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话 莫欺本心

    “后来，永清师尊就带着我回了阆风，虽然没有过多责罚于我，却给了挂了几次冷脸，并且多次警告说是让我一定要从中吸取教训，永不再犯。回来后我闭门休养了一段时间，却总也养不好头上的伤疤，永清师尊说我的样子很难看一定会给别人笑话，就给我换成现在这副模样，然后安排我来服侍jiejie你了。”

    小葵把和傲天有关的事说完，不知不觉已经是深夜时分。

    平日伶牙利齿的小葵，提到自己的这件事倒像换了个人般，吞吞吐吐反反复复，几次要提到永清师尊的时候，小葵甚至都沉默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要继续说还是就此打住。云忆知道她心中为难，也不说话打扰，就静静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无声的陪伴，有时候比言语更能打动人心。

    小葵看着云忆关切而温柔的眼神，加上云忆的耐心倾听，小葵这才有了全部说出来的动力，毕竟这事对她来说，放在心里太痛苦了，很想不吐不快，但必须安全的说出来，不然只会万劫不复。

    云忆听着小葵说话，还有看着她那脸上纠结的表情，其实内心里也是情绪复杂的，但她努力克制，没有把自己的心情表现在脸上，她不想给小葵有太多压力。

    虽然在阆风这么久了，和永清师尊的接触不多，但印象中，他倒是温和可亲，看上去仪表堂堂正人君子，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如此利用小葵，让她去伤害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就算她只是个青丝傀儡，也未免太过残忍！

    傲天后来的行为反常，甚至将小葵打伤，看似是恼羞成怒，但云忆可以隐隐感觉到，那只是傲天为了保全小葵所做出的无奈之举。傲天和小葵朝夕相处，已经有了近乎父女的感情，关键时候小葵袒护傲天，这本能在永清眼中必是叛徒之举，为免后患永清必留小葵不得。傲天做出拿小葵要胁永清的动作，后来又将小葵打伤自行了断，一是断了永清的后顾之忧，二是撇清了两人的关系，说白了，是小葵自做多情，傲天根本没有把小葵放在心上，这样永清心理平衡，却也不会再多为难小葵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云忆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魔界的傲天会对小葵如此细心体贴，倒是阆风的一代师尊反倒是如此的龌龊不堪。

    陵雪师父，为什么永清师尊会是这样的人啊？你告诉忆儿，这是不是真的？

    但是转眼看看小葵的神色，干净得像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滴水，绝不像在撒谎，而永清因为接触不多倒是显得深不可测，云忆只能坚定的站到了小葵的这一边。

    如果说永清师尊是这样的人，陵雪师父为什么把自己托付于他？

    是陵雪师父不了解永清师尊的为人？还是永清师尊也在撒谎骗自己？或是说这里面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越想云忆越觉得脑袋痛，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越分析越思考就疑点越多，本来挺平坦的思想大路，瞬间迷雾重重。

    “云忆jiejie！”小葵的声音像一道光，把云忆从迷雾中唤了回来，“你是不是困了？对不起，聊到这么晚，小葵耽误jiejie休息了！”

    “没有的事，jiejie精神着呢！”云忆甩甩脑袋，把那些思绪暂时抛开，这些烦人的事，找无痕商量就好，对于小葵来说，还是保持正能量比较好。

    （我替无痕说一句，我们家无痕又不是垃圾筒，不带你这么偏心的！）

    “jiejie，小葵失去了记忆，永清师尊只告诉我爹娘讨厌我，嫌我长得丑，小葵却根本记不得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片段。后来，我跟着永清师尊，总想把他当成我的爹爹来看，可永清师尊对我总是不冷不淡的，就算脸上挂着笑却感觉没有什么温度，直到后来遇到傲天，我才知道，孩子被爹爹疼爱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小葵明知道傲天是把自己当成瑶儿的替身，却依然不吝啬用语言来形容这种被父爱包围的感觉。

    因为太想得到，所以一旦得到，便视若珍宝，不愿放手。哪怕知道不属于自己，却依然幻想着渺茫的可能性，是以为执念。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大家都不执着了，就都当神仙去了，神仙没了可以管理的凡人，这全是领导，谁领导谁啊？

    若要是因为职位拥挤要节源开流，那空出来的神仙又要去哪里哩？

    好吧，其实是我想多了，神仙的事，我管那么多干嘛？真是吃的是地沟油的命，cao的是中南海的心！）

    云忆把傲天这事和永清忽悠小葵被父母抛弃这事一结合，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永清师尊莫不是道貌岸然，却撒谎成性？

    “jiejie，我听师姐们说，她们上山前，爹娘都待她们极好，离开的时候她们都哭得特别伤心。傲天那天死去的时候，我的心里也是非常难过的，像心里被挖掉了一大块般的痛，却不能像别人一样放声大哭，憋得很难受。虽然永清师尊一再告诉我，傲天是魔头是坏人，他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是我被他的虚假外表迷惑了，而且事情败露了我还天真的为他难过，才是最愚蠢的人。我看他义正辞严的模样，虽然表面应了他的话，不再提傲天，可是心里还是一直觉得不开心。”小葵曾经一度在谁才是对的问题上纠结，想将傲天定性为错误并借此忘却，却无论怎么尝试说服自己，总归骗不过自己的心。

    心是个有趣的东西，它是忽悠不了的，当你尝试欺骗它的时候，它就算一时装呆也会记仇，伺机更加猛烈的报复你，让你堕入比之前更深的痛苦之中，所以人们才说“小心眼”吧。

    “我想，也许小葵心里想的才是对的。”云忆伸出手来点了一下小葵精致的鼻子，“无论如何，傲天哪怕是再杀人如麻的魔头，那是他的过去，但至少他曾给过你一段无微不至的关爱，只从这点来看，他就值得被你记住，也值得被你哀悼。”

    云忆轻轻一语，却重重击中了小葵的心。

    小葵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并不是愚蠢的，更不是罪恶的，自己的这份感情，无论外人如何看，对也好错也好，终还是有值得被尊重的权利。心里得到认同的感觉，像积蓄了多年的洪水都于有了发泄的通道，小葵觉得鼻头一阵发酸，眼睛也开始浮上一层水雾，不禁趴在云忆身上一阵抽泣。

    “小葵乖，哭出来就会好受多了。”云忆轻轻抚摸着小葵的后背道。

    青丝傀儡本身是没有感情的，更不会有眼泪，但是在机缘巧合下，有可能拥有感情，而当拥有眼泪的时候，那可以说就有了自己的思考和世界观，和普通人类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只是具有这种能力，有时候真不知道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