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长安乱其一
今日大雪蔽天,明德门的阁楼下悄然站着一个身影,静静的看着装扮成寻常百姓模样的臃肿汉子入城,其实却是各国带着不同目的而来的剑客,穿白衣的来自于岐国,穿黑衣的来自于燕国,这两个国家的暗客如同他们国土大小一般孱弱,毕竟燕国的庄主连子都不是,而岐国远离中原,剑客稀少,是以并不隐瞒各自的身份,此番前来,只是想探查虚实以便剑庄思忖应对之法而已。 李蛰弦皱着眉头,城下进来的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剑客,他最期望的如同王释空,湘溪子之类的名剑客一人都没过来,不过忽然又想到若是他们,想必不会如这些人一般暴露行踪吧,这才释然,离开明德门阁楼,往回走去,刚刚走下阁楼,却忽听身后一个声音喊道:前面可是故人? 李蛰弦蓦然回首,有些疑惑的望向叫他的那人,头玉硗硗,眉如刷翠,骨重神寒,瞳剪秋水,端的是个面貌俊俏的美男子,其黑发如墨,就这么垂在脑后,随风扬起,身着白色袈裟,愈发显得仙气翩跹,气质绝俗,唯一令人疑惑的只是他头顶上一柄绿伞无人手持,却偏偏宁静的漂浮在他头顶上空,宛如荷下青蛙一般。或许面貌已经有些陌生了,但是那柄奇怪的绿伞却让李蛰弦难以忘记,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如同绿帽子一样,也不知这人到底有什么癖好,不过却也不能违了此人的好意,毕竟在灵隐剑庄之时,他帮过自己不少忙,于是上前拱手说道:原来是南公子,当真是故人,也难得你还记得在下的样子! 七年前在儒者庄试中,那时南宫一羽已是十七岁,过了七年,模样也不会大变,然而李蛰弦当时却只有十二岁,如今年龄增大,面貌也变得成熟许多,若非熟识之人,或许真的当面不识,此刻倒是难得他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南宫一羽闻言,脸上有一丝不悦,说道:本公子复姓南宫,而不是南公子! 啊!李蛰弦顿时想起,闽国南宫家分为南家和宫家,只有同时掌握土系两门灵力者方可复姓南宫,顿时连忙道歉。 眼看其他人的目光看来,南宫一羽面色有些不愉,顿时身后出来一个身高七尺的汉子,拦在了那些人面前,他们见过这绿伞,再加上这天王般的大汗,如同韦陀降世一般,哪里还不知此人的身份,连忙匆匆绕开了。南宫一羽在雪中缓缓走着,脚步迟缓,宛如闲庭信步,他有雨伞遮挡,自然无所谓了,李蛰弦只能淋着雪水,忍不住道:南宫公子还有什么话么,若是没有,在下就离开了—— 说着便要离开,但南宫一羽却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这让他身后的巨汗顿时一愣,暗暗称奇,公子自小便忌讳别人与他接触,连自幼便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南姑娘都不行,此刻竟然会主动触碰到别人,当真是奇了怪了。 南宫一羽拉住他一下,就放开了,说道:王崇一的消息是你放出的?始皇陵墓也是你弄的? 李蛰弦顿时一惊,不知他究竟是如何猜到的,忍不住问道:何以见得? 南宫一羽没有回答,而是更加肯定的说道:果然是你,本来我是猜的,但现在却肯定了,否则如何会在城楼之上偷窥入城之人,长安城内人蛇混杂,少不得有专诸盟或是闻韵剑庄之人,甚至连姜杏鹤都将你如今的相貌和姓名暴露了出去,若不是你弄出的这消息,岂会自投罗网,来这长安城与天下剑客交锋,不是找死么? 李蛰弦不禁哑然,听他这么一说,自己当真是有点找死了,尴尬的一笑,说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南宫公子可有住处,若是没有,就由在下安排一下了! 南宫一羽宽袖一摆,淡淡笑道:悉听尊便! 李蛰弦带着南宫一羽与那韦陀菩萨般的汉子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位于晋昌坊里的一间小院,跟他说道:这院子后面就是大慈恩寺,里面还有不少和尚,算是长安城里难得的一处略有人烟的地方,附近的本地百姓也多,难得找到这么一间,如今长安城涌进了大量的剑客,住在这里算是极好的了! 南宫一羽进屋后收起绿伞,大汉从空中接住,替他扫了扫桌边的椅子,铺下坐毯,这才坐下了,说道:确实是难得的住所,长安城乱,剑客都是各自找独门独院,周围无人的地方,好布置阵法灵域,谁会想到住在繁华之地,大隐隐于市的,何况这一墙之隔便是大雁塔了,难得的佛门宝地,听听晨钟暮鼓,跟着寺里的和尚念念慈悲经文,也算是给即将到来的杀戮做个净化了! 