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油尽灯枯
自那一晚的聊天草草结束以后，在小百灵不知道的情况下，梦境中的叶千城每一日都被“人终会死”这个问题缠绕着。 梦境中的时间流速也比外界快了数倍，外界一天就差不多相当于梦境中的十天。 虽然梦境中的叶千城一如既往的温柔，为自己分享各种喜怒哀乐，但是小百灵仍旧能够感觉到梦境中的叶千城似乎正在发生改变。 至于这种改变是什么，她却还没有发现。 这一日，小百灵坐在白玉床上为叶千城擦拭着手，她擦得很认真，很仔细，每一根手指都是单独擦拭。 这些年她所有的生活都围绕在躺在白玉床上的叶千城身上，可以说叶千城就是她这些年生活的证明。 “小百灵，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我在头上找到了一根白头发。”梦境中的叶千城乐呵呵地跟小百灵闲聊着。 小百灵一边擦拭着白玉床上叶千城的手臂，一边笑着回应：“千城哥哥你又在乱说，你才不过二十出头，哪里来的白头发？” “真的，我没骗你，就在左边鬓角。” 小百灵笑了笑，她和叶千城已经相当熟悉了，可以说这几年来小百灵的生活中除了躺在白玉床上的叶千城之外，就剩下她口中的“千城哥哥”了。 他们两人之间经常开些小玩笑，更显亲密。 然而当小百灵为白玉床上的叶千城擦拭脸庞的时候却猛地愣在原地，身体就好似中了定身咒一般，僵硬在原地。 “千城哥哥，你刚才说你左边鬓角有一根白头发？”半晌，小百灵抿了抿嘴唇，才艰涩地问道。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怎么无缘无故就长了一根白头发呢。” 听到这话，小百灵伸出颤抖的小手，从躺在白玉床上的叶千城左边鬓角轻轻拂过，那里，正有一根白色的头发！ 从这一天起，小百灵心中隐隐知道了些什么，开始额外关注起躺在白玉床上的叶千城和梦境中的叶千城的状况。 可看到的结果却让她心不断往下沉，最后甚至跌入了无尽深渊之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杨灵风站在白玉床边，直直盯着白玉床上的叶千城，头也不回地对旁边一名少女询问道。 这名少女年约十五、六岁，眉眼如画，清秀温婉，气质如水般沉静轻柔，若非身着下人服饰，当真会让人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从她眉眼间依稀可以瞧见小百灵的影子，原来却是长大后的小百灵！ 如今已是她来照顾叶千城的七年后！ “回大人，差不多在近一年前就开始发生了这种情况。当时我并不确定，所以不敢随意禀告大人。”小百灵低垂着头，眼神之中的焦虑之色却比杨灵风更甚。 杨灵风沉默了一会，继续注视着白玉床上的叶千城。 此时躺在白玉床上的叶千城早已不是那个面容二十出头的青年，而是带着半白霜发四十余岁的中年。 他竟然在短短一、两年内从二十余岁的外貌向着四十余岁过渡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很正常，为什么他会不断衰老下去？”杨明光看了看白玉床上的叶千城，又看了看杨灵风，颇为不解。 杨灵风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件事情暂时不要让门中其他人知晓，直到我找出解决办法。” 杨灵风沉着脸吩咐了一句，转身离开了这里，前去寻找解决办法。 杨明光看了小百灵一眼，道：“你继续照顾他，有什么新情况尽快通知我们！”说完，也离开了这里。 待杨灵风两人都离去以后，小百灵来到白玉床边，看着已经是四十余岁外貌的叶千城，秀美紧蹙，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时间如水，杨灵风父子两不断寻找着能够解决叶千城身上不断衰老的方法，可惜这种情况前所未见，事情发展并不乐观。 白玉床上的叶千城不管给他提供多少资源，他身体的衰老现象仍旧在不断加重中，几乎每一个月，都能看出新的改变。 “咳咳，小百灵啊，我觉得最近身子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要进入你说的那种‘死了’的状态啊？”梦境中的叶千城已然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头发稀疏而苍白，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用沙哑的声音询问道。 现实中为叶千城如鸡爪一般枯萎的手掌进行清理的小百灵身子一颤，沉默了良久才勉强带着笑意道：“怎么会呢？千城哥哥还不到三十，还早着呢。” 话虽如此，在她面前躺着的叶千城却早已和梦境中的自己一模一样，成为了一名垂暮的老者。 如今的小百灵已经彻底长成了一位肤白胜雪、眉眼如画、气质温婉的美人，举手抬足间都带着其特有的灵动、温柔气质，让人美不胜收。 可此时，她却满布愁容，一双美眸中带着化不开的忧愁。 