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重整
一夜过去，雨停了。 明媚的冬阳刺破阴霾，倾落在偌大的阿纳海姆。 往日辉煌的殿堂化为残垣断壁，纵横交错的街道血肉狼藉，胜似人间地狱。 忽然间，一声震破耳膜的响声打破天地的死寂，黑龙的吼声响彻云霄。 凶兽与女妖的怪叫声从外城的天空由远及近，恐惧化作了一块粗粝的巨石压在纳迦瑞斯王国守军的胸口，他们从内城的街道上匆匆爬起来，抓起自己的武器与盾牌在各自指挥官带领下赶往内城城墙坚守阵地。 清晨时分，浩瀚洋面波光粼粼，浮光跃金。 阿纳海姆的领主高塔阳台围栏间，装饰水晶在初曦下泛着朦胧的幻光。 从这里俯瞰整座城市，入眼尽是坍塌的废墟，满地的死尸，风中震颤的战旗，和吐着灼热呼吸的篝火狼烟。 纳迦瑞斯国度的统治者，影王阿里斯·安纳尔一身戎装，手持月之弓，走出寝宫。眼前的景象，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在这片象征着荣耀的朝阳中，曾经有一个辉煌的国度屹立在奥苏安岛北部辽阔的大地上，他依稀记得，也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那位初代高等精灵的长子背叛了他的人民。无论他是否会卷土重来，今日重生的纳迦瑞斯永不屈服。 若是黑暗敢踏足这片土地，那么阿里斯势要让这群叛徒付出惨痛的代价，让他们刻苦铭心，这样他们才不会回来。 这是高等精灵在阿纳海姆的最后一个黎明。从此以后，这里再不复繁华与神圣。 阿里斯站在阳台，吹响了嘹亮的口哨。 尖锐的鹰唳惊空遏云，一只庞大从倏然仰冲过阳台，影王灵敏地跳了上去，稳稳地站在鹰头上，而后巨鹰迅速掠过内城，掠过硝烟弥漫的战场，在天空的彼端，戈隆德的至高女皇骑乘着黑色飞马等候他多时了。 ... 数十架收割者弩炮齐发，如神之弓轰鸣，爆破矢接连坠落在高耸的内墙上，绽放出绚丽而致命的烟火，收割着守军的生命。 近万名奴隶被强制赶上了战场，前一天他们还是骄傲的阿纳海姆市民，如今却被黑暗精灵大军驱使，攻击自己的同胞与家园。 没有人反抗，那些敢于反抗的人今天早上都被欢愉教派的祭祀们献给凯恩了。 奴主的皮鞭与恐惧驱使着奴隶们抓起武器，在弩炮的掩护下朝着内城的城墙冲锋。 城墙上的守军也没有手软，瞄准昔日的亲友射出连太阳都会被遮蔽的致命箭雨。 死亡阴影再度笼罩了这座辉煌的城市，同族相残的戏码在各处上演。 黑暗精灵营地。 赫默穿戴好盔甲，扎紧腰带，抱着恐惧领主头盔，活动了下左臂，没有丝毫的痛感。 昨日他不仅使用生命魔法彻底治愈了自己的伤势，还和奥蕾莉亚一起挽救了四十多名重伤士兵的性命。睡了一夜的安稳觉，现在状态全胜，火力全开。 他走出营帐，见到了伊莱登和他的军队。见赫默来了，他们统统回过头来，举起武器吆喝着，迫不及待地欲要加入战场。 赫默从没想会成为这群黑暗精灵的领主，但是他战斗，他们便会追随。肩负重担的感觉，就是在场五百多个人全都翘首以盼他说的每一个字。他们在等自己讲话，自己该说些什么... 夹杂着硝烟味的海风拂过脸颊，赫默戴上兜鍪，深呼了一口气，而后拔出腰间的长剑，高举在前，“诸位。对面高等精灵的守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今天我们将歼灭负隅顽抗的敌人，为杜鲁齐夺回黑色海岸。无论是他们，还是我们，太多的人为此而死了，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了。如今成败在此一举，尔等随我奋力向前。若是有谁不幸战死沙场，我赫默也不会把你的孤魂抛下，打完了这场仗，我们一起回家！” 赫默扶住黑色骏马的鞍褥跳上去，而后命令自己的士兵：“出发！” 当他冲出阵营时，黑压压的兵器树立如林，战士们发出了响彻高空的吼声。大批军队卷席而出，朝着内城战场杀去。 两个小时后，内城城墙被大面积的黑暗精灵部队攻占，剩余的高等精灵残军退进了阿纳海姆城堡高塔借助地形优势顽强抵抗，他们在等影王归来，木精灵与其余王国的援军。 此刻，无论杀得再眼红，屠杀己方被强迫的无辜人民，总是没有和黑暗精灵军队交战令人兴奋——黑暗领主们的正规部队出现在高塔时，坚守的纳迦瑞斯部队群情激昂，乌鸦看见腐尸般，纷纷握紧了武器，朝着他们的方向进攻。 “你们这些人如果良知还没泯灭！还有作为高等精灵的觉悟！那就跟我们一起杀光这些劣等畜生！” 冲在最前方的阿拉斯塔如同雄狮般的吼声震耳欲聋，奴隶军顿时骚动起来，竟真的有人趁乱带头临阵倒戈，先是将犹豫的同伴们杀死而后跟着纳迦瑞斯守军朝着身后的黑暗精灵大军冲杀。 情况急转直下，黑暗精灵一方没想到奴隶们居然还有勇气反抗，匆忙组织起战线迎敌反被冲退。 源源不断的黑暗精灵大军涌入内城，与高等精灵的守军们在狭窄的城堡前展开死斗。 此刻已经打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高等精灵守军以破釜沉舟地勇气向前猛冲，精锐的洛瑟恩海军结成枪阵，踩着敌人的尸体缓缓向前碾压，喷溅的鲜血把精灵们银色的盔甲染成了血色。 赫默军原本位于大军中部序列，还不到半天时间就成为了前排，前方杀声震天，越发接近。 硝烟四起，城堡庭院中一片惨烈景象，隔着昏黄的尘埃与攒动的人头，赫默视域并不是很好。 他不禁面露疑惑，原本按照计划，此刻驱赶奴隶军的前部应该已经攻入了领主高塔，为何喊杀声距离己方越来越近？难道说前线局势有变，被高等精灵守军反推了？ 赫默还真觉得有可能，他知道那群家伙现在已经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能拖一个下水是一个。 攻城战，就算能攻入内城也不代表胜利，相反如果守军能有玉石俱焚的勇气，背水一战反冲锋，极大可能将冲入庭院的敌人给推回去从而力挽狂澜。 赫默和铁刺镇的部队现在处于内城门附近，若不能在这里阻挡住纳迦瑞斯的守军，黑暗精灵的军队就将完全被驱赶出内城，赫默越想越觉得危险。 打仗讲就气势，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己方军队溃败后要重新组织进攻夺回内城，必然会拖延时间，届时高等精灵的援军们到达，阿纳海姆攻城战功亏一篑矣！ “架起盾墙，黑锐连弩手团分批依次齐射！”赫默镇定自若地下达军令。 随着战士们的响应，恐惧矛手团与黯然剑士团上前组成钢铁城墙。 黑暗精灵高估了恐惧的震慑效果，也低估了高等精灵的荣誉心。奴隶们的反水任谁也无法提前预料，连莫拉丝都失算了。 阿拉斯塔带着强大的白狮卫队冲锋在前，声势浩大的奴隶军跟在身后打顺风仗，气势如虹。 一个高等精灵士兵能追着十个黑暗精灵士兵砍，那么十个士兵就能追着百人部队杀。 士气实在是太重要了。 面对那群仿佛从地狱里杀出来的血色大军，黑暗精灵大军前部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前线的混乱逐渐影响到了后方。 最后，一名重伤的传令兵撞上了赫默军面前。 “奴隶……奴隶们倒戈了大人，所有部队都被卡在了城楼前进退不得，被屠杀。”他干咳两声，“我们预料错了，洛瑟恩海军有上千人之多，而且那群奴隶临阵叛乱冲散了我们的阵型，很多兄弟来不及反应就被身边的奴隶给砍下了头。现在那边有数名千人，很快就会杀过来……” “数千？！”赫默随震惊，却还是稳定了思绪，“别急，我们会在这里堵住他们！” 刚翻身下马，准备加入阵线，那伤兵他却捉住赫默的手：“大人，如果不能守住这里，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猩红的血液从他的头顶流出，溶入他的一只眼。传令兵的眼里布满了血丝，眼神却十分坚定：“我们不会输的。他们都这么说的，有莫拉丝女皇在，没有人能击败我们。” 赫默怔了怔，当下反应过来自己肩负的压厉有多大，于是松开他的手，拍了拍对方的肩：“我知道了，先下去吧。” 在送走传令兵后，越来越的溃军涌了过来，他们聚在盾墙前朝着要赫默为他们让开一条道。 盛怒的赫默当场斩了几个带头的逃兵，而后收拢这些被震慑的溃军组成阵线，增加己方实力。 不多时阿拉斯塔带领着气势高涨的守军冲了过来，他们浑身是血，面色狰狞，连身下的黑暗骏马看见这些军队，都后缩了些。赫默拍拍它的头，让它勇敢一点。 赫默深深地呼吸了口气，他手执长剑举起盾牌，立在最前线与黯然剑士们并肩作战，共同抵抗纳迦瑞斯守军如狼似虎的反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