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入魔

    深夜。

    晋城首富庞千禄的府中，丝竹之声渐弱，大厅之内莺莺燕燕，环肥燕瘦穿梭其中。满堂宾客醉意朦胧，欲望蠢动。首富庞千禄已经有了八分酒意，斜坐当中，得意忘形。今日是他六十岁大寿，人生得意须尽欢。他是前朝重臣，官居一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曾经除了前朝圣上，满朝文武听见他的名字便会胆怯三分。前朝覆灭，大厦将倾之前他告老还乡回了晋城，带上多年的积蓄，苦心经营之后产业遍地，富可敌国。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晋城刘汉手握军权，拥兵自立，割据一方，虎视群雄。年过半百的庞千禄又被刘汉礼贤下士，视为肱骨。

    珍肴美味，酒色财气，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庞千禄眯起了眼睛，一股倦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年岁老矣，身体虽然没有什么病痛，但也大不如前。年轻的时候彻夜饮酒，尽情享乐也未曾疲倦过啊。他看了管家一眼，随即闭上眼睛。管家会意，知道老爷困了。他悄悄让舞女离去，也不再热菜上酒。不一会儿，满座宾客会意的起身告辞。热闹的大厅渐渐安静了下来，庞千禄再起身，两名丫鬟搀着往房内休息。

    管家立在门外，将最后一名客人送走，然后吩咐家丁关门。沉重的关门声响起后，庞府内外一同陷入深夜。管家浑身上下疲累酸痛，他背对着门，用手锤了锤腰，感觉感到稍微缓解，迈步要进去时，却听见大门嘭地一声巨响，震得墙土掉落，从声响判断有人重击大门。幸好庞府大门又厚又重，否则就刚才那一撞，能把们装出个窟窿。

    “哪个混蛋敢在庞府撒野！”管家一声怒骂，转过身叫上两名家丁，几步跨到门前，气势汹汹。

    两个家丁飞快的除去门栓，一左一右拉开大门，但见左右两扇木门两个手掌印深达寸许，管家看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几名护院听得声响也跑了过来，看到门上掌印也都愣愣不语。

    大门全开，正门口站着一个人，身长七尺上下，遍身褴褛，带有血迹。这人管家曾见过，不久前他曾来晋城找过庞千禄，管家曾接待过他，庞府的管家自然有见人不忘的本事，认得清楚是梵天寺的和尚弥罗。那时候见他，举止间尽是高僧风范，今日见他满脸杀气，与往常大不相同。

    管家的连续跳了几下，从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见势头不对他不动声色的退后，示意护院家丁上前。他抽身往后院找庞千禄去了。

    庞府的护院在晋城之中路人见了也要躲着走，嚣张跋扈的无法无天，何时遇到过赶在家门前撒野耍横的人？一名护院猛地上前退了弥罗一把，嚷道：“叫花子，晚上不睡觉来这里寻死嘛？”

    那护院比弥罗高出大半个头颅来，铁塔似的身高，一推之力让弥罗退了一步。弥罗仰起脸，对着护院“桀桀”笑了一声。那护院与弥罗对视，见他双目血红，眉宇间一股黑气盘桓，不禁打了个哆嗦，一股凉意从心里弥漫开，肝胆也跟着颤了一下。他稍微后退，见弥罗没有动作，壮着胆子道：“看在你一身破落户的样子，也不会晓得什么礼数，快快退了，我家老爷宅心仁厚，自然不会追究。”

    弥罗听了又是一阵怪笑，听得让人心底发寒，他缓缓开口道：“我要见他。”声音沙哑冰冷，没有半点生气。

    那护院道：“大半夜的，你要见谁？你以为这是哪里，想见谁就见谁？”

    弥罗似没有听到，依旧喃喃道：“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吼啊”最后一声放佛野兽的嘶吼，杀意横生。

    那护院心里涌出一股不祥之意，叫道：“快关门。”不带声音落地，便拉着身边的人往门里躲去。却为时已晚，再看弥罗腿不弯，脚不动凭空窜上前，双手抓住护院的脖子，一拧，咔嚓一声护院倒地气绝。余人见他如此凶狠，口中喊着快来人，往后院奔去。

    弥罗缓缓走进庞府大门，自言自语道：“我要见他，谁要当我谁就去死。”

    那些从门口逃散的家丁飞跑到庞千禄房中禀告。庞千禄自从前厅回来便上传睡下，不想刚睡着便被管家吵醒，听了管家叙述，他从床头坐起，紧皱眉头，一言不发。管家不知他是浓酒未醒，还是睡意未消，立在一旁不敢作声。不多时家丁慌忙来报，说了弥罗出手杀人。庞千禄冷哼一声道：“这和尚敢在我府中杀人害命，真当庞某人纸糊泥捏的不成？”

