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计划
奥蕾莉亚登上金字塔顶层时已经快三点半，空荡寂静的走廊中很少能见到走动的人影，唯有冷峻的守卫纹丝不动地站着岗。她之所以会来到这里，还是因为克希尔与安萨雷斯两人。 原来，从会议室离开后，克希尔和安萨雷斯始终觉得领主大人最后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联想到之前凯恩神殿的那一幕，这一猜测就越发令人惴惴不安。 但他们才被赶出来，想要回去怕是不太行，于是就找到了正在教导弟弟魔法的奥蕾莉亚，她与赫默的关系已经被公开，是最合适去见赫默的人。 两人神色迟疑地说明了军事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希望她能去看看领主。 于是奥蕾莉亚匆匆来到了主金字塔，当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时，发现殿堂里主位方向，在巨幅地图的下端，有一个佝偻的影子。 这里没有灯，只有一束从窗棂外投入的日光射入大厅，洒落在影子的前方。 光影分明，他蜷缩在墙角，与地图投射的黑影长长地拉在一片黯淡中。 一条长长的猩红血迹在阳光的反射下异常刺眼。一柄长剑就立在胫甲旁边，赫默盯着自己被划开的左臂，深邃明亮的眼也变得迷离。大厅里很安静，除了他的呼吸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目睹这一幕的奥蕾莉亚不由感到诧异和愤怒，他居然躲在房间里自残。 “赫默...”她一手按在他受伤的手笔灌注季伊岚的力量，轻声问：“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离得近些，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阴影里那张昏沉沉的脸，倏然有些失神。 他一贯是极为精神的，无论何时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从没如此的失魂落魄。 狰狞的伤口在荧光中结疤，总算是封住了肆意流淌出的鲜血，奥蕾莉亚推了推赫默的肩，他皱着眉摇摇头。她又摇了摇他，他依然只是皱眉。 “赫默！为什么要这样做？”得不到回应，奥蕾莉亚忿忿地责问道。 伤害自己是最愚蠢和无用的做法，只要最软弱的人才会这样做。 奥蕾莉亚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被猛地质问，赫默抬起发红的眼，茫然地看着眼前少女精致的容颜，声音沙哑，满是失落，“如果不这样做，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她一直在我身边盯着我，从没离开过...稍微失神，就有可能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能怎么办...除了这样我别无选择。真是失败...” 很少人知道他体内藏着个恶魔，奥蕾莉亚就是其中一个。 她知道赫默在说谁，目光一顿，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拥抱住他，柔软的金发紧贴着赫默的侧脸。 感受着熟悉的清香，她听见他冷不丁的呢喃了一句，“如果我们现在在旧世界就好了。” “旧世界...为什么会这样想？” 奥蕾莉亚不禁面露疑惑，她从来没去过旧世界，对那里的固有印象是友善的人类，和残忍的绿皮。 巴托尼亚的商人们热衷于海上贸易，时常来到伊瑞斯王国的港口，用当地的特产交换精灵们的商品，而后带着这些昂贵物品返回巴托尼亚，赚的盆满钵满。而绿皮不止一次袭击过伊瑞斯王国，甚至将塔尔-伊瑞斯的内城都焚为了废墟，其残暴行径给奥蕾莉亚留下了深刻印象。 除此之外，奥蕾莉亚对旧世界的印象就只剩下一副地图的轮廓了。 听赫默的语气，他似乎去过旧世界？ “在那里起码都是可以挑战的对手，人类也好、绿皮也好，矮人也好、我想打谁就打谁，不用处处受到掣肘。可在这里，我每走一步无不如履薄冰，战战赫赫。原本定下的一系列看似周密可行的计划，别人只要轻轻拍一拍手就可以轻易粉碎。” “我想要拿下露丝契亚却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可笑吗？” 奥蕾莉亚听着赫默颓废的话语，手捧起他的脸颊，注视着他，“为什么一定要打下露丝契亚呢？” “时不待我，奥蕾莉亚。我想要有自己的一方王国，就必须扩张。北边是纳迦罗斯，东边是奥苏恩岛，往南打露丝契亚是现在唯一的出路。” “听我说，赫默。其实不必这么着急的。” “不，你不明白。”自己总不能告诉她，这个世界再过百年不到就要毁灭了吧，说了她会信吗？想要在终焉之刻活下来，就一定要尽力变强。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扩大自己的势力。 “是，我是不明白战争，但我明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道理。你太着急了赫默。”奥蕾莉亚扶起他，“以你现在的力量，在露丝契亚任何一方势力面前都太过渺小，不是吗？” 听见她的话，赫默神色黯然的点点头。 “但是你忘了，自己现在并非是一个独立的势力。你的背后是杜鲁齐王国，是戈隆德的莫拉丝。她才是你的领主。” 奥蕾莉亚指向地图上的昆泰克斯行省。 “如果你着急表明自己扩张的意愿，极有可能引起她的注意。失败意味着被抛弃，而太过成功同样引发猜疑和不满。现在你的力量还弱小，只能依靠莫拉丝，触怒对方很不理智。” 赫默恍然大悟，他之前是自己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还在以游戏的固有思维谋划着未来，但现实并不是游戏，所以才会感到处处受挫。 就算是在旧世界，自己的情况也不见得会好到哪里去。 他为了扩张已经走上了牛角尖，只顾谋局部，而忘了全局，反而忽略了自己现在是莫拉丝手下领主的事实，莫拉丝才是他的最大靠山。 奥蕾莉亚几句话就让他拨开云雾。 “我明白了。”赫默眼前一亮，“现在不应该急着去占领地盘，而是等待。” “等待？” 赫默点点头，“占领失陷之门和铁刺镇，拥有两块领地已经是一名恐惧领主的极限了，如果我再扩张的话，必然会遭到莫拉丝的猜疑。然而她才是我现在的保护伞，所以当前不应该想着如何去扩张，而是趁机发展自己的实力，等待局势变动。” “我的力量固然弱小，但整个纳迦罗斯凝聚在一起便是超级强的势力，只需要跟着大势走，一切都会顺利起来。” 黑暗精灵王国目前都没有什么大的行动，为何自己要单独冒头呢？ 现在他只需要隐而不发，磨牙吮血便可。 简而言之，概括为九个字：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赫默兴奋地握住奥蕾莉亚的手，眼中再次闪现出动人的神采。 见赫默重新拾起了自信，奥蕾莉亚眉眼含笑，刚想劝他去休息一番，无形中感觉腰肢被勾了一把，被压上来的身影扑倒在地，还没说出口的话语也变成了呜咽。 事后，意气风发的赫默走出门，在走廊的尽头见到了来回踱步的克希尔和安萨雷斯，见他们两人还没走，赫默心里升起一股暖流，当即把两人叫了过来。同时吩咐守卫去召集其余军官，重新开一次军事会议。 原本会议室的隔壁大厅，齐聚的众人见到赫默神色自信，不由松口气。 “诸位，在这里我先为之前的一意孤行道个歉。是我没能看清现实走入误区，也多谢各位能够劝阻了我，以至于没犯下大错。” 在场中人纷纷愕然，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小问题。”伊莱登打了个响指，慵懒的道：“这次又有什么计划？” 赫默竖起食指摇了摇，咧嘴一笑，“有。” 他拿起红笔，在地图上的沼渣镇做了个标记。 “还是奇袭？”诸将哑口无言，他们还以为赫默幡然醒悟了呢，没想到又绕回去了。 “不不不，此奇袭非彼奇袭。”赫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意思？”向来不负责思考的安萨雷斯愣愣的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是这样的。之前我想的是派一只奇兵，突袭南方王国的殖民地，占据当地作为在露丝契亚南方的行动据点。但事实上，以我们目前的实力，完全无法守住那里，所以，我换了一个思路。” “什么思路？”伊莱登见赫默贱兮兮的笑容，就知道有好玩的事情可以做了。 诸人聚精会神地盯着赫默，只听他轻笑着道：：“抢。” “嘿，你要提抢，那我可来了精神了。” 毕竟是杜鲁齐吃饭的祖传手艺，一听赫默说抢，诸将领就跟触发了被动一样，同时搓手，露出了嘿嘿嘿的笑容。 “我们现在不应该执着于占据露丝契亚的地盘，那都是虚的。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失陷之门和铁刺镇经营好。” “想要发展就需要更多的奴隶，所以我的计划是仍然派出一支奇兵，绕道赫斯欧塔强袭沼泽镇的人类据点，把那里所有人口和财富都掠夺过来。” “这件事一定要快，要敢在掠夺者港的赫尔穆特伯爵和南边的猎人元帅还没反应过来就撤出沼泽镇。所以我决定亲自带人去抢。”赫默双手撑在会议桌上，环顾众人，“大家以为如何？” “嗯，如果是单独的劫掠的话，可行。”伊莱登陈恳地点头。 诸将也是纷纷赞同。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清晨时分咱们就行动。另外，诺蒂亚。”赫默的目光落在了一名黑色方舟海盗身上。 诺蒂亚，赫默手下黑色方舟海盗的指挥官，也是他的护卫团长，如同所有黑色方舟海盗一样，诺蒂亚披着海龙皮支撑的披风，素来似冰霜难融的冷酷脸庞上，总是透露着一股狡诈与阴鸷的目光。 “大人，我在。” “我需要你组建一支有战斗力的强大海军。” “海军？”诺蒂亚心潮澎湃，又可以回到海洋上了吗？ “对，但我不会给你一艘船。我只给你一千人人马和五千金币，你带着他们即刻前往碎月港，组建海军。木船也好，帆船也罢，黑色方舟最好，你自己能弄来什么就弄什么，一年之后，我需要看到成果。” “一千人，五千金币，一年时间。”诺蒂亚精明的眸子凝思了片刻，而后他果断回应。“大人，够了。” 船不是问题，他带着手下人随便整几个木筏，就敢出海去劫掠高等精灵的商船，再用商船去劫诺斯卡蛮族、斯卡文鼠人、亡灵、海盗的战船。 人和钱到位，巨型龙舰都干碎。短短的几息时间里，诺蒂亚就已经构思出了一整条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