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迷雾再起

    关重却喝道：“不开眼的狗贼，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追到这里来了！不过来得正好，三爷正要寻尔等晦气！”

    来人中为首的朗笑道：“听闻正通镖局中人豪气不凡，果然名不虚传。”

    向天行见他长得浓眉大眼英气勃勃，言词中亦与金龙会的人明显不同，心中微微生疑，上前一抱拳道：“对不住，敝局暂时歇业了，不知列位有何赐教？”

    那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尊驾是向总镖头吧”

    向天行道:“正是。”

    那人道:“我等并非来投镖的，不过的确是为贵局而来。”

    向天行尚未开口，关重已不耐烦地道：“大哥，你与贼人多言作甚，只管手下说话便是！”

    紧接着转面道:“小贼，看掌！”

    话一出口，便立掌如刀向对方兜头劈下。那人微微一笑，右手向外一引将其拨开。关重单掌无功，当下双掌齐出向对方打去，哪知那人还是不闪不避，毫不费力似地将其拨开。关重脸上挂不住了，大喝一声，使出了“开山七刀”的独门绝学。说是“七刀”，其实是由刀法演化而来的七招掌法，双“刀”连环劈出虎虎生风，招招凌厉，没想到对方照样画葫芦一一化解，却仍不反击。

    向天行看出了对方的武功远在关重之上，恐怕再打下去对方火起不再相让，义弟就要吃大亏了，可他知道以关重的性格绝不会主动认输，这种情况下他既不便上去帮忙，也不能硬把关重拽下来伤他颜面，正自发愁，蓦地计上心来，当下大喝道：“阁下好俊的四两拨千斤功夫！”

    四两拨千斤是一门极为上乘的卸力功夫，尽管还算不上顶尖之学，练成者也并不多见，他说这话正是要提醒关重，对方练有如此高明的武功你绝非敌手，暗示他快找个台阶退下，可惜关重已是气极败坏，哪里还会细细咀嚼话中之意，不仅不退，反而取出赖以成名的七巧金环，双手连续发出。只见八枚金环挟着风声分取对方八处大xue，那人正要发掌击落金环，先发的四枚金环忽然一阵碰撞，四处散开，竟从不同的方位飞来，而这一耽搁另外四枚金环已是后发先至，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人更加眼花缭乱，目不暇接，饶是那人本领不凡，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当然关重并未小视对方，他知道仅凭金环还是打不倒对方的，因此金环发出人也纵身跃起，双掌以泰山压顶之势向对方劈下，不料对方索性不理金环，亦以双掌迎上。说时迟那时快，关重发出的金环全部击中了对方，但却无声无息地滑落在地，两股掌力也被对方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引向地面，居然将地上轰出两个坑来。对方一刻未停，随即施出绵掌功夫击向关重胸口，此际关重的胸前门户大开，再想闪避也太迟了。镖局中人心知要糟，齐声惊呼起来，向天行救援不及，闭上双眼不忍再看。只听“砰”地一声，向天行心头一震，还是情不自禁地睁眼看去，果见关重魁梧的身躯仰面栽了下去。镖局中人皆以为他凶多吉少，向天行更已垂泪欲滴，正要上前查看，谁知关重一个鲤鱼打挺跃了起来，拍拍衣服，又待扑上。

    向天行的眼光何等老辣，一看他的动作即知其并未受伤，心里的担忧登时化为乌有，立道：“三弟，住手。”

    关重道：“大哥，正邪不两立，对付这些贼子还讲什么武林规矩，总之今日我与他们至死方休！”

    向天行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到那人面前，道：“多谢尊驾对我义弟手下留情，不知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他显然是见对方并无敌意，一招一式又颇有名家风范，虽然尚不清楚是何来意，但是可以肯定绝非江南分会中人了，所以将称呼由“阁下”改为了“尊驾”。

    没想到那人并不领情，道：“向总镖头不必客气，时候不早了，请发招吧。”

    向天行闻言一怔，镖局中人跟他一般想法，这时也愣住了。

    那人正色道：“咱们今日是专程来与贵局切磋武功的，还望向总镖头不吝赐教。”

    向天行道：“尊驾四两拨千斤及沾衣十八跌的功夫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在下甘拜下风。”

    那人道：“既入宝山岂可空手而归？请总镖头发招罢。”

    向天行心知交手势难避免了，只得说道：“既然如此，尊驾远来是客，请先赐招。”

