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话 风中眼泪
在丹珍药铺享用了艺诗精心准备的晚餐，又留宿了一晚，云忆和艺诗的关系就越发亲密了。 艺诗不但医术好，连厨艺都是一极棒，就连云忆这个吃惯了自己做的菜的挑剔味蕾都服贴了。 当然，更重要的关键是，云忆和艺诗有一种相见恨晚的亲切感，所以看一个人眼顺，自然什么都是好的，连味蕾都打了亲情牌。 之后，云忆拉着艺诗又单独秉烛长谈了很久。云忆这才知道，艺诗这丹珍药铺虽然靠着她的高明医术治好了很多病人，但因为艺诗是个菩萨心肠，看到家境贫困的都是免费治疗的，所以并没有留下多少积蓄，而且要不是杨南这个人还算比较精明，总是在旁提点的话，艺诗这个小迷糊医仙看人可怜把药铺都送出去都是难说的事。 在丹珍药铺里，艺诗主内杨南主外，艺诗主要负责采药治疗，杨南主要负责去外地买卖草药贴补家用，虽然一方忙不过来另一方也会全力帮助，但是也多是杨南帮艺诗的多。因为按艺诗的话说，自己是路痴加数字盲，去外地或是做生意，那不是迷路就是赔钱，绝对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艺诗之所以执意要在有熊怪的地方采药，也是因为在那里的药对于治疗妖毒的效果非常好。杨南身为最关心她的人，也试图劝过她，但是艺诗认为身为医者当以病人的身体为第一考虑坚持要去，杨南知道她的固执，又见她随身备好了退妖用的草药烟雾，只得由着她。 只是这次艺诗被熊怪惊吓把草药烟雾弄丢了，要不是云忆赶到相救，还真是后果不堪设想哩。云忆想到之前还错怪她要钱不要命，现在不由得肃然起敬，艺诗的行为是多么伟大的一种敬业精神啊！ 艺诗听了云忆的事，心里也加深了对眼前这个可爱又厉害的小meimei的喜爱。师兄陆晚变得这般又傻又瞎，那叫做陵雪的师父看上去也是心事极重，云忆竟然还能如此活泼天真，要说不被影响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她非常坚强，一直在努力调节着这其中的气氛吧。换做是自己，杨南若是这样，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吧。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艺诗和云忆两个人干脆对着燃烧正旺的蜡烛，跪在地上结拜了异姓姐妹。 要不是陵雪怕耽误艺诗的睡眠前来催促，这两个一拍即合的异姓姐妹恐怕聊到第二天早上都是不费劲的事。 陵雪却想，若是艺诗睡得太晚，第二天为陆晚诊治之事恐有延误，这离开阆风也有几天时日了，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宁的，还是早点回去看看为好。 “抱歉，陆晚这病，我治不了！”第二日一早，艺诗为陆晚一番诊断后，摇了摇头道，“失魂之症，无能为力！” “姑娘竟然知道他得的是失魂之症！”陵雪很惊讶，又带有一些惊喜，这昊风和自己都没有看出的失魂之症，之前看过的医生也都无法分辨，艺诗竟然能一眼看穿，看样子此行能得到什么突破性的线索。 会不会是云忆昨天晚上和艺诗话说多了，一时说漏了嘴？ 陵雪看了看云忆，云忆赶紧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可没有说。 云忆虽然和艺诗惺惺相惜，但云忆还是知道陵雪的心思的，这方面很是注意，没有提及。 “嗯，因为以前我有收治过一名这样的病人。”艺诗的余光捕捉到了这师徒的互动，缓了一缓道，“他的家人说，有人目睹他被妖魔吸食魂魄，虽然侥幸逃生，自此之后就变得如陆晚的这个样子。若是失智之症，我尚有药物可以缓解，但失魂之症，属于法术范围，我了解一番后只能将他一家劝走，正因为我经手过这样的病症，所以略有所通。” “那姑娘可知，这位病人是在哪里被吸食的魂魄？”陵雪想，就算艺诗治不好晚儿，能提供线索，让自己找到那个施法之人倒也不错。 “对不起，病人家人听说不能治，急急忙忙就走了，没有细说。”艺诗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说道。 艺诗不敢抬头，怕陵雪看到她心虚的表情，因为自己说了谎。艺诗其实是知道遇袭的地点的，此地名为东海之滨，觅波村。 但艺诗知道，就算是为了云忆，也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传说东海海底有一个魔眼，是魔界与人界相通之处，而觅波村正是最接近魔眼的村镇，也就是说，那病人多半是被魔界之人吸了魂魄！ 艺诗虽然接触陵雪时间不长，但看得出来他极其看重陆晚，而且昨天晚上云忆也提过了，陵雪为了治好陆晚这七年一直四处求医。若陵雪认为是魔界之人偷了陆晚的魂魄要去夺回，就算他是修仙之人，这一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这对于云忆恐怕会是更大的打击。 