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太空建设者

    “你觉得即使没有这次危机，现如今的社会结构又能支撑人类走多远呢？就连宇宙都会有临界值，资源终将有一天会消耗殆尽，我承认虚拟技术是一项伟大的技术革新，但却意外的被用于享乐与精神沉浸，到了今天，我更是十分后悔曾经参与了虚拟宇宙的研发，导致人类走上了如今的不归路。”

    李教授的目光注视着赵振民，当他在找到时空曲率的终极答案之时，也意识到了人类不久后的结局，但他并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扭正偏离的错路，命运共同体下的时代掌权者，放任民众去进行自我选择，将人性的劣根性放大无数倍，形成畸形的生活环境，达尔文进化论中提到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适者”并不意味着与环境相适应，物种之间的竞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是金字塔的竞争模式，这是自然宇宙的至高法则，而偏离“正确道路”的生物，也会很快的被自然淘汰。

    “分裂时代不会维持太久，正处于整体命运的分叉路口，当分裂时代结束，以如今的发展趋势，人类最终会选择虚拟宇宙，所以不论灾难是否会到来，人类都不会存在太久，可能五十年，或者一百年之后，这片广袤的宇宙中，人类史便会彻底成为一片虚无。”

    赵振民陷入了沉默，他无法去反驳李教授，不论从眼界还是思想，李教授都能够看到更远的未来，休息室大门大门开启，人影耸动，此刻腾龙天文研究中心的所有研究员竟然全部汇聚在门口，目光炽热的望着李教授。

    “我们需要希望。”

    李教授起身，视线落在门外的每一位观察员身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热枕与坚定，这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伟大精神传承，他们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们敢改天换地，他们向死而生!

    同一时间，休息室内的场景在这一刻被虚拟影像所覆盖，一位位同样热枕且高昂的面孔出现在虚拟技术构建的通讯影像之中，北美，南极，月球……人类所有的太空研究负责人齐聚于此。

    “寻在时空曲率的终极答案是我的使命，而我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就是修正这一条偏离的道路，重新构建延续的希望，当黑洞喷发物质抵达地球外太空的那一刻，这个契机终于到来，所以我制定了灯塔计划。”

    李教授缓缓起身，在他的身后站着的是分裂时代所有的火种，正如许文在阿里高原之上点燃的篝火，面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仍然奋力的燃烧，那是精神与信仰！

    李教授的声音穿透而有力，尽管世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类已经彻底沉沦，他也要带着最后的希望成为“灯塔”，李博昌，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宇宙物理学奠基人，太空科技的领导者，于自我使命完成的那一刻，领导开启对时代的革命！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些散落在世界各地的火种，于这一刻汇聚，形成燎原之势，对黑暗的未来发出最强有力的回应！

    赵振民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他目光复杂的望着眼前这位为人类的科技发展而奋斗一生的老人，在李博昌人生最光辉的时刻，却做出了一个可能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深渊中的抉择，赵振民看向一张张坚定的面孔，他们一直在等待，终于等到了一个彻底颠覆的机会！

    这是一场赌博，也是一场谈判！

    黑洞喷发物质带来的灾难便是这场谈判中唯一的筹码！

    李博昌要用人类于一个月后灭亡的代价与仲裁委员会进行一场豪赌，彻底结束分裂时代！

    赵振民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未曾说出口，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去指责李博昌。

    用全人类来进行一次豪赌。

    卑鄙抑或着阴险？

    疯狂还是病态？

    纵观李教授光辉灿烂的一生，赵振民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无私的人。

    而每个时代也总有这样的人：不求钱财，不求富贵，不求青史留名，有慷慨雄浑之气，万仞加身不改其志！

    “我是李博昌，请求与仲裁委员会进行通话！”

    这一刻，所有的天文研究中心都向仲裁委员会提交了通话请求，这些为科学研究奋斗一生的学者脸上只有淡定，从容。一分钟，两分钟……就在时间到达五分钟的那一刻，仲裁委员会终于给予了回应。

    虚拟影像同步与所有的天文研究中心构建联系，仲裁委员会的传输影响出现在所有等待者的面前。

    “提出你们的请求。”

    这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盯着虚拟影像中一位金发碧眼，通过基因改造而展现出完美外貌的“代言者”。在李博昌打开虚拟影像的那一刻，仲裁委员会便已经知悉整个事情的经过，虚拟宇宙无处不在，掌控“源心”，他们能够知晓想知道的一切。

    “李博昌，你辜负了仲裁委员会对你的信任！”

    “代言者”补充说道，正是因为李博昌特殊的身份，“源心”对地球全方位的监控留下了“死角”，才导致“灯塔”计划在仲裁委员会的眼皮底下得以成功实施。

    “终极分裂时代，摧毁‘源心’，结束凯文虚拟宇宙！”

    李博昌一字一句的说道。

    “你应该清楚这绝不可能，命运共同体代表人类意志，仲裁委员会代以执行这种意志，‘源心’与凯文虚拟宇宙是人类共同的选择。”

    “代言者”在沉默几秒钟后，坚决回绝道。

    “所以我们之间是在进行一场谈判，而不是请求。”

    李博昌再次表明立场，他手中的筹码足够与仲裁委员会进行同层次的谈判。

    “代言者”再次陷入了沉默。

    “‘灯塔计划’严重的挑衅仲裁委员会的权威，你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我不在乎。”

    是的，对于“灯塔计划”实施之后会面对什么。李博昌根本不在乎，他早已拥有了直面一切的觉悟。

    “仲裁委员会无权做出这项决议，需要全人类共同进行表决。”

