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自荐的追随者
阿罗约故作傲慢地看着面前这名年轻的乞丐,心想对方这会儿对半以为自己就真是一位来自杜里恩家族的贵族老爷,顿时心里也挺好奇对方现在找到自己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很快,盗贼青年心里的疑问便被揭晓了答案。 名叫洛克的年轻乞丐驼着一点背注视阿罗约的双眼,迟疑地咽了咽喉咙,左膝突然“咚”的一声往地面上跪了下去。 在阿罗约和雷蒙以及缇娜三对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的目光的注视下,这名年轻的乞丐朝阿罗约单膝跪地,紧接着用他能想到的最恭敬有礼的声音请求道:“爵士大人,我的全名叫洛克·帕恩斯,请原谅我之前在您和您的扈从面前的无礼举动,并容许我真诚地向您推荐我自己——我认为,像您这样拥有高尚品格的高贵之人,一定不介意自己身边再多一位忠心耿耿的扈从。” 说完,他将额头也叩下,整个人呈一副谦卑的样子半跪在盗贼青年的脚前。 阿罗约低下头,怔怔地看着这个年龄估计和他差不上几岁的年轻人,脑海里的画面在一个精神上的恍惚之后,突然令他在洛克的身上隐隐看到了自己过去的影子。 他回想起了,在斑驳森林,过去的他似乎也是以这种类似的方式成为费恩的追随者的。 在费尔迪亚第四纪元的这个时代,贵族们身上普遍存在的傲慢与冷漠在他们与平民阶层之间几乎掘出了一道难以逾越的沟壑,而封建形式的国家体制又导致了少部分人的高贵与绝大多数人的卑贱,落后的经济和有限的土地并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吃饱喝好,生存的压力致使人们企图向宗教寻求慰藉,世俗社会的诉求却反倒阴差阳错地加速了教会的崛起。 于是当教权凌驾于世俗,贵族压迫着平民,平民被一座无形的金字塔压在秩序的最底层之时,无论街头小巷里的流氓地痞,还是云游各地的旅行家或冒险者,又或者时刻将武器带在身边的雇佣兵,平民阶层的很多人都渴望着改变,希望借助幸运女神拉克莉的眷顾,通过难得一见的机遇中亲手抓住自己的命运,而不愿随波逐流,最终到死也不过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粒尘埃。 当阿罗约高举起杜里恩家族的族徽向周围宣告自己是一名男爵领主的时候,街道上的不少人实际上都已经隐隐动心,只不过真正有胆魄向一名贵族爵士推荐自己的人却只有洛克一个罢了。 要知道,对于一个出身低贱的平民而言,贵族可不是那么好巴结的。 “……你说你也想成为我的扈从?”半晌,阿罗约侧过视线与雷蒙交流一下眼色,随后不得不继续假装自己就是一名贵族,俯下目光重新打量一眼半跪在他身前的洛克,“那么,你有什么值得我对你报以期待的理由吗?顺便一提,你可以把头先抬起来。” “感谢您,大人。”听阿罗约这么回复自己,洛克心里一喜,顿时就把视线抬起来仰视盗贼青年,双瞳甚至在两团黑眼圈的渲染下强行透射出炯炯有神的眸光,“实际上,我是一名学者,大人。我知道很多您不一定知道的事,而您一定会需要我在今后的旅途中为您提供一些有关理论知识,甚至推理分析方面的建议和服务,我确信您一定不会对我的能力失望。” “可你浮夸的措辞并不能掩盖你仅仅只是一个乞丐的事实。”阿罗约感觉这个人话说得太满,有点不可信,“此外,我听人说你在教堂里当牧师,却被轰出了教堂,指不准还是个异端?” “那些愚昧的流言蜚语不过是妒忌之人的恶言诽谤,而不应当蒙蔽您睿智的双眼。”洛克也马上开口辩解,“当然,如果您怀疑我作为一名学者的能力远远不如我向您吹嘘得那样充满诱惑,那么我现在可以向您证明。” “你准备怎么证明?”阿罗约顿时来了兴趣。 盗贼青年抬手示意雷蒙先就牵着缇娜在旁边等待一会儿,然后就当着洛克的面,也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对方保持在同一个高度的水平线上。 洛克怔怔地看了阿罗约一秒,脸上有些意外。 不过很快,这名双眼里既带有紧张又充满自信的乞丐紧接着调整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面色正经认真地直视阿罗约低声说道:“您并不是托伦斯特的男爵。” 霎时,阿罗约感觉自己脑袋里仿佛打下了一道炸雷。 他呆滞地盯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洛克,瞪着眼沉默一瞬,随后小声质问他:“凭什么?” “因为我知道,紫罗琳王国的北方,名叫戈兰提亚平原的公爵领上可以进一步被划分为几片领土面积相近的伯爵领,而那几片伯爵领下又可以被划分成更多的男爵领。如果有时间,我可以在您的面前将那些领土封地的名字依次背诵,并在地图上逐一指出。如果我没有猜错,您手中的家族徽章没有假,托伦斯特是一个根本不存在于王国境内的假想之地,您只是想借用这个地名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罢了。”洛克将自己的分析告诉给阿罗约听,“我想,这个实际的例子至少可以证明储存我脑海里的地理知识可以随时在我的手中活灵活现,您说是吧?” “……好吧,你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阿罗约有点尴尬地瘪了下嘴,“不过,你说我借用托伦斯特这个地名掩饰自己的真实身份?你是质疑我吗?” 话声落下,他努力让自己的眼光变得像真正的贵族那样更加冰冷一些,心里虽然想着这样可以使自己的演技更不容易被揭穿,但实际造成的效果更多则是令洛克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在这个名叫洛克·帕恩斯,自称是学者的年轻乞丐看来,他的这次自荐已经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他心里斟酌一下,咬紧牙关好好想了想,随后把双眼里的迷茫收回到心底,目无躲闪地正视阿罗约,回应盗贼青年刚才的质问说:“我在赌博,大人。” “赌什么?”阿罗约盯紧他的眼睛。 “赌您的心胸犹如圣弗伦海般宽广,眼里更看重的是追随者的能力。”他近距离与阿罗约对视,坚定地点一下头,额角浸出一点浅薄的汗蕊,“而不是他们话里,或多或少带有的几根无关紧要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