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饿死伥

    我只听到耳朵边边风声呼啦啦响，双手用力地抱住这个纸马的脖子，眼睛紧闭着不敢睁开。这马儿虽然是用冥纸扎成的，但我抱着它的脖子却感觉硬邦邦的，好像跟真实存在的一样。

    这纸人纸马，是师傅让它们来救我的么？以前我还不晓得，师傅居然还有这种能力，可以让冥纸动起来！

    我又害怕又激动，被这个纸扎成的马儿驮着朝这水塘村的深处跑去。

    过了一会儿，这纸马停下来了，我觉得可能是到地方了，睁开眼睛就看到师傅正站在我旁边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赶紧从纸马上面下来，说师傅刚才好吓人，我遇到一些古怪的村民不但很凶，而且还抢我不小心落的纸钱。

    师傅点点头：“小明啊，师傅也不怕告诉你，这个村子里头已经没有活人了。”

    没有活人？那就全部都是……鬼？！

    虽然之前已经往这方面想了，但现在听到师傅这么一说，还是非常害怕，下意识地四处看，总感觉四周的雾气和黑暗里头有东西在窥视我们。那个时候我还小，也不懂大道理，只知道师傅肯定不会害我，他带我到这个鬼村来，肯定是有自己的原因。

    这时候师傅好像也不是很焦虑了，居然和我聊天起来。他问我，小明，你从小跟着我，很多事情师傅也从来不瞒你，尽量让你比别的小娃儿早熟一点，虽然才八岁，但是关于冥钞和一些事情应该知道不少吧？

    我点了点头。确实，因为师傅从小无论是在用冥钞驱散脏东西，还是在进行一些古怪的仪式的时候都不回避我，所以我也了解不少，也比同龄人成熟一点儿。

    “小明，你经常偷偷摸摸到我那个小屋子里面去偷看我的书，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那我现在考考你，伥是什么东西？”

    “伥？！”

    听到师傅一说，我顿时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知道师傅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事情，因为伥这种东西，实在是有点儿恐怖。简单地说，只有怨气非常重的厉鬼，才可以称之为伥。而且似乎还有一些限定条件，但是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毕竟，鬼也好伥也罢，对当时只有八岁我的来说，都只是理论上知道的东西。

    难道说这水塘村里面……？

    师傅看我惊恐的表情，说你应该猜出来了吧？没错，这个水塘村，现在就已经是被一个伥鬼给占据了，而且还是一个饿死伥，活活饿死的伥鬼，怨气重得很啊。把整个村子都笼罩起来了，如果处理不好要出大麻烦，早知道，为师也就不会带你过来了。

    我伸手抓了抓头发，好奇地问师傅，你不是一个做冥钞的么？书上不是说道士才会抓鬼么？还有今天下午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他好像也……也不是人，我看师傅你还给了他一张银钞。

    师傅刚想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在我旁边别乱动，注意安全，今天师傅就让你看一看，冥钞设计师，不是只会卖冥钞给老百姓赚钱的，我们......也会对付这些阴邪的脏东西。”

    那白色冥纸做的马儿立刻打了个响鼻，后退了几步把我给保护了起来。我看到四周的雾气里头，出现了一个个红色的光点，然后越来越大，原来是一双双红色的眼睛。

    一个个脸色惨白，嘴角上扬笑容诡异，身穿各种各样衣服的村民朝着我和师傅包围了过来，不，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村民了，而是死了之后变成的鬼！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直面鬼物，手脚发软，但我还是坚持站在师傅背后，不让自己瘫软倒地。毕竟我是冥钞设计师的徒弟，就好像一个杀猪匠的徒弟就算不会杀猪但至少不会怕血。

    四面八方的村民向这边包围了过来，师傅朝我喊了一声：“小明，你包里面的纸钱给我拿出来，往天上撒！”

    我不明白师傅的用意，但是他这么说我自然马上照做，赶紧把背包打开，里头一叠一叠的纸钱不要命地朝天上撒，一张一张颜色不同，形状各异的纸钱漫天飞舞。师傅突然嘴巴里面叽里咕噜地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那些乱飞的纸钱居然好像被一股什么力量给控制住了，分别朝着这些包围过来的村民飞过去。

    “这些都不是普通的纸钱，是阎王爷认可的真钱。拿到钱，赶快离开活人的世界去阴间享福吧！”

    那些村民变成的鬼物看到这么多的纸钱，居然都停住了，像被定身了一样，站那儿不动。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听到一声冷哼，这冷哼从四面八方的雾气里传过来，透出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那些本来被我和师傅的纸钱弄得站着不动的村民在这冷哼下，居然显得有些害怕的样子，把手里头的纸钱居然全部都扔在地上，继续眼睛冒着红光，朝我和师傅包围过来。

    就算我年纪再小，这个时候也该知道了，这声音...就是让水塘村变成一个鬼村的罪魁祸首，也就是师傅说的那个伥鬼，饿死伥！

    “活人......活人......死！死！”

    一声声说让我们死的声音在附近回荡，这声音很古怪，光是听到就感觉浑身上下冷飕飕的，好像血都要结冰了的感觉。

    这话一出，师傅神色大变：“这...这怎么可能！！你这饿死伥才形成没多长时间，怎么会有自己的意识？高老头你个王八蛋，怎么当的这一片的鬼差？你再不出来帮我，看明年七月半你怎么回阴间交差！”

    师傅一边大喊一边猛然扔出来三张银色冥纸，本来平时看起来也算是普通的银钞，这个时候居然在空中悬浮起来，还一闪一闪的发银光。

    这种景象我从来都没看到过，也从来没想到师傅除了制作冥钞之后还有这一手，不由得连呼吸都有点儿急促和激动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孩子当时为啥会有那么激烈的情绪，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隐隐约约的向往。

    那三张悬在空中的银色冥钞一下消失不见，然后从消失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穿着黑色寿衣，黑色寿鞋的长胡子老头，这老头儿轻飘飘的落地，站在了师傅的旁边。他的第一个动作不是和师傅说话，也不是去看那些村民鬼物，反而是朝我看了过来。

    他就看了这么一眼，我立刻感觉到左边脸开始剧烈的痛了起来。那五条从眼角延伸到嘴角的黑色爪印一样的伤痕好像有火在烧一样，痛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高老头，你看个卵啊，这是我徒弟！先搞定那饿死伥再说。”

    伴随着师傅的吼声，四周的浓雾突然就散开了，然后，一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一个房子上面，站在那点儿，用一种阴冷凶狠的眼神看到我们。

    这个影子好像被一团黑气包围，不过大概能看出是个人的形状，脑壳的位置有两点红光，比周围那些村民要亮得多。这东西就站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面，散发出一种让人胆战心惊的感觉。

    这应该就是师傅说的饿死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