    “代言者”再次回应道。

    “这不重要，你只需要在人类进入灭亡倒计时与摧毁凯文虚拟宇宙之间做出选择。”

    李博昌步步紧逼，他太清楚仲裁委员会的行事风格，他不能有丝毫的退缩。

    “你没有资格李博昌，你凭什么替所有人类去选择未来？”

    “代言者”失去了往日的淡定，也代表仲裁委员会的三位仲裁长的心态已经产生了不良的因素，他们害怕了，他们从李博昌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一起覆灭”的可能。

    会有人无惧死亡，但没有人不想活着。

    “我们是太空建设者，无论今天的决定是否正确，这都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每个时代都需要有人站出来完成这样的使命，功过是非，历史给予公正的评价。”

    在人类处于生死存亡的节点时，总有那么一些人站出来延续未来。

    “振民曾是我的学生，现在就站在我身边，作为太空防卫联盟东区的负责人，他也选择了太空建设者的阵营。”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了赵振民的身上，而这位“被阵营选择者”，彻底欲哭无泪。

    “我们需要商议。”

    “代言者”随即关闭虚拟影像。

    “李教授，我的选择根本无关紧要，真的没必要……”

    赵振民无奈的看向李博昌。

    “振民，如果你处于我的位置，你会做出跟我同样的选择吗？”

    赵振民的“无关紧要”是相对的，虽然不在谈判的筹码之中，但也足以表明太空防卫联盟的部分态度。

    “可能……会吧。”

    赵振民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他的眼神之中透出一股迷茫，他不可能走到李博昌的高度，自然也无法体会宏伟的思想，但是有一点他们的思想是有交汇的，赵振民并不看好凯文虚拟宇宙的未来。

    终于，经过煎熬的等待，仲裁委员会再次构建虚拟影像，“代言者”也重新出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代言者”的答复。

    “李教授，仲裁委员会——”

    “决定通过你的请求！”

    “在合适的时间，仲裁委员会彻底关闭凯文虚拟宇宙，但是“源心”并不会被摧毁，这是虚拟技术的核心，它仍然可以被运用于其他的领域。”

    仲裁委员会仍然占据着这场谈判的主导话语权，这并不基于双方的筹码，而是诉求的本质，李博昌代表的诉求根本是为了人类的未来，而仲裁委员会则代表人类本身，而后者的让步也也意味着以李博昌为首的“太空实践者”们必须再次做出选择。

    所有人都一脸兴奋的看向李博昌，这一刻将会被载入史册，人类会在仲裁委员会的让步之下步入新的时代，“灯塔计划”是胜利的，至于“源心”，的确可以被适用于更广阔的领域，仲裁委员会看似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复。

    “我答应，但我需要知道这个合适时间的是在具体的那一天。”

    李博昌看向“代言者”，这已经是他能够预想的最好结局。

    “人类进入分裂时代已经整整十五年，我们需要时间去向民众解释，也需要给民众一个适应过度的时间，仲裁委员会代表命运共同体的意志，我们需要向全体人类负责。”

    “代言者”的回答十分诚恳，如果突然中断虚拟宇宙“毒品”的供应，毫无约束的截断反应会瞬间点燃民众心中的怒火，到时候恐怕不需要什么太空灾难，人类会在截断反应的疯狂之中进入自我毁灭。

    “我们接受，最多一年的时间，凯文虚拟宇宙必须关闭。”

    李博昌叹了一口气，最终他选择了仲裁委员会“温和”的处理结果，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时间范围。

    “委员会同意教授您的方案，但关于’灯塔计划’以及本次太空灾难的述职报告，希望教授您能够如约而至。”

    “代言者”关闭虚拟影像，谈判结束。

    在这一刻，不光腾龙天文研究中心，“灯塔计划”中所有的天文研究中心都是一片欢呼雀跃，用拥抱来表达内心的喜悦。

    是的，他们胜利了！

    “恭喜你李教授，完成了您的又一个‘使命’。”

    赵振民不免有些感慨，他也没想到这场谈判竟然会如此顺利且快速的结束，而且仲裁委员会在对待李教授时所展现的态度，简直超乎寻常的“温和”。

    “但愿如此……”

    李博昌看着眼前“欢腾”的景象，神情恍惚，这种来自潜意识的“超感”让他感到不安，一切都太顺利了，甚至让李博昌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后知后觉，李博昌想起从许文与阿海从误打误撞使用“麦哈勃”，到太空灾难的出现，以及时空曲率物质的发现，整个过程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巧合”。

    是的，这是一种真真切切存在中的“不可思议”，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让这些因素以一种最符合逻辑的“巧合”出现，让人们无形中淡化这些事物之间的隐含联系，透过现象去看本质，李博昌突然意识到了一种新奇的独特视角，这让他再次回想去之前与许文在阿里高原上的那场交谈。

    “星空意识……”

    李博昌喃喃，这一刻他有了一些新的感悟，但由于“许文与阿海”这一因素的影响，使得他无法进入深度思考。

    “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李博昌叹了口气，在刚刚与仲裁委员会的谈判中，他本想将许文跟阿海放入谈判的条件中，但思前想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灯塔计划”是一场为了人类的未来制定的计划，并不仅仅代表着李博昌个人，而是全体“太空建设者”，如果将许文与阿海加入谈判条件，那么便意味着他们的谈判立场也在这一刻产生偏移，不再纯粹与崇高，而是夹杂着自我的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