李蛰弦问道:公子是说长安城马上要有一场杀戮? 南宫一羽不禁好笑道:你引得大家前来难道预测不到吗,皇陵宝物,王崇一的大仇,梁晋之战后,两国剑客之间的夙愿,你就在梁国境内,莫非不知道晋军入城后大肆屠戮,天痕剑庄多少剑客的家眷受到牵连,惨死城中,你以为晋军占领了汴梁就安枕无忧了么?你这个消息不知道给了多少剑客报仇的机会,有场好戏可以看了! 李蛰弦顿时一怔,倒是没有想过这些,原以为那些剑客都是为皇陵的宝物而来的,没想到竟是因为长安城破,城内又无多少剑客守卫,乃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众人到此为的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那自己阻止王崇一的计谋还有作用么? 南宫一羽见李蛰弦神情有异,不禁问道:你引众人过来,为的是什么,皇陵当真有什么宝物么? 南宫一羽为人虽然孤傲,在庄试时却也助他良多,李蛰弦心中感激,也不瞒他,说道:确实是有宝物,有人跟我说的,我跟你保证,不过法不传六耳,不能告诉你是什么,能说的是连十几年未曾露面的王崇一也是为此而来的! 南宫一羽顿时一愣,看了身后的巨汉一眼,说道:倒是没料到这一点,这下当真是热闹了!话音刚落,忽然一声巨响从院子外的西北方向传来,如同地震一般,南宫一羽对巨汉使了个眼色,汉子顿时飞奔了出去,向传来声音的地方打探去了,李蛰弦有些奇怪的问道:南姑娘怎么没有陪你一同前来,反而带了这么一个大汉,不像是你的风格啊,莫非转了性子?说着,脸上露出一丝yin邪的目光,南宫一羽顿时大囧,呵斥道:胡说八道,那汉子叫做宫谱云,乃是宫家的大成剑客,只是性子蛮横了些,跟在本公子身边历练一下,日后也好担负起宫家家主之责! 李蛰弦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南姑娘应该就是日后的南家家主了吧,他们都需要跟随你历练?
南宫一羽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没过多久,宫谱云便回来了,回复说道:朱雀大街旁的兰陵坊里死了人,据说是鼎岩剑庄钟南子门下的剑客,刚刚落脚便死在了房中,钟南子顿时大怒,正在那发脾气了! 钟南子!李蛰弦浑身一震,联想到茗惜受的伤势,即便脸上忍住愤怒,双手却紧紧的攥在了一起,那日自己性命危急之下,受茗惜之助侥幸逃脱,没想到这次他竟然亲自来了长安,不过正好,茗惜被孙乔带回鬼谷,自己心无旁骛,这次无论如何,也要为先前之事一雪前耻。 南宫一羽闻言点点头,但又见李蛰弦神情有异,仔细打量之下,即便他强自隐忍,却也不难察觉他目光中的杀气,想到方才宫谱云提到了钟南子,又联想起在洛阳时听闻关于钟南子在四方山下与人一战身死的传言,顿时略有明悟,试探的问道:对了,李兄弟,以前见你身边跟着一位小姑娘了,阿南在家中还曾跟我说过,让我见了她带她问好的,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李蛰弦暗暗心惊,不露声色的说道:她身体有恙,我让人送她离开长安了,还是不说这些了吧,南宫公子,这次在下传出消息,引众人前来,乃是为了王崇一一事,此人作恶多端,害死了无数无辜之人,甚至连我妹子的母亲也是死在他的手中,而他来长安则是为了始皇陵墓中的一件宝物,公子帮我参详参详,应当如何做,才能让众人的目标转移到他的身上,而不是互相在此厮杀? 南宫一羽哈哈一笑,说道:此事有何难的,我家宫谱云性子粗陋,也知道应对之法,谱云你来说说! 大汉闻言顿时一笑,说道:自然是简单的,若是互相厮杀则不得群力,若是一人杀他们所有,则大家就只有一个仇人了! 南宫一羽颇以为然的点点头,的确是南宫家的法子,李蛰弦支吾道:你是说让我假装王崇一去一家一家的去杀他们门下的剑客? 宫谱云憨憨一笑点点头,李蛰弦顿时无语,此人的模样让他想起了项烨,禁不住说道:没想到阁下还是粗中有细之人,若你们停留的久的话,过两****引你见一个人,你一定会与他相交莫逆的! 宫谱云有些不解的看看自家公子,南宫一羽也是不知所谓,李蛰弦懒得解释,不过也不需要他解释,因为忽然一道阴影映在了窗户纸上,显然是有个人来了,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人径自推开了房门,一个大嗓门叫喊道:李兄弟,这各国剑客刚刚过来,就有人死了,这可不是好兆头,若是怪罪到了我们头上,岂不是满头是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