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弃市

    醉烟阁的花厅里，一袭红衣的楚菱，一袭黑衣的商子陵，两人看着不远处巍峨的皇城，静默不语。许久。“西凉之事已经处理好了，我回来了，你却要走了。”楚菱略感无奈地笑道。

    商子陵看着她，这个原先他打算共度一生的女子。

    “为何那么看着我。”楚菱轻笑道，灯火之下的眉眼透着迫人的诱惑。

    商子陵放下手里的酒盏，尽管他说今晚并不想去桑院，但是他不放心那个女人，商子陵沉声道，“我回去了。”

    楚菱端着酒盏行至商子陵面前，纤弱的手拉着他的胳膊，身体微微倾斜倚靠在他的怀里，抬起头看向他道，“你不是说，今晚陪我的吗？”，樱美的菱唇几乎就要贴上商子陵冰冷僵硬的下巴，身上的暖香也渐渐将商子陵包裹其中，这样的女子让男人很难拒绝，商子陵向后退了一步沉声道，“她惧寒，我要回去了。”言罢之后，一个跃身便出了醉烟阁。

    妖冶的唇角微微上扬，看着在月光之下，那道在楼阁之间飞快穿梭着的身影，楚菱轻轻笑了，但是却透着深深地无奈，他以为，自己真的会和他有什么所谓的约定吗？从五年前在谷仙村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已经决定，这个男子是他的，五年前，她能让那个女人消失，五年后，自然也可以，看着远方的眸子逐渐扭曲到了可怕。

    廊下守夜的鸣虚见着商子陵进来，向商子陵行了一礼，便退回到了暗处。商子陵将自己的脚步放轻走了进去。

    静谧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卫夏转头，只见商子陵带着一身的寒气缓缓向自己走来，在烛火微弱的灯光之中，两人相视望着，商子陵止步在窗前，卫夏只看着他。

    卫夏向着床内侧移了一下，为他让出了位置，便翻过身不再言语，后天，他便要走了，她没有去想那个至今都没有见过的楚菱，想的只是，他要走了。

    温热的手将自己揽进了他的怀里，卫夏鼻尖有些发红，商子陵嗅着她发间的暗香，两人，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季月白来找卫夏。

    今天中午便是司寻雨凌迟的时辰，季月白虽然在管理着整个商府，但是并不能随意出府，之前司寻雨做了那样伤害卫夏的事情，商子陵是不会想听见任何与她有关的事情，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来求卫夏，让卫夏与自己一同出府，卫夏看着季月白，在她看来，季月白与司寻雨的相处并不像是姐妹，就像是相互利用一般，虽然，从她来到京城到现在为止季月白都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两人之间的交流就像是相互在猜测试探一般。

    但是，今天的季月白很不一样……

    “兔死狐悲，夫人不必多疑。”季月白冷着声道。

    卫夏还没有开口说任何的话，季月白就开口了，但是语气里面带着犀利，卫夏放下手里的针线，给商子陵做的衣服，正好已经做完，“白夫人与雨夫人一向交好，我与雨夫人虽有不和，但是，她jiejie倒是与我有缘，罢了，我与你同去吧！”

    将手里的衣服小心收好，旗云取了了衣衫来给卫夏穿上，她的脚已经好了许多，并不是真的寸步难行。简单地将头上的发髻理了理，外搭了一件蜀锦的斗篷着了鸣虚旗云跟着便与季月白去了。

    斩首的地方在弃市，那地方原是一个闹市，二十多年前，与孔家有关的所有人就是在这里斩首示众的，听后来的人说，那一天，鲜血浸满了整条长街，之后就在没有人会在这里做生意了，这里也就慢慢便成了弃市。

    弃市的长街上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摩肩接踵的，鸣虚与旗云一左一右地跟在卫夏的两侧，卫夏身上是一袭雪白的蜀锦暗绣秋荷的斗篷，发髻一顾的简单，只作了冰魄蓝纹的发带做了修饰，面上以冰魄纱做了遮掩，可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她依旧夺目。季月白身着一身繁复的广袖长裙，外搭了一件披风，发髻依旧端庄优雅，面上也如卫夏一般以冰魄纱做了遮掩。商府的小厮护院一行十几人护在她们的身后，引得街上的人频频回头。

    才刚踏上弃市的石板上，一股寒气自卫夏的心中升起，这是弃市，原本应是青色的石板，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依旧是暗红色的，当年有多少的人死在了这里，卫夏看着左右的房屋，秋天的寒风轻轻扬起她的衣袖，发带在风中肆意地飞舞着，人群之中，季月白腰间的九色翠玉般若玲珑腰坠轻轻地奏着清脆的音调和着。

    两个人就像是坠入凡间的仙子一般，孤寂飘渺。

    在弃市的刑台上，司寻雨已经被押在了那里，她的母亲因为与此事相关还关押在大牢里面，没有人来看她，她闭着眼睛，脑袋微垂，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污秽不堪的囚衣，发髻也乱了，整个人颓靡得丝毫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

    九色翠玉般若玲珑的声音就像是天上传召的曲音一般，随着这道声音的到来，司寻雨抬起了头看向台下的季月白与卫夏。

    旗云给了前面押受的衙司说了几句，很快就来人请卫夏几人进去。

    原就是想来送她的，旗云也早准备了一些吃食，面上虽然不是很乐意，但是面上依旧带着了怜悯，将死之人，这是卫夏给她们说的。

    季月白站在一旁，她的丫鬟也做了许多的吃食，取出了食盒，季月白径直上前，将那些吃食摆了出来，可能都是些司寻雨喜欢的吃食，卫夏站在一旁，也不再多说，只看着季月白亲自给司寻雨喂着饭，几人之间静了下来，司寻雨，默默的接受，无声地接受所有，季月白递过来的东西。

    许久，午时将至。

    季月白走了下去，背影冷然。

    卫夏也没有说一句话，正要下去的时候，司寻雨拉住了她的裙角，沾满了鲜血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卫夏裙角，目光里充满了不甘与希翼，卫夏回眸，蹲了下来，俯在她的唇边，但是，司寻雨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紧紧地拽着卫夏的裙角。

    “来生，做个平凡的女孩儿吧！”卫夏轻声说道，随后便走了下来。

    回到人群之中，人们张望这，渴求等待着一场充满鲜血的祭礼。

    深秋的午时，少有的烈日，温暖着大地，却独独暖不了这条弃市长街。

    监斩官的一样手中的斩首令。

    烈日下的屠刀，高高的扬起，刽子手口中喷洒出刺鼻的烈酒，他也是害怕的吧！卫夏想。

    “斩”

    卫夏想，应该是有…….

    鲜血铺面而来，一颗鲜活的人头的应声落地，从刑台上滚了下来，正好落在了卫夏的脚边，司寻雨狰狞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甘心地看着卫夏，卫夏动弹不得。

    那一刻，卫夏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当鲜血洒下的时候。

    “夫人？”鸣虚沉声喊道，想将卫夏拉开。

    卫夏连忙转身，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陌生的暖香，陌生的呼吸，但是却给了卫夏熟悉的感觉，就像楚渊一样，时间静止。

    在弃市的街角，商子陵的身影转开了，背影孤冷就像是一触即发的张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