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宿古庙（上）
说了誓词，两人对天地拜了八拜，齐声道：“天地为证，日月通鉴，山河为盟，兄弟齐心。”起身后，朱大勇道：“兄弟身体虚弱，书囊沉重愚兄帮你背了吧。” 陆云韬道：“不可，怎能劳烦大哥。我身体吃得消。” 朱大勇睁大眼睛：“你我之间客气什么！”夺过书囊，背在身上继续上路，陆云韬一面道谢一面跟上。 山林之路，崎岖坎坷，荆棘遍布，两人走的十分缓慢。又有蛇虫鼠蚁出没不休，朱大勇当先走在前面护住陆云韬。不觉夕阳西下，夜空来临，黑暗之中看不清道路，陆云韬跌了几次跤，手臂也划破了。朱大勇知他走不动了，自己也非常困倦，说道：“兄弟忍忍，荒山野岭不是歇息的地方，再往前走或许有地方投宿。” 又往前走了几里路，看到有一处灯火。朱大勇喜道：“前面就是睡觉的地方了。” 陆云韬早已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哥不要鲁莽，若是冲撞了主人就不好了。” 朱大勇道：“兄弟不需吩咐，我自晓得。” 走上前发现，有灯火的地方是一座小小的院落，到门前抬头一看，上面写着山神庙三个大金字，颜色暗淡想是时日已久。因为时间已经晚了，庙门早关上。陆云韬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小心敲了敲门。过了许久时间，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又听见里面门栓移动的声音，吱呀呀开了门，夜空里这声音传了很远，那门一开，一股冷风从里面吹了出来，朱大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背上嗖嗖冒凉气，心里觉得奇怪：“自己平日身强体壮，即便是寒冬腊月赤着上身也未曾打过哆嗦，却被这一阵风吹得浑身发凉。想是今天赶走的太累了吧”。 开门者是个老人，干枯瘦弱，面无表情，颤颤巍巍，手里端着一盏油灯照了照两人，开口道：“有何贵干？”油灯映照老人的脸上，朱大勇仔细瞧了瞧，顿觉凉意更深。 陆云韬恭敬行礼，轻声道：“老丈打扰了，我们兄弟二人赶路忘了时间，荒郊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恰好路过宝地斗胆求借宿一宿。” 老人咳嗽一声，震得油灯火苗险些灭了，借着油灯的光仔细打量了两人一番，方才让开身子道：“此地荒凉，承蒙不弃，请进吧。” 两人道了一声谢，进了院落，老人关了庙门，各自报了姓名。老人自告姓王，是这里的庙祝，让两人称他做王老儿。王老儿前面引路，豆大点的火光凄凄惨惨照不透黑，夜色之下黑漆漆一片，两人借着月光仔细瞧，院里面断壁残垣，荒草丛生。 王老儿虽然没有回头，仿佛看到了两人面上的表情一般慢声道：“原来香火是旺盛的，近些年兵荒马乱，废弃了一段时间了。” 陆云韬道：“敢问王老丈何方人士？” 王老儿道：“我是中原人士，早年游历山川在这落脚。” 陆云韬面色一喜道：“中原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我二人也是要去中原闯荡一番。”王老儿听了却不回答，怪怪一笑看的朱大勇毛骨悚然。 院落不大，几句话便到了主道尽头，山神庙的大殿坐落中央。王老儿停住脚步，转身说道：“老朽住在大殿偏房，后院有一间屋子做客房之用，委屈两位在那里歇息。” 陆云韬道：“有劳。”王老儿带路到后院，陆云韬无意往大殿看了一眼，隐约间看见供奉的山神金身透着几分邪气，顿觉阴森诡异，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定了定神，再看过去，神像和平常所见并无区别，心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此地山神庙宇妖邪避讳的。想是今日赶路太急，累的丢了魂儿，待会儿可要好好休息，不能误了明日的行程。”脚上不停，紧跟着去了后院。 后院之中满是草木旺盛夹杂着枯藤败叶，一眼望去有秋日的几分萧索，陆云韬想是王老儿年迈力不及清理打扫，故而如此。王老儿开了房门，点了灯就告辞。朱大勇送出去，直到老人走远才进屋，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条齐眉木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寻来。一进房门就把门栓得死死地，吓了陆云韬一跳。 朱大勇竖耳听了听屋外的动静，小声开口道：“兄弟，不是大哥吓你，我进门就觉得奇奇怪怪后背凉飕飕的，这庙里必有古怪。” 陆云韬想起刚才看大殿的事情，也觉得奇怪，嘴上却不以为然道：“想是我们赶路赶得疲倦，出了错觉吧。” 朱大勇道：“你刚才没有注意，我借着月光看那老头，他的影子稀薄的雾一样。若是活人，怎会如此？我曾听人说，鬼是没有影子的，精灵鬼怪的影子也和我们人是不同的。” 