艺诗心里明白，云忆就算看上去再活泼开朗，再坚强无忧，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却终是脆弱的，若不是在靠陵雪和陆晚的平安做为支柱在强撑，就像自己和杨南一样，恐怕也早崩溃了。 “是这样啊，那我就不多打扰你们了，派中还有要事要办。云忆，陆晚，快跟我走吧！”陵雪站起身来道，虽然言语中没有什么情绪，但是脸上明显有一种藏不住的不悦。 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不肯告诉我真相，但我陵雪一定能找到办法治好陆晚的！ 之前还和颜悦色的陵雪瞬间就拉下了脸，云忆看着，叹了口气，拉着陆晚默默跟在师父后面出了门。 这些年来，师父的性格已经发生了变化，原本温和的人，脾气却随着一次次的求医失败变得渐渐无法控制情绪了，今天这次，是这段时间里面最厉害的一次！ 云忆刚来阆风的时候，那时候陵雪除了仙剑大会那次，很少发脾气，在外面和人交际也是客客气气的，温柔得好像一轮月光。可是现在，自己明明和艺诗玩得那么好，杨南也是热情招待有加，师父一句话不对就翻脸走人，好大的反差！ 艺诗jiejie不知道就不知道呗，至于发这么大的火么？ 本来想和艺诗多聊几句的，但是陵雪都走了，自己留下来恐怕师父会责怪只能跟着走。唉，毕竟陆晚现在眼睛看不见，也有自己的过错，而且师父本来就烦心，就别再惹师父生气了。 临走时，云忆依依不舍地看了艺诗一眼，艺诗的脸红红的，是在为和自己的分别心里难过么？ 放心，忆儿以后有空，一定会来看jiejie你的，反正忆儿御剑非常方便，嘻嘻。 “大师，慢走！”杨南心想毕竟自己是主人，想送他们一程。 “不必了！”陵雪冷冷的甩下一句，连头都没回一下，然后就看到一蓝一白两道剑影一闪，三人就消失了身影。 “师父，你生气了？”御剑回阆风的路上，陆晚怯怯的问。 “没有，晚儿你多想了，师父没有生气。”陵雪立即切换到温柔的声调频道。 “我知道师父你刚才就是在生气，你不要骗晚儿！”陆晚这些年虽然失明，但是听话听音的技能渐长，“晚儿知道，师父担心晚儿，怕晚儿又傻又瞎心里着急，所以到处给晚儿求医问药。可是，晚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有师父和云忆meimei陪着我，晚儿不怕！师父，你太累了，答应晚儿，你这次回阆风好好休息一阵子吧，不要再为了晚儿到处奔波了！” “胡闹！”陵雪原本温柔的声音突然高了八度，言语中满是心疼和愤懑，“为师都没有放弃，你更不可以放弃！这次我们回阆风看看情况，再找昊风掌门商量商量，我就不信天下之大，没人能医好你！” 曾经淡定随缘的陵雪，此刻眉眼间全是不容拒绝的霸道，云忆轻轻摇摇头，师父虽然还是那个师父，可是真的变了好多。 “师父，晚儿不想看医了，晚儿累了，晚儿只想呆在晗灵阁……”陆晚这次没有妥协，继续游说着陵雪，而且言语中透露着疲倦，声音越发微弱。 “不行！不可以！你不能放弃！”陵雪连连喊道，好听的嗓音开始嘶哑，带着一丝绝望。 看着苦苦追寻的线索一次次中断，而且那艺诗竟然还欺骗自己，陵雪心里本身就是一股怒火往上窜；再加上陆晚看着自己这样担心说要放弃，陵雪大脑忘记了思考就直接把火撒到了陵晚的身上，现在反应过来甚是后悔；再听听陵晚说得那样凄惨，心里又是深深的难过，这三股复杂的情绪，终于让陵雪的情感崩溃，败下阵来。 陵雪突然对着云忆别过脸去，忽啸的风中飘过一些清亮的液体。 云忆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陵雪的眼泪！ 就算是哭泣，陵雪也在极力控制，既不能抽动肩膀，也不能声音颤抖，生怕被陆晚发现更加难过，但是脸上明明是一副已经难以承受的表情，凄楚悲怆，神色暗淡，云忆看着，只觉得心如刀绞，却无能为力。 不知道为什么，云忆突然想逃，就好像做了一个恶梦想急于醒来一样，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场景。 想什么就来什么，云忆隐约听到脚下方不远处传来阵阵婴孩啼哭的声音，还有淡淡的妖气，正是个暂时离开的好机会！ “师父，下面好像有妖孽作祟，你们先去阆风，我去速速妖物就来，可好？”云忆轻轻问。 “嗯。好。”陵雪没有转过脸来，只说了两个字，避免了说话太多会露馅。 师父不肯转过脸来，是怕被我看到他哭失了身份，我心里看了难受也一时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还不如借除妖让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处一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