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河畔
对于赵匡胤的威胁，李蛰弦只是淡然一笑，以他剑客的身手，若要对付他，甚至不用出手，随便以念力隔空移物掷出一道暗器便能杀之，因此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往回走去，赵匡胤见着他这般处变不惊，浑如无事一般的态度，既是愤怒也是暗暗钦佩。 今夜之事传入宫中之后，朱友贞大怒，之后的几日时间，梁帝派出了五千玄甲军进入工地之中驻扎，配合原有的官兵对所有劳役进行甄别，当真还发现了不少形迹可疑之人，拷问之下，这才发现工地之中早已是千疮百孔，到处都是各国派来的探子，虽然没有秘术剑客，却也有不少好手，当下一并捉了，就在码头边上枭首示众了。 赵申暗自庆幸，由于这次乃是敌国潜入的缘故，并非劳役造成的，是以并没有责怪原本卸货的劳役，不过看守的官兵却受到责罚，领头的校尉也被斩首，而新来的校尉乃是熟人，李蛰弦也认识，正是那赵申的本乡同族赵匡胤。 不过这一切与李蛰弦关系都不大，他来此的唯一目的乃是僵尸鬼，那日见识到他的秘术后，李蛰弦暗自估计其境界当在睟天境一殿与二殿之间，尤其他施展的那火食饿鬼及黑池xue鬼之术，世所罕见，其自诩为僵尸鬼，所用之术大多为通灵秘术，且自成一家，隐隐然有独创一门之势，对于这种看不透的剑客，李蛰弦丝毫不敢大意，不会以为自己疾箭之术提升了就能奈何的了他。 之后的数日又恢复了往常的作息，由于一条大船被毁，上面的一些木材也损毁了，无法作为梁木，只能再往辽东运来，一来一去不知要多少时候，李蛰弦看着那大船离去，心中忽然生出一丝怀疑来：这梁帝未免太迷信鬼神了吧，只因那指算天的一句话，便征发了三十万劳役前来筑塔，筑完了又如何，莫非就能解决指算天那句不负责任的推论了么！而且禅天塔这名字也奇怪的很，据李蛰弦遍览群书也未发现历代中有此塔之名，更没有建塔以救社稷的说法，想来朱友贞不过内宫长大之辈，如何生出这样的想法来的，莫非有何人在身后出谋划策？ 最令李蛰弦怀疑的就是——本来指算天预言之后，梁国之民便人心惶惶，生怕战乱又起，这时候梁帝不思安定民生，反而大量征发劳役，岂不是逼着百姓造反么！ 李蛰弦陡然思及这些，顿时觉得看不懂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了，而这工地上守卫森严，各自划分区域，不使相互勾连，也让李蛰弦无法得窥全貌，本来他是想以寒鸦在空中探查鸟瞰一番，后来想到这里还有秘术阵法守御，天上从未有一只飞鸟掠过，他唯恐被此地的剑客发现行踪，便作罢了。 工地之中似乎藏着许多秘密，李蛰弦虽然如同往常一般随同赵申、石崇信等人干活，但是却也隐隐发觉赵申背着自己与其他人经常密谈些事情，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也有一丝不同，李蛰弦本想趁夜偷偷离开此地算了，毕竟在这里也无法向僵尸鬼下手，再呆下去，反而会惹得茗惜担忧。 原来他还有些担心自己的离开会连累到赵申等人，不过现在他们起了怀疑，负责此地的校尉又变成他们的老熟人赵匡胤了，李蛰弦自然不会在担心了他们的生死了，赵匡胤自然会关照到自己的本家同乡。 这一夜，黑云密布，除了工地上点起的火把附近照到的亮光外，再远一点，便无法视物了，李蛰弦悄然离开工棚，只以心识探路，来到了汴河边，虽然这里守卫的官兵较多，却只有一个剑客驻守，而且水道单一，只要沿着汴河一直往北，便能离开工地，若是从其他地方离开的话，层层关卡，又有路障和来往的劳役，一个不防便会被发现。李蛰弦虽然不惧这些人，却是不想惹出许多麻烦来，毕竟自己身上的跳蚤已经够多了，若是被专诸盟或者闻韵剑庄发觉自己身份，怕是又要生出诸多事端。 不过当李蛰弦离开工棚之时，忽然见到一个身影竟然也从工棚中离开，看其背影似乎正是赵申，李蛰弦不禁暗暗怀疑，这么晚了，他背着众人想要去做什么，莫非是要告发自己？不过李蛰弦却又暗暗一笑，自忖道，自己有何可告发的，即便是怀疑自己当初一喝震住了吴国间谍，也没有其他证据！李蛰弦本来已经想就这么离开的，但人天生的好奇心却仍然让他悄悄的跟了上去。 毕竟是在专诸盟中专门修习过匿身之法的，李蛰弦跟踪的技巧仍然十分娴熟，躬身行步，只在对方疾行之时缀上，身影隐藏在暗影之中，远离所有的光源，终于，赵申停下了脚步，到了河岸边的树林之中。 李蛰弦躲在岸边的一垒木材后面，虽然远远的能够看到两个身影，却不知赵申要见的到底是何人，不过这却难不住他，两者相距不过五十步远，还在外念识感知的范围之内。以斩灵之术分割外念识后，催动其靠近二人，随即以梅影之术感知外念识所在处的外物，李蛰弦顿时发现赵申要见的人正是他的本家赵匡胤。 二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忽然激烈的争吵起来，可惜外念识目前只有视觉与触觉之能，无法听到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见他们吵的愈发激烈，赵匡胤已然手按腰刀，忽然只见赵申提前发动，一把匕首顿时从他袖里窜出，插向了赵匡胤的下腹，李蛰弦顿时一惊，赵匡胤更是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呆在了那里。 