陆云韬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由怕了，心里突突的跳，嘴上硬道：“大哥莫要胡说，月黑风高，眼睛模糊，看不仔细的。想是你一时看错了，却弄些神神怪怪的唬弄自己。你我兄弟生平未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心存浩然正气，百邪不侵，诸神庇佑！”心里却想：“我此时若露了怯，他也必会慌了神，若真有问题反倒不美。” 朱大勇哪里察觉陆云韬怕了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其实心里也是没底的，为己壮胆而已。只当是陆云韬不怕，暗骂自己堂堂男子汉胆小如鼠尚不如文弱书生，这一下骂的自己胆气壮了，晃了晃手里的齐眉棍，说话声音也大了几分道：“就是鬼祟也不怕的，来一个我打死一个，来两个我打死一双。” 陆云韬见到朱大勇壮了胆，自己也不如先前那般害怕了，朗声道：“大哥武艺精湛，邪魔见了也是要绕着走的。”这话说得真情切意，诚恳非常，朱大勇听得心花怒放、神采飞扬，也把恐惧丢到了九霄云外。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朱大勇困意袭来，要睡觉，抱着棍子，背倚着房门对陆云韬道：“这屋里只有一张床，兄弟放心睡去。” 陆云韬见朱大勇让床，他席地而睡，心里一暖甚是难为情，慌道：“这样怎么睡得好？大哥还是睡床吧，我们兄弟挤一挤也睡的下。” 朱大勇闭上眼睛道：“我这样睡既能休息，也能看着房门，免得有人侵害你。”话音没有落下，鼾声响起。 陆云韬心里感激，躺下一会儿翻来覆去睡不着，轻手轻脚起了床，点了灯，从书囊中取了一本书在灯下看。 正看得入神，突然听到熙熙攘攘有人说话。陆云韬听了，心道：“这么晚了还有人投宿，这庙也就这么大，唯一的空房被我们占了，不管来的是谁也只能大殿里面与神灵同眠了。” 正想着，那脚步声到了后院，陆云韬道：“难不成后院还有别的地方可以歇息？刚才倒没有注意。”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竟往这个房间来了。朱大勇眼睛睁开，随即再次闭上，鼾声断了一下又继续。脚步声在门前停了下来，房门被敲了三下，门上映出一个女人的影子来，陆云韬正纳闷，就听甜甜的女声好比莺啼一般：“公子还不曾睡么？” 那女声传来，油灯灯火暗了一下，恢复正常。陆云韬先是心里一个激灵，听到那女的声音，心里又生出一股暖流，说不出的舒服，仿佛沐浴了三月的春风周身毛孔都是暖洋洋的，又好比喝了百年琼浆玉液五脏六腑也跟着欢畅。这舒服的感觉让他升起一股冲动，耐不住想要冲出房门见那女子一面；再看那女子的影子依稀之中变作了芊芊玉指，招动着自己的心神要往外面去。陆云韬不由得吃吃的醉了，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回答道：“这么晚了，小姐若是借宿，怕是走错了房间。” 对方吃吃的笑，说道：“呆子，这后院就你一件屋子，我敲你房门问你睡了不曾，自然是为你而来，哪有敲错门的道理？” 隔着房门，那女子再次开口，陆云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女子的容颜，倾国倾城，言笑晏晏，心里的冲动好比油锅一样翻滚。正要冲过去却转念一想：“自己饱读圣贤诗书，夜深人静与陌生女子说了几句话就想入非非。枉费了多年辛苦”。当下心里默念《论语颜渊》：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了一番，嘴上答道：“小姐有什么事情么？” 那女子道：“夜深人静，这深山老林里面虫鸣虎啸，让人瘆得慌。奴家心里害怕，想和公子做个伴。” 陆云韬站起身，两步变成一步走，瞬间来到门前，却不知为何停下道：“孤男寡女授受不亲，姑娘还是请回吧。此地是山神庙宇自有神灵僻佑。” 那女子道：“奴家一番真情，公子为何拒之门外？” 陆云韬这一停清醒许多道：“男女有别，我是孔门弟子，凡是礼仪为先。姑娘请回，我要看书了。” 门外那女子呵呵一笑道：“公子不知，奴家也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你我做一对鸳鸯，金银财富任你取用。” 陆云韬坐下不理，拿起手中的书继续看。那女子见陆云韬不做声，以为他是默许，开口道：“公子不要害羞，奴家从窗子外爬进来。”说完窗子吱呀呀的响起来，陆云韬大怒道：“你好不知耻！”拿起手里的书卷丢了过去，书卷砸窗落地，外面一片寂静，偶尔传出几声虫鸣。 陆云韬觉得奇怪，走到窗前捡起书卷，推开窗子往外看了看，月朗星稀，院子里杂草荒芜空无一人。恍然明白刚才女子并非人类，不由得心惊rou跳暗自庆幸：幸亏没有动歹心，不然现在已经遭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