    管家道：“老爷，如今如何应对。可是要去请那几位异人？”

    庞千禄道：“你去请那几位异人来，再差一人拿我信物去元帅府，求元帅多派些人手。”说着起身取了印信，交与管家。

    管家同那家丁不敢丝毫缓慢，即刻出了房间。出了门，管家将印信给了家丁，让他从后门去元帅府，自己往后花园去。那花园另辟了一个小院，中修了几栋小楼，庞千禄平时供奉的三个能人异士住在其中，虽非精锐但皆有修为。管家刚开了进了小院，边有人迎了上来问道：“管家深夜前来，可是前院出了事情？”

    说话那人是个散修，自称金石散人，一身硬气功夫，练了一柄八十斤重的铜锤，倒也闯出了一些名号。

    管家满脸汗水道：“有一恶贼，深夜闯入府中，已害了一个护院性命。老爷差我请诸位高贤出手。”

    一名持剑道人，乃是蜀山派弟子，姓张名胜。只听他开口道：“管家尽管放心，有蜀山剑派在此，任他何等狂人也不敢未获作乱。”蜀山剑派于剑仙一流声势正大，是以门人弟子莫不以此为傲。

    只听又一人道：“正是正是，蜀山派声威赫赫，若是那贼人早知道有蜀山弟子在此定然退避三舍。”管家看去，只见一人身穿黑衣，乃是骨瘦如柴的老人，一脸阴邪模样，手拿一根短棍从暗里慢慢走了出来。知道是黄龙山九阴老祖，此人乃是左道人士，成名甚早，以人血、尸身为修炼法门，歹毒阴损。

    这四人平日里住在一起，虽然看在庞千禄面上，表上和睦，暗地里却各自较劲。唇枪舌战在所难免，又以张胜、九阴老祖两人斗的最是厉害，平日里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不是看在庞府地段，早便大打出手。没聊今日九阴老祖一反常态，倒替自己说起话来。却张胜听他都是赞美之词，颇为得意，不想九阴老祖话锋一转道：“小老儿我有个想法，不如明日在庞府门前搭上一个棚子，张道兄就日夜坐在里面，当作门神一样，看哪个狂人还敢造次。”

    张胜面色一变，勃然大怒道：“九阴老儿，你不阴不阳说的些什么？难倒当我手中的剑是玩物不曾！还是当我蜀山剑派，怕了你这旁门左道。”

    九阴老祖笑道：“这是作何？我夸你夸得明明白白，你却要大动肝火，莫不是认为我人老好欺！”

    张胜刷得拔出剑来，九阴老祖将短棍往胸前一横，冷冷看着张胜，目光中甚是看不起的样子。这是几声惨叫传来，管家急地直冒汗水挡在两人中间道：“两位高贤切莫动手，待解了燃眉之急，再一较高下也未尝不可。”

    张胜听了，将拔出一半的宝剑重新合上，对九阴老祖道：“斩了那狂徒，便知是猫是虎！”说罢把剑在手，撒足狂奔往前院去了。九阴老祖与金石山人也都跟上。

    到了前面庭院，管家一眼看去，险些吐了出来。弥罗仍旧慢慢行走，地上十多具尸体支离破碎，满地鲜血。众家丁和护院无一人敢上前阻拦，弥罗向前一步他们便后退一分。

    张胜脚步不停，直直冲上前道：“孽贼休得张狂。”仗剑砍了下去。

    剑出锐利，弥罗狞笑一声不躲不闪，手掐佛印，双腿不动，上身倾斜，但见佛光泛起笼罩全身，只是那佛光周围黑气萦绕，欲加渐浓，诡异非常。宝剑正砍在佛光之上，只听嘡啷一声再看宝剑脱手，张胜胸中仿似炸开一般，连连退了五六步才站稳身子。

    “不动尊印！他是梵天寺的人！”金石山人忍不住叫出声来，他看了一眼九阴老祖，见他也在看自己，明白自己没有看错。

    又见那佛光凝聚不散，黑气萦绕不减，装正金黄之中浸染慢慢透出几分血色。金石散人不解道：“这佛光也忒诡异了些！”

    九阴老祖面色凝重道：“这小子，怕是已经入魔了。”

    张胜调匀了气息，往弥罗站立处看去，却看他动也不动，满脸挑衅。心中不禁大怒，猛喝一声手腕一转，宝剑腾空而起。剑诀急转，那宝剑越变越大，直到宽三尺，长七尺方才停住。

    弥罗仍旧不动，张胜剑指一引，那把巨剑凌空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