然而赵申的这一刀却并没有真的刺下去，比起赵匡胤因为惊骇而愣住的模样，赵申此刻的呆愣却如同被冰封了，自然不会是其他人救下了赵匡胤，正是在远处旁观的李蛰弦了，他以外念识施展开迷宫之术，危机之下，困住了赵申的意识，伸出的匕首无力支持，顿时落地，而他则满眼无神的垂下了眼皮，仿佛睡着了一般。 须臾之后，赵匡胤陡然醒转，却并没有感到身上有疼痛感传来，再仔细一看，却见赵申仿佛魇住了一般，他登时大骇，以他的见识自然不会以为赵申临门一脚时按下自己的杀念，而是周围有其他人环绕，不过此人能够在刀下救下自己，却让自己毫无所觉，自然不会是寻常之人，然而此时他也不便大声呼喊，四处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有发现有任何人的踪迹，不禁让其骇然。 李蛰弦见他不先杀了赵申，反而是在到处寻找自己，不由有些奇怪，想了想，觉得自己今日本就要离开了，便见他一见，不然日后总是惦念着今日之事，不免让人心头烦闷。 李蛰弦的速度极快，有墨家灵力在身，只是两步，似乎就到了赵匡胤身边，赵匡胤似乎察觉到身边有异，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竟出现了一个人影，不知是人是鬼，他不禁沉声一喝道：是谁？ 李蛰弦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说道：赵校尉，是我，还记得吗？ 赵匡胤抽刀在手，摆出一个防御姿态，细听之下，回忆了一阵，顿时记起了他，说道：是你，你为何在此处？话说到这里，顿时想到赵申的情况，陡然一惊，暗道，莫非竟是他救下了自己，可他是如何做到的，这赵申站而不倒，不知是死是活，天下间有这样的功夫么，莫非他是—— 赵匡胤想到这里，禁不住一阵后怕，有些支吾的道：你是秘术剑客？ 李蛰弦今夜就要离开，是以并没有隐瞒，否则也解释不通如何救下的他，当即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赵匡胤顿时紧张起来，腰刀隐隐出鞘，问道：那你为何要潜入禅天塔工地，莫非你也是敌国的探子？ 李蛰弦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是的话，那夜我就不会拦着那人焚烧船只了。 赵匡胤暗暗松了一口气，若他真是敌国探子的话，刚才自己就只能与他搏命，今夜就难逃一死了，如今既然双方并无敌对关系，对方又救了自己一命，这下就能好好说话了，于是他还刀入鞘，语气也缓和了几分，说道：既然阁下并非敌国探子，为何要潜入工地了，我也曾见你甚至挨了官兵的鞭子，什么事值得你一个剑客受此侮辱了？ 李蛰弦并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那么你与这赵申为何在这里争吵，甚至还逼得他出手杀人了？ 赵匡胤想了一下，对他说道：若是我告诉你的话，你也须将你潜伏在此的原因告诉我才行！ 李蛰弦顿时轻轻一笑，说道：我可以选择说与不说，但是你觉得你有选择吗？ 赵匡胤顿时一愣，随即便醒悟到如今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ou的结局，自己若不想死的话，哪里还有选择，便老实的说道：赵申乃是晋国暗中派来的探子，不过他潜入后，自知身份地位，无法查探工地内部，尤其是禅天塔内部的情况，便想策反我，只是我没有答应，如此机要之事你也知晓，若是不成的话，他只有杀我灭口！ 李蛰弦轻轻点点头，不过心中并未完全相信，毕竟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于是问道：如今图穷匕见，你想要如何处理了？ 赵匡胤问道：阁下想要如何处理？ 李蛰弦说道：今夜我本想离开的—— 赵匡胤顿时说道：这个简单，之后我便派人杀了他这一队人，对外说是敌国探子即可，他们本来就是的，自然不难找到证据的，阁下即便离开也不会有任何人怀疑的！ 李蛰弦心中顿时有些不忍，毕竟那些人与自己曾经一同共事过，不过最后还是没有阻止，毕竟这些人乃是敌国之人，他们若是不死的话，自己的离开难免惹人怀疑，万一被僵尸鬼等人察知，就有不少麻烦了。 李蛰弦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处理就行了！说完，往林中深处而去，过了一会儿只听扑通一声，潜入河中，悄然往对岸游去。赵匡胤跟随着他的踪迹，看到他入水，转瞬之间便消失了踪影，不禁暗暗惊奇，等了许久，见他不再回来，这才放心，走回树林之中，只是迟迟没有结果了赵申的性命，也没有叫唤其他官兵前往工棚抓人，反而等待了两三个时辰，赵申终于清醒过来，却再也站立不住，顿时倒在了地上。 赵匡胤奇怪的扶住了他，问道：如何，可曾试探出他到底施展的是何秘术了么？ 赵申长长的喘了几口粗气，说道：是幻术，里面有个极为复杂的迷宫，我被困在里面许久，腿都快要走断了，快，快去告诉姜公子，有剑客能人潜入了工地，不知是否被其发现了禅天塔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