    那人也不谦让，当下凝神静气，脚下不丁不八，双手摆出了一个“天门问道”的起手式。这与方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显然十分明白向天行的武功绝非关重可比，这个起手式一来表示对主人家的尊重;二来亦说明他将向天行看作前辈和强劲的对手，其中隐隐还有求教之意;三来这也是小天星掌的一个起手式，里面包含了多种掌路变化，一出招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接着他道声“有僭”，双掌一圈，小天星掌力立时发出，一旁观战的镖局中人都感到两道狂飙扑面而来，离得近的更是站都站不住了，不由自主地纷纷退后。众人这才知道他的内力竟然这般深厚，不禁为向天行担忧起来。可是向天行面色自如，避开正面揉身直上，十指齐出以乾坤指遍袭对方身前的各处大xue。那人识得厉害，立将一手改为更宜近身作战的大开碑手加强防御，同时也毫不示弱，另一只手以威猛无俦的破玉拳与向天行对攻。二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旁人只看到他俩倏分倏合，却没一个能够完全看清攻守之势，自也无法分辨孰高孰低。

    关重轻声对向夫人道：“方才真没发现这小子如此扎手，本来还觉着自己只是偶然输了一招，还怪大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现在看来的确是他手下留情了。”

    向夫人道：“胜败本是平常之事，三弟不必介怀。”

    关重道：“大嫂说的是。那你看此刻大哥的形势如何？”

    向夫人道：“他们两个的招式转换得太快，老实说我也看不清楚，不过我对你大哥有着必胜的信心。”

    此际场上交手已逾百招，向天行与对手一样身着白衫，这会又越打越快，旁人更加看得眼花缭乱了。激斗中那人大喝一声，左手使出了排云掌，右手则变为雷霆掌，排云掌的厉害在于有股伤人于无形的暗劲，而雷霆掌以雷霆万钧般的迅猛著称。对方这一变招大出向天行的意外，仓促间只好双手齐出与其对掌。两声巨响后二人倏然分开，那人退了一步才拿桩站稳，向天行虽然纹丝不动，右手却少了半截袖子，不过双方都是面色如常，显然均未受伤。

    双方观战之人都没看出谁胜谁负，正在面面相觑，向天行抱拳道：“尊驾高明，向某佩服！”

    关重立道：“大哥，他退了一步，你被撕破一点袖子，就算咱们吃了些小亏，但也还没输呢，我再同他打过！”

    哪知向天行还未说话，那人已经笑道：“不必了。百闻不如一见，向大侠不仅武功卓绝，而且如此虚怀若谷，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镖局中人本来都以为是向天行输了，哪知实情正好相反。镖师们的武功虽非很高，江湖阅历却极丰富，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向天行是有意让对方撕破自己的袖子，从而造成各输半招半斤八两的表象以保全对方的颜面，报答他未伤义弟之情。

    向天行正要客套几句，那人道：“向大侠，在下有要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事似乎早在向天行的意料之中，微微一笑道：“少兄请随我来。”

    他俩就像商量好的一样，一个对对方的称呼从“向总镖头”变成了“向大侠”，另一个又把称呼从“尊驾”改为了“少兄”，简直是一团和气。

    看到向天行与那人一起入内，关重急道：“大嫂这……”

    向夫人道：“对方绝无恶意，不用担心。对了三弟，你去门外看看，如见行迹可疑之人极有可能就是江南分会的探子，务必将其生擒回来。”

    关重领命而去，不一会果然抓了一个探子回来。足足过了两个时辰，向天行与那人才行了出来。

    那人抱拳道：“向大侠，向夫人，我等告辞了。”

    向夫人忙道:“当家的，可以开饭了。”

    不料向天行并不挽留对方用膳，同样一拱手道：“诸位好走，请恕在下不送了。”

    对方一行随即扬长而去。

    晚饭时宴开四桌，偌大的膳堂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向天行首先举起杯来，道：“众位弟兄，咱们一起来敬两处分号的各位弟兄，弟妹，以及世侄世侄女一杯！”

    众人纷纷叫好，一饮而尽。

    向天行续道：“今日咱们镖局大团圆，而以后大伙就要在此齐心协力地干一番大事了，只要金龙会一日未灭，正通镖局便永不复业！另外我还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如今许多门派已然觉醒了，所以我更相信吾道不孤。来，咱们一起为新的事业干杯！”

    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就响彻了整个膳堂。

    屋中烛光高照，向天行满脸愁容地踱来踱去。

    向夫人道：“现在咱们的实力越来越壮大了，可是你怎么反倒越来越愁了呢？”

    向天行道：“你可知道下午来的那些青年是什么人吗？”

