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生命的焦灼（五）

    高秀玲去医生办公室时，陈珺可就守候在病房里，边给白炳炎擦脸，边陪他说话。

    “白伯伯，我是珺可。”

    白炳炎平躺在白床单上，连枕头都不可以用，鼻子上连接着氧气管，旁边是几台正在滴滴响的电子仪器。

    他的神志模糊，眼睛半眯着，嘴巴微微张口，在听懂了陈珺可的话后，含含糊糊地道：“珺可呀，你来啦，比赛怎样？”

    陈珺可心中一阵难受——他人都这样了，还记挂着自己比赛的事。

    于是强扯起一丝笑，答：“很好，你放心，我拿到了一块金牌和一块银牌。”她忽像是想起了什么：“你等等！”

    然后转身从凳子上的背包里拿出那两块奖牌来，在白炳炎眼前晃了晃，道：“你看！就是这两块奖牌，我今天的100米自由泳游出了1分01秒的成绩，这是我有史以来自由泳最好的成绩了！教练都说我进步很大呢！”

    白炳炎露出宽慰的笑容：“那就好，好……很好！”他点着头，一连说出几个好字，可见内心的欢喜。

    陈珺可又道：“白伯伯，你不要担心，刚刚医生跟我妈说了，你的手术非常成功，很快会好起来的，我们大家还等着吃你煮的炸酱面呢！”

    这些话她都是一字一句慢慢地大声说出的，就怕白炳炎听不清。

    果然，白炳炎回说：“好，我会好起来的，我还要照顾小羽子，还有你……你们……”

    他说那个“你”字时，其实是想说你妈的，可话临到了嘴边还是克制住了。

    陈珺可却听了出来。

    只听白炳炎继续道：“你妈这些天为着我手术的事，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她……辛苦了。一会让她休息下吧，眯会眼也好的。”

    “嗯，我知道了。”陈珺可答。

    少顷，高秀玲拿了药回到病房后，陈珺可就道：“妈，这里有躺椅，你今天熬一天了，先睡一会吧。”

    高秀玲摇头：“我不累，刚刚医生说六个小时后你白伯伯就能喝水了，要肠胃通气后才能喝白粥。我得先去医院的食堂里买点白粥回来，一会用微波炉热好了给他吃。”

    “肠胃通气是什么意思？”陈珺可不解地问。

    高秀玲噗嗤一笑：“就是打个屁。”

    “啊？”女孩张大了嘴：“可这我们怎么知道？”

    高秀玲笑起来：“你白伯伯自己会有感觉的。”复一低头，朝白炳炎大声道：“老白，你肠胃要是蠕动了，就自己注意下，打屁了就告诉珺可，知道吗？”

    “好！”白炳炎回：“你也休息下吧？”

    高秀玲说：“我还不累，你手术成功，我高兴。我先去买粥了，也顺便给珺可打份晚饭。”

    见白炳炎不再吭声，她又向女儿道：“晚上想吃什么？”

    陈珺可今天参加了比赛，下午又什么都没吃，这刻肚子早饿得咕咕叫了，就道：“什么都可以，只不要辣。”

    “嗯，好的。”高秀玲点头，复叮嘱：“那你可得注意着点，一是不要让你白伯伯睡着了，二是得看着这打吊针的药水，要是快没了，就按一下这个电铃，让护士来换药。”

    “我晓得的。”陈珺可道。

    目送高秀玲拖着疲惫的身影出门，陈珺可心情说不出的糟糕——既有对母亲的担心，又有对白炳炎病情的忧虑。

    因为没人说话，在麻药未退情况下的白炳炎眼皮耷拉，迷迷蒙蒙似要睡过去，陈珺可赶紧拿过一条凳子，坐旁边陪他聊天。

    “白伯伯，你现在感觉怎样？”

    “还好。”

    “医生说麻药过去后，会很痛，你要坚持住呀！”

    “嗯，放心，为了你白羽哥，我会坚持的。”

    ……

    他们正聊着，陈珺可手机铃声响起。

    女孩拿出一看，是白羽。

    “啊，是白羽哥！”她向白炳炎说：“白伯伯，我先接下电话。”

    白炳炎缓缓点头。

    陈珺可按下接通键，白羽的声音就响起：“珺可，恭喜你呀！刚刚在霖省游泳管理局官网看到你的成绩了，一块金牌，一块银牌，不错呀！”

    白羽的声音透着兴奋，看得出是查到她的成绩后，就第一时间打电话来了。

    “还行吧，”女孩抿抿嘴，不好意思地笑笑。

    白羽说：“跟我就别谦虚了，你这次两个泳项的成绩都非常不错，虽然100米自由泳比甘甜输了1秒钟，但是这个成绩也非常好了。我想九月省队的考核，只要不出差错，肯定没问题了！”

    “真的吗？”

    “当然！”少年肯定地道。

    因为是打的微信电话，语音透过话筒传出很大声，白炳炎似乎都在竖起耳朵听。

    陈珺可将电话拿至离他很近，才继续道：“那你呢？在杭州集训的情况怎样？”

    她知道白炳炎很关心儿子的情况，特意问的。

    白羽道：“还行，后天就会进行初赛选拔赛了，明天还有最后一天集训时间。”

    “那你要加油啊！”女孩鼓励。

    “嗯，我会的。”

    “到时候会有网络直播吗？我有时间就看。”

    “霖市体育卫视会有直播，我那一场是下午两点半钟开始的，100米蛙泳，我和彭放都会参加。”

    “你们真厉害，才刚刚进入省队，就能参加这样重要的赛事了。”

    “还不知道情况呢，现在也只是参加初赛而已，要是这次不能取得好成绩，下一次可能就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语气里的担忧，让女孩的心也悬起来。

    但很快，她又坚定地道：“我相信你！即便为了你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为了白伯伯，你也肯定会成功的！”

    这情绪似感染了白羽，他也同样笃定地道：“对，我要相信自己！为了爸爸，为了自己，也……”他没再说下去，复笑了笑：“你这段时间累坏了吧？先忙吧，晚上早点休息，我也要去训练了。”

    “好的，再见！”

    “再见！”

    等到挂断电话，白炳炎开口了：“珺可，你做得很对，没有把我住院的事跟白羽说，这样才不会影响他在比赛前的心情。”

    女孩忍不住问：“那他比完赛了呢？”

    白炳炎尚未开口回答，高秀玲就拎着打包好的饭菜走进来了。

    “老白，好点么？”

    “嗯。”白炳炎点头。

    “那就好，咱们好好休息，好好养病，等出院时就身体棒棒啦！”

    她像在逗小孩子一样，逗着他说话。

    只是眉眼间的苦涩都被女儿看在了眼里。

    高秀玲将白粥放好，又把另一个袋子里装着的两个饭盒拿出，递上一个给到女儿。

    “珺可，这是你喜欢的烧腊饭，切了叉烧肉和烧鸡腿的。”

    “嗯，谢谢。”陈珺可接过，打开饭盒，一股香味扑鼻。

    女孩端着饭盒到阳台去吃了，她知道母亲应该也想陪一下白伯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