小百灵只是为人单纯，并非傻子。经过这些年的观察，虽然梦境中的叶千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她早就已经猜到了和她进行沟通的就是躺在床上的这位大人。 紧紧抓着叶千城的手，小百灵凝视着叶千城，好似要看到他灵魂的最深处一般。 良久，小百灵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声音轻柔地对着白玉床上的叶千城问道：“千城哥哥，你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吗？” “我？咳咳，我是叶千城啊。”短短一会，叶千城似乎更加虚弱了，连说话都已经断断续续起来。 也不管叶千城能不能看见，小百灵仍旧轻摇了摇头，道：“你确实是叶千城没错，可却不是你现在口中的叶千城。” 说着，小百灵将叶千城所有的事情都一一叙述了给他听。 这些年接触下来，小百灵对于白玉床上的叶千城身份自然产生了诸多好奇，因此多方打听了解下，对于叶千城大致的事情也从其他人嘴里了解的差不多了。 毕竟，叶千城短短一年的所作所为简直有如奇迹一般，早就在一些地区流传开来，而作为接纳他的明皇殿，自然更是不缺关于他的传说。 小百灵不疾不徐，将听到的关于叶千城所有的一切都慢慢讲述给他听。 讲到最后，小百灵一双美眸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带着悲伤的语气道：“千城哥哥，对不起，小百灵并不是有意要瞒你到现在的。小百灵只是怕你知道后醒来就不会再理我了，我又要一个人孤零零的。” 小百灵脸上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滑落脸庞，最后甚至趴在叶千城胸口放声大哭起来。 然而不一会小百灵就发现了不对，因为叶千城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小百灵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将耳朵贴在叶千城胸口，细细聆听起来。 然而瞬间她便脸色惨败，哆嗦着离开了白玉床，向着屋外跑去。 因为刚才她竟然没有听到叶千城的心跳，以前在微弱她都能听到的，可是现在却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那只证明了一件事，一件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哐当！”不多时，屋门便被人从外狠狠推开，杨灵风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屋内。 甚至都不用细细查看，杨灵风脸色便猛然一变，直愣愣地站在白玉床前，默然不语。 “父亲……”紧随而来的杨明光刚刚进屋，便闭口不言。 因为他一进屋就将识感覆盖到了叶千城身上，却从叶千城身上没有感受到半点生息，就连最微弱的神魂之火的气息都感知不到了。 “怎么会！”杨明光双眉猛然一皱，上前仔细检查。 可片刻，他便一脸颓然地看着杨灵风，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 杨灵风依旧没有上前，闭着双目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用上前就从识感的探知中得知了叶千城的情况。 “怎么办？父亲。”杨明光此时心中也颇为杂乱，一时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这件事瞒不住的，去通知殿主和诸位长老吧。”杨灵风深深一叹，转身离开时再次看了叶千城一眼。 明皇殿这二十年来在叶千城身上投入了太多的资源，这件事情终归要有个交代，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隐瞒过去的。 而对于如今的状况，其实明皇殿高层都有过考虑。 毕竟叶千城一睡二十年，神魂和**的契合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薄弱，到最后当身体和神魂的契合出现问题时，也就是叶千城面临死亡之时。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这种情况来的这么快，毕竟叶千城是神源境武者，理论上五十年内都不会有太大问题才是。 而门边，气喘吁吁来到这里的小百灵听到杨灵风两人的对话，好像抽空了全身力气，软软瘫坐在门边，直愣愣盯着白玉床上的叶千城。 小百灵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越是不想让叶千城离开自己，最后他却越快的离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