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落花人独立 (1)
追光灯下,身着七彩霓裳的连闻歌在舞台正中身姿流转,舞动翩翩,好似闪耀万千光芒的彩蝶旋舞不绝。 台下,是近千名被此舞技征服的冯庸大学学生。当然,他们大多正是为一睹连闻歌所饰的莎乐美而来。 雍澈从侧幕看去,芳华绝代的连闻歌美艳不可方物,甚至美的已近失真。 他忽然发觉,舞台上,踏着旋律跳七面纱舞的女子才是真正的连闻歌。舞台下,与郭心阳等人厮混打闹的才是真正的自己。他们二人互为彼此的真实吸引,在一处时,却又失却了各自的真实。 舞曲终歇,整出剧以连闻歌饰演的莎乐美向自己手中捧着的那颗道具人头深情一吻而结束,这一幕不仅诡异,更令看惯了才子佳人美满结局的观众感到惊骇。 大幕闭合,所有演员忽的同时涌上舞台,大幕再开启时,他们又站成一排一齐向观众鞠躬谢幕。 雍澈看见站在连闻歌身旁的两个男子,一个面上粘着假胡须,扮的是希律王。另一个清面无髯,一身戎装,演的正是侍卫长。这两个大一的男生都颇俊朗,他们年轻,他们热情,他们甚至敢在舞台上向连闻歌索求拥抱。 连闻歌自然没有拒绝。 她的怀中已捧满鲜花,那是旁人无从染指的礼遇。 经久不衰的掌声中,演员们终于退下台来,返回后台。雍澈和走过身旁的熟人一一点头招呼,看见扮演王后的meimei雍池,多说了一句辛苦,雍池却拉住他嗔道:“哥你怎么今天才来?这些天排练,连jiejie看不着你,可不高兴呢!” 雍澈苦笑着催她快去卸妆,转过头,便看见最后下台浓妆异彩的连闻歌笑着过来。 看到雍澈,她动人的笑颜忽的转冷,有如这秋日里的最后一场冷雨,将温度骤然拉至冰点。 走过雍澈,她只冷冷问了句“来了?”这是一个问句,却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在她得到答案之前,自己已走进化妆间。 雍澈只得尴尬的跟了过去,看她坐在镜前,逐一拔下繁杂而精致的头饰,这才默默的递出一方手帕。 连闻歌转过身,看了看手帕上暗绣的桃花,又冷眼盯着雍澈。 “你知道吗?”连闻歌轻启朱唇问道,“这时候,你不该递给我手帕,而是鲜花和拥抱www.shukeba.com。” 雍澈尴尬道:“鲜花和拥抱你已从旁人那里得到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不要他们的,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不能给我?” 雍澈无言以对,壮着胆子抬起手帕轻轻去擦拭她额头的香汗。连闻歌扭头避开,又一把打落那方暗花手帕。 “你就是这么个不解风情的人,我不怪你。”连闻歌冷道,“可是你也不要欺负我,欺负我把你放在心里。” 化妆间里的演员早都知趣的走开,此时此地,只剩下雍澈和连闻歌二人。 雍澈也动情道:“小菡,你知道,我心里当然也有你…我又怎舍得欺负你?” 连闻歌看着雍澈从地上拾起手帕,冷冷问道:“这手绢儿真好看,就是女里女气的,你用不合适,送我吧!” 雍澈慌张的将手帕揣回衣兜,尴尬笑道:“我用过了,改天再送你一块。” 连闻歌的语调是平缓的,面色是冷淡的,一个女子若能在她的心上人面前如此,恐怕不很浪漫。 “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她喃喃自语,“洛英华,挺美的名字,只怕人也不输于我…” “小菡…” 叮的一声,连闻歌将一个物件丢到地上,“这簪子是你送我的,现在还你。” 雍澈这才发觉,原来刚刚在台上,连闻歌一直戴着自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她的那支芙蓉簪。 “小菡,你这又是何必?” 连闻歌杏目含泪,冷笑道:“我起初以为,自己不高兴只是因为怪你不来寻我…” 雍澈忙道:“这两****确有要事在身…”
连闻歌摆手止住他,哽咽道:“我真的以为自己是恼你冷落了我,以为自己嫌你不解风情,不够罗曼蒂克,可是我发现不是的!”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声音几近呜咽,“我只是不能容你,不能容你跟我在一起时,却始终忘不了另一个女子…是,我是很在乎你,可我也是正正经经的好姑娘,我做不到明知你心里想着别人,又上赶子的跟你在一起…这实在太累了,太折磨人了!” 雍澈看着她独自垂泪,心中也满是伤怀。这份伤怀竟似涟漪一般层层推开,缓缓扩张,又慢慢消逝。雍澈自知,他既心疼这眼前的垂泪人,更感怀那天涯的零落人。 他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宽慰连闻歌。千言万语塞在胸间,却偏偏无话可说。 良久良久,连闻歌似乎渐渐平复了心境,她又故作沉静道:“我尝试过用自己的付出,换回你的专情。呵呵,看来我没有成功…” 她说到这里忽的破涕为笑,蹲下身捡起先前丢在地上的芙蓉簪,再起身塞到雍澈手里。 “打从今日起,不,从此时、此刻、此地开始,我们便只做同学吧,连朋友也不是啦!”连闻歌脸上梨花带雨,仍强颜欢笑的向雍澈伸出手来,“雍澈师兄,雍澈社长,你好!我是教院西语系的连闻歌,土生土长的沈阳人,以后请你多多关照!” 雍澈怅然若失的握了握她柔若无骨的纤手。他当然懂得,这一握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一晚,雍澈独自走出礼堂,平生第一次偷偷翻越校墙,浑浑噩噩间搭上末班汽车进城,在一间不知店名的小酒肆中喝得烂醉。 这是他生平首次自饮自酌。只此一次,他已发觉,这感觉之痛苦,不在于寂寥,而在于你此时的烦闷伤怀都会被无限放大,充塞满腔,却偏偏无处宣泄。 他是被第二日的晨风吹醒的。店老板见他打扮儒雅,未在头晚将他丢出店去,天明时开窗换气,雍澈被秋风吹得一个激灵,狠狠揉了揉快要炸开的头颅,环顾四周,才想起已在这里伏案睡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