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白炳炎的病（二）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高秀玲终于将事情向女儿和盘托出。

    原来，早在新年前，白炳炎就总觉着左边的肋骨下方疼。并不是那种剧烈的疼，而是一阵一阵的，隐隐的疼。有时在和面时发作，有时在睡觉时发作，有时又好几天不发作。

    他一直没在意，只是在不舒服时，就贴几块膏药止痛。

    可在新年过后，这种疼痛加重了，发作也变得频繁。

    当时他也没在意，认为是自己早年当运动员累坏了身体，中年又从事面馆工作，导致肌肉劳损，只要多休息下就没事了。

    高秀玲几次催促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就是舍不下这个店子，说什么白羽年纪还小，目前体育这条路虽然走得顺畅，可毕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要是将来不能进国家队，甚至要去读书或者创业，没有一点资金是不行的。他得趁着还有体力，给儿子赚到足够的钱，起码让他将来结婚时可以在霖市付一个首付。

    陈珺可闻言，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白伯伯怎么就不明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他病倒了，对于白羽哥来说，再多的钱财又有什么用？”

    “我也是这样劝他的。”高秀玲道：“可他哪里肯听？他不光要给白羽攒钱，还说以后要供珺宇和你读书，你们读到大学供到大学，读到研究生供到研究生，要是考出国了，他还继续供！”

    陈珺可心一颤——她没想到在白炳炎心里，已经是把自己当女儿了。

    高秀玲又道：“目前珺宇的游泳班费用都是他在掏，老白他真是一个好人！他不光对你们，对我——”这两字，声音极低，复又大声说：“他对着街坊四邻的每一个人都好，谁家老人摔了，他给送面上门，谁家孩子没人管，他让人直接过来吃面。东家水管爆了，西家电灯坏了，就没有他不会做的。可——可就这么一个人人都称颂的大好人、活雷锋，他……他怎么就命不好，偏偏检查出了肿瘤！”

    高秀玲说到此，已是泣不成声。

    回想和白炳炎相识至今，他一直无微不至地关心和照顾着她和一双儿女，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孩子。那种心动的感觉，只在和丈夫一起时有过。而丈夫死后，只有这个男人让她感受到了人间自有真情！

    她曾无数次想过，要和他一起好好共度余生，一起在濛镇这家小面馆里幸福地养育三个儿女。

    可现在，白炳炎的身体却出状况了。

    她慌了神，抽抽搭搭地告诉女儿：“你白伯伯他总是强撑着，有时疼得厉害了，才吃一颗芬必得。后来巷子里的社区医院搞免费体检，去的人都可以免费拍片子。那个上午我就硬拉着他去了，却没曾想……他的左边的肺叶上出现了一小块淡淡的阴影。当时医生不能判断，就单独找到他，让他去镇上的中心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他还是那句话，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说什么都不肯歇业。于是我生气了，逼着他关店一天。前一个晚上，我让珺宇去了你外婆家，让他第二天自己从那边去读书。然后大清早我就陪着你白伯伯去了镇上的中心医院，因为有社区的开的介绍单，中心医院最有名的肺病专家接待了我们。他在给你白伯伯开了一系列检查后，说他的情况很有可能是早期肺癌。”

    “啊！”电话这头的陈珺可长大了口，完全不敢置信。

    身体那么好的白炳炎怎么可能得癌症？！

    高秀玲继续道：“我们当时也完全不敢相信，当下你白伯伯就住院做了一个肺部活体取样手术。等待结果的两天时间里，我们几乎度日如年。他不断交代我各种事项，又生怕让你和白羽知道了分心。后来检查结果出来，确诊是癌症。但比较幸运的是属于早期。可以通过手术摘除，然后用药控制，注意休息和饮食，五年内的复发率不会高于百分之四十。”

    她尽量语气平和地说完，再绷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

    电话的另一头，陈珺可同样悲惧交加——她内心里早已经将白炳炎视为家人，特别是他如果出事了，白羽怎么办？

    遂问：“妈，那白伯伯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术呢？在哪儿做？”

    高秀玲道：“那天其实我们并非特意来看你和白羽的，是你白伯伯的一位好友推荐他来霖市湘雅医院做手术的，这边医院的手术水平全国有名。你白伯伯原不想花那么多钱，大医院做手术肯定花钱多。但我劝他，都这个时候了，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他要是有事，再多钱白羽拿着又有什么用？他这才听了我的。

    那天我们来霖市其实是大清早先去了湘雅医院检查预约手术，然后才去了省游泳管理中心看你白羽哥。当时你白大伯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结果白羽见面就说自己马上要去参加一个什么……世锦赛的选拔，那好像是个很厉害的比赛。”

    “是的。”陈珺可低声道。

    高秀玲道：“所以你白大伯就没有告诉他了，后来他跟我说，也不要告诉你了，你们都还是孩子，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城市里，还要你们为大人担心，实在太辛苦了。所以——”

    她没再说下去，陈珺可接口道：“所以就什么都瞒着我们了？”

    “这是你白伯伯的意思，而且你们也帮不上忙。”高秀玲道。

    “那他什么时候手术呢？”陈珺可问。

    “已经定好了，就在下周五的上午十点半。”高秀玲答。

    这回答让陈珺可心一沉——那天正是省运会的最后一天，如果自己侥幸进入决赛的话，就不能赶过去陪白炳炎手术了。

    而白羽目前在杭州集训，他的比赛时间则是在手术的三天后。

    女孩问：“为什么那么晚？手术不该是越早越好吗？”

    “傻孩子，手术之前都是要准备的，病人要有心理准备，同时还要凑钱，检查、调理身体等等。而医院手术那么多，也要安排的。你白伯伯找了熟人，安排了一位很有名的专家亲自做手术。吉人自有天相，他的手术肯定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