由放了些心。

    话已至此，楚笙也没了再谈下去的心思，他往外走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终有不甘道：“父皇你永远也不知道和一枚玉玺相比，我们楚国将会失去什么。既然图安对您这么忠心，我就将图安送给您了。”

    “主子……”图安跪在地上看着楚笙决绝离去的背影，嚎啕大哭，脸上悔恨不已。

    “唉，无霜死了，贴身侍从又愚忠，估计楚笙这回要哭了。”黎盛国这边，白起笑眯眯道。

    莫若心喝了口白起刚沏好的茶，眉头轻蹙并未接话。

    这半天，白起都在跟她分析昨晚事情的蹊跷之处，虽然白起一直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话，但莫若心听得出白起明里暗里的在为楚笙开脱。

    “他知道我是谁了，除掉我，我倒是能理解。”莫若心放下茶杯倒。

    “他知道你是弑天？不对，是凰茨国大公主身份。”白起道，说起最后几个字时，白起嘴角的笑容都有些僵住了。

    “嗯，不过我昨晚从无霜口中得知，楚笙请求叶霜倏出面解除了我和他的婚约，他和永安公主联姻对楚国和他都很有利。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我只是觉得可惜了……”莫若心平静道。

    “可惜什么？”白起问道，听到二人解除婚约一事，他一丝吃惊都未露出，似乎早已猜到。

    “我想复仇很需要他的兵力，本来我觉得是彼此双赢的机会他一定会答应，但敌不过叶霜倏给他的东西。这一场比较，终究我还是输了。”莫若心道，口气里难掩遗憾。

    “你去找他，就是为了这事？”白起笑眯眯道。

    “自然，那你以为是什么？”莫若心反问道。

    “若心，我错了。”白起正色道，看着莫若心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心底泛起如云似海的温柔：

    “你走后，我想了很久你说的话。我在想到底你说的哪句话我没有做到，让你丢下我走了。后来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以后遇到事在我没有想出有把握保住你的命的方法之前，一切都要听我的’。那一次我自作主张扰乱了你和太子妃的争斗，害你失去了弑天剑，更让我陷入性命危险之中。若心，我真心跟你道歉。”

    看着白起刚才笑的一脸灿烂，转眼一副愧疚，像个可怜巴巴的宠物一样，莫若心脸上露出几分不自在。

    “这次就算了。”想了半天，莫若心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即便如此，白起已然十分开心。

    “那天你对太子妃说出的那些话我都记得，你说‘你刺他一刀，我会在你身上刺十刀。你在他身上下毒，我会下十倍的毒让你痛不欲生。你若掏了他的心，我会掏干你身体里的心，肺，肠拿去喂狗。’若心，虽然我知道你嘴上总是嫌弃我累赘，但你心里还是很关心我的。你离开我，也只是怕连累我。这么说起来，我在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那么一点点位置？”

    白起头凑过来，大拇指顶着小拇指一端，露出一点空白出来比划着莫若心看，满脸期待紧张。

    莫若心愣住了，眼前陡然放大的脸让她有种莫名想伸手抽一巴掌的冲动，还有想逃……

    “这桌菜谁做的，下顿继续让他做。”莫若心喉咙轻咳了下，只当没听到白起的那些话。

    “我做的。不仅下顿，下下顿，以后我天天都做给你吃。若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