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气开江波浪宽
绣冬江辽阔浩瀚,烟波浩渺,灿烂的阳光洒落楼船,在光滑的甲板和清澈的江水中勾勒出一道道暗影,形状各异,美轮美奂。 温暖而潮湿的风穿过窗户,穿过船只,吹在这绣冬江上,无孔不入。 自然。 亦吹在了韩旭的身上,荡起他的青衫,衣袂翻飞。 此时的他正眯着那双狭长如刀锋般的眸子,望着辽阔浩瀚的烟波,偌大个绣冬江,宛若只有这一艘船在孤零零地破风而行般,四周的地平线只能朦胧地看到一片斑驳灰影,分不清东西,让人徒增一种难言的孤寂感。 一口浊气顺着喉咙被缓缓吐了出来,韩旭脸庞之上有着淡淡的毫光悄然退去,感受着体内那炽热滂湃的真元,淡金色的精芒在他漆黑的眸底一闪即逝。 “真元凝罡。” 韩旭轻呼出一口气,双拳猛然轰出,有着淡金色的光华在指掌间流转,凝而不发,凌厉厚重,气势惊人。 这分明便是气海五重天才能凝聚出来的拳罡,但是若是仔细看,却又能看到他拳上的罡气有着一丝丝的不同。 拳罡有五个指节,已经有三个凝实,只余无名指与尾指所对应的指节仍是虚幻。 指节凝实,是为罡印。 一印便是一重劲。 这明明已是气海六重天的手段,聚气凝实,对敌时能爆发出更加迅猛而恐怖的罡气。 五重罡印后,便是气海七重天。 七重天后就开始凝练全身的罡气,缓缓转化为实,护体更甚,刀枪难破。 “我这到底算是气海六重还是气海七重?” 韩旭缓缓收拳而立,目光疑惑,但是却也有着止不住的欣喜。 当日面对两大玄舟的劲气压迫,拼命炸开了一窍半,身受重伤,筋脉断裂严重。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休养,除了那被剑气贯穿的左肩仍会隐隐作痛外,体内的伤势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而感应着体内的真元,却发现拳罡已经凝了三印,分明气海六重已跨一半,但是当他运起真元之时,却发现散发在体表的罡气竟然已在丝丝压缩,凝聚,似是要化为实体一般。 这着实让韩旭兴奋不已,世人皆知,护体罡气凝实,便是气海七重天的手段,他不过刚入气海五重天不久,这才三个月不到,竟然有了如此恐怖的进步。 果然战斗始终是提升实力的最佳捷径,乐水城后风尘八千里,一直在沉淀养刀静气,就宛若是将体内的真气缓缓筑成了一道堤坝,而临风城那极限惨烈的一战,强行炸开一窍半,就如同体内的真元决堤一般,瞬间冲开那道瓶颈。 厚积薄发,水到渠成。 所以韩旭如今的一身修为,根本不会虚浮,乃是实打实用命换回来的滂湃。 唯一让他不解的就是居然同时具有了气海六重天与气海七重天的某些特征,苦思无果,最后唯有归根到那得自厉惊鸿处的无名功法。 以这无名功法的玄妙,就算是在他的身上发生再玄奥的事情,也似乎在情理之中。 风轻拂,周围有浪花扑来,炸碎在船身上,翻卷出一排排的泡沫,被日光照耀,五光十色,绚丽夺目。 韩旭松开了拳头,散去了真气。 护体罡气消散之后,在他的体表仍有淡金毫光,若是光着上身,全力爆发,几与佛门的怒目金刚无异。 难怪当日卫言被一刀破箭一十四时惊呼出佛门金刚四字,确实是韩旭如今所走的路子乃是实实在在的力证武道。 力证武道,本就是rou身无敌的存在。 而更有气海七重的罡气凝实在外,内外相合,其防御之恐怖,虽没真正与人对轰过,但是亦可以想象。 绝对是惊世骇俗。 “不知与气海八重天的内真气凝实的内外交感相比,谁更胜一筹?” 韩旭欣喜上面,右手下意识地欲按刀,才发现当日实在是受伤太重,竟是连拔刀的力气都没有,仓皇而逃。 如今却是无刀可用,养伤那段时间动弹不得,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但如今伤势已复,腰间无刀,却有一些空落落的。 他不由想起以前听过的那些刀在人在的说法。 刀在人在说的不就是一股气么? 一气死战。 死战不退。 所以,才有刀在人在。 但他当时已无需死战,刀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命在刀便在。 上一世,万物入手皆是刀,万物生生不息,刀意生生不息。 都是刀。 一念至此。 韩旭展颜一笑,青衫随风摆动,右手虚握,直劈而出。 一缕清风可作刀。 瞬间。 前方水面,刹那裂开十数米。 一气开江波浪宽。 水声轰隆,刹那填平,清澈的河水已经看不出丝毫异样。 有风吹白浪,朵朵盛开。 一如韩旭此时的心花在怒放。 “终于入门了么?”
任劲风拂衣衫,真元耗尽脸色苍白的韩旭久久伫立,远眺朦胧的远方地平线,在他的身周,一丝丝清风席卷,衣袖翻飞间,森寒乍现。 练刀至此,半年有余。 今日无刀在手,却借一缕清风化长刀,一气开江十数米。 刀法正式入门。 这一日,一代刀道魁首的刀法,终于重新入门。 一刀开江的动静自然不小,儒雅的韩天宇已掠出船舱,立在帆底,脸上看不出神情。 但那鼓荡的衣袂,足以看出他心里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韩天宇不知是记起了什么,终于欣慰地一笑,喃喃自语:“有点老子年轻时的样子。” 船上仍有一人。 那人已年过花甲,两鬓白,但那两双深陷的眼睛,却不见丝毫浑浊,深邃而明亮。 那人提着一根拐杖,立在风中,似是一垂暮的老人,平凡而慈祥。 唯有那双粗糙的手上一道狰狞的疤痕,才似是在诉说着他年轻时,亦有过一番波澜壮阔。 他就站在韩天宇的身边,看着远处迎风伫立的韩旭。 沉默许久。 他终于说了一句话:“你有和他说过小郡主的事么?” 韩天宇瞳孔一缩,粗布衣猛然鼓荡,复而落下,神情苦涩而悲伤。 他长呼了一口气,才轻声道:“龙老,你觉得我现在能告诉他么?” 那被称为龙老的老者拄着拐杖缓缓地转身走回了船舱内。 一会才有声音传了出来。 “或许还未到时候,你韩家底蕴浅薄,世人敢欺,但是无人敢染指我西楚关,姓秦的也不能。嗯,他亦不敢,北蛮开始蠢蠢欲动,镇国府似乎也有一些不太安分,除非秦宇不要这天下了!” “他日重回帝都,孙杰泰那老匹夫若知道这小子有个叫楚战的外公时,不知会是如何的一番嘴脸?” 那声音顿了顿,似是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才沉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小郡主失踪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么?” 向来儒雅沉稳的韩天宇闻言浑身一颤,怔怔地望着龙老,仿佛呼吸都在那一刻顿住了。 “她说了什么?” “此生嫁你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