    向夫人摇摇头。

    向天行道：“今日与我比武的便是叶家惨案后生死不明的陆奇峰的关门弟子尹志光，跟他一道的那些年轻人也是丐帮的人，不过他们均非公开的门人，除了尹少侠，其余都是丐帮为了挽救目前的武林危局在分舵中秘密训练的精锐弟子。他们都才出师未久，丐帮得知咱们与江南分会对了几仗未吃大亏，便派他们来商讨共同对付金龙会。”

    向夫人道：“嗯，这等年轻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无所畏惧，而且江湖上无人认识他们，十分便于他们行动。”

    向天行道：“你莫高兴得太早了，其实眼下的形势比咱们原本知道的还要危急和严重得多。尹少侠说，叶家火灾后丐帮便选出了新的帮主，不过丐帮早在许多年前就被金龙会控制了，所有帮众都被下了酥筋散功的化功散和一种复合剧毒，必须每日服用金龙会的解药才能活下去，所以新任帮主自然是金龙会的人，这就是丐帮无法出面帮助武林同道的原因。”

    向夫人愣了许久，道:“那传统的两大派和排教呢？”

    向天行冷笑一声，道：“尹少侠说那两派在更早以前就被金龙会控制住了，而且他们为了保住祖师爷创立的基业还缺乏玉碎的勇气，一味地向金龙会臣服求全，这等门户不提也罢。而排教的情况听说也跟丐帮相似，他们有没有设法自救丐帮就不清楚了。”

    向夫人道：“这么说来，咱们基本只有靠自己对付金龙会了？”

    向天行面色一黯，点了点头。

    向夫人道：“难怪金龙会近年做了这么多恶事，这几个最大的门派都毫无反应，原来他们早已自身难保了！”

    向天行道：“尹少侠还说他们后面还有一批师弟，满师后也将投入武林对抗金龙会。但听起来，丐帮似乎觉着将这些苦心培养的青年高手交出来已是为武林尽了最后一份心力，至于能否消灭金龙会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向夫人道：“他们多年来都置身于水火之中，自然是吃尽了苦头，心态消极一些也情有可原。只是他们虽然用心良苦，或许确实也已经尽力了，不过说句实话，以咱们现在的实力，纵然加上尹少侠他们，莫说是铲除金龙会，恐怕仅仅抗衡江南分会也不容易。”

    向天行叹了口气，道:“常言道得道者多助，如今只有盼望咱们的力量能够迅速壮大起来了。”

    沉默片刻，向夫人道：“对了，既然丐帮全体中毒，何以尹少侠能够幸免呢？”

    向天行道:“尹少侠是陆帮主的故人之子，当初陆帮主收他为徒时他尚年幼，便一直在家练武，并未加入丐帮，不过帮中几位长老都知道此事。前不久尹少侠艺成后去丐帮总舵找师父，诸般巧合下竟然避过了金龙会安插在丐帮中的人，顺利见到了几位长老，这才了解了一切，并正式归入了丐帮，随后长老便让他带着那些同门来找咱们了。正因如此金龙会并不知道尹少侠，而他也没在帮中真正呆过，所以没有中毒。”

    向夫人又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方才为何非要迫你比武不可？”

    向天行苦笑道：“此事说来颇有意思。他说来此之前长老特意交待，到了这里要先摸清咱们的实力，比试后倘若觉得与咱们联合起来可以与金龙会斗一斗的，就命他们留下来，否则便让他们去找更强的门户合作。”

    向夫人哭笑不得地道：“敝帚自珍是人之常情，本来可以理解，但没想到他们如此老谋深算！那么你跟尹少侠是如何约定的？”

    向天行道：“尹少侠他们来的时候发现镖局门口有人在窥视，我觉得眼下这等形势，最好是给江南分会来个高深莫测。因此我打算明日就包下对面的东升客栈供尹少侠他们长住，这样分兵两处既可隐藏一部分实力，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他们也好及时支援。而且今后假如再有武林同道前来共襄义举，亦可随时安排住宿。”

    向夫人道：“这样也好，本来我还担心咱们这边高手太少，他们来得倒也正是时候。不过咱们如今已经与金龙会正式对上了，只怕对方也会策反咱们的人。对了，分号来的人你都了解吗？他们都可靠么？要是咱们里面也出几个jian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向天行道：“是啊，我也想到了这点，敌人无孔不入，咱们的确要加倍小心。正因如此，晚膳时我才先不提与尹少侠他们合作之事。现在弟兄们的伤势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要尽快对每人都作个测试，必须确保咱们的人个个忠信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