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猎户小村
“大傻子,大傻子,你看我这件新棉袄怎么样。”一个六七岁的女童,穿着一件新布料做的棉袄,里子使用家里的老棉被重新弹开的。 劈着木材的不算高大男子停下手中的斧子,身上的破棉袄飞着棉絮,穿在自己的身上有些短,但是在冬季里他好像不惧怕寒冷。 被称作大傻子的男子蹲下,憨憨的笑着说:“不错,小燕子穿上了更漂亮了。” 小女孩白了他一眼,骄傲的挺起小胸膛说:“这还用你说,我爹和我娘都是方圆几百里的俊男靓女,我是他们的女儿,自然长得不差。” 一个六七岁的小娃娃有这样的语气,家里自然有读过书的人,教过小姑娘开蒙。 那人有些疑问的看着小姑娘:“今天你为什么要穿新衣服啊。” 那个小姑娘突然气鼓鼓的说:“你傻啊,今天可是过年。我穿了一件新衣服你也不多夸夸我,娘说的对,男人都是榆木疙瘩。” “小燕,怎么跟你安叔叔说话呢!” 一个强硬的声音突然的出现,吓得小燕缩了一下脖子,满脸不情愿的向那个人做了一个鬼脸,装作乖巧的说:“娘,我错了,安叔叔,我下次不敢这样了。” 易安穿着兽皮的女人从远处走过来,踩着没过靴子的雪地,费力的走到那个简陋到极致的木房子。 那个女人是标准的山里猎户的妻子,同样和小女孩说的一样,格外的清爽美丽,脸上被寒风吹得通红,喘了一口气说:“安之兄弟,我家男人说今天是过年,所以叫你去河边打鱼去。我爹也说了,你一个人过年太冷清,反正家里多个人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情,今年到我家去。” 那个男子没有犹豫的憨笑着:“就不麻烦嫂子,我在家里吃一口就行。” 那女子毫不在意的说:“麻烦什么啊,你小子就是假客气,每次叫你去吃饭,说着不想,但是每次都没见你少吃。” 小女孩帮腔的说:“就是就是,你吃的都赶上我三天的饭量了,你太能吃了。” 女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女孩,小女孩噘着嘴没敢出声。那个傻子想了想,笑着说:“好吧,嫂子,我这有从村外买的面,拿过去包饺子。” 女人看着那个傻大个坚定的脸,妥协道:“好吧,好吧,每次来我家吃饭你都这样。嫂子给你包鱼rou馅的饺子。” 这里地处镇北关外的山里,是一个由猎户组成的村落。这个傻子是被这里的猎户李天方从狼谷里带回来的。李天方看着那个人心脏的位置出现一个大洞,但是还有微弱的气息,放下一个还喘气的活人,无疑就是自己的过错。 村子里唯一的赤脚郎中,也就是李天方的父亲。用最便宜的止血药堵住了伤口,那个人的气息渐渐地匀称起来,伤势迅速的好转结疤,在李天方带回来的第三十天醒了过来。 醒过来的那个人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忘记了,人们在惊讶他伤势好转快的同时也在猜测着他到底是谁。 赤脚老郎中告诉他:“既来之,则安之,今后就住在这里吧。” 那个傻子很喜欢这句话,决定自己从此叫做安之,姓安名之,安静的生活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 李天方是这一点最厉害的猎户,曾经单枪匹马的杀掉一只三百多斤的青眼猛虎。也是这个缘故,他才到狼谷里打狼。所以他才能娶了这里最漂亮的女子为妻。李天方穿着自己杀死的老虎皮做的衣服,脚上裹着厚厚的毛毡子,脸型方圆,一双明亮的双眼传神,高鼻粗眉,也是这里一等一的俊男。 “李大哥,你找我去抓鱼啊。”安之慢慢悠悠的走到村子口,看到李天方背后背着一个箩筐手里拿着一个冰铲。 李天方打开酒囊,喝了一口酒递给了安之,吸着冷气豪放的说道:“走,大兄弟,今天咱们必须将箩筐打满。” 安之喝了一大口,烧刀子的酒顺着喉咙烧到了胃里,身上反倒是暖和了许多,呲牙裂嘴的将酒酿还给了他。 大约走出了十里的雪路,来到了一条大河。大河已经冻结,下面是半米多深的冰层。 这条大河叫做段天江,将南朝和北岳的肖家隔绝。这里属于南朝,也属于北岳的混乱之地。 易安满头大汗的刨开一个冰窟窿,李天方负责用一根木棍绑着渔网在洞口搅着,搅了一会儿,将木棍带渔网拽出来,从上面粘着一些带着秋膘的细鳞的鱼,剩下小鱼都顺着冰窟窿扔了回去。 凿冰窟窿是个力气活,安之凿到第六十三个就已经满头大汗的,两鬓的头发都被寒冷的空气凝结成稀碎的冰碴。 李天方看着累趴下的安之,赞叹的说:“你小子身体不错,一口气能整六十三个,我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一口气七十六个,有人叫我七十六李。” 安之在旁边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李天方的谈话。晒着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的太阳,吃个凉透了的干粮,就着刀子酒,度过了午餐的欢乐时光。 安之背着满筐的细鳞的鱼跟个李天方去第一个陷阱处,看看能不能有迷途的羔羊迷失在陷阱里。 第一个陷阱里就是一个意外的收获,这个雄性獐子被困死在陷阱的网中,身体还没有僵硬,证明死去不久。所以没有被其他的野兽发现,猎物得以完整的保存。 李天方很高兴的将这只一百多斤重的獐子扛在身上,皮毛可以换钱,獐子的rou质不错,很适合老人和小孩的消化。这是只雄性的獐子,腹部的东西更是值钱的东西,人们可以从中提取出香料。 上天也不是用将运气分给李天方,其他的地方一无所谓,唯一有猎物入网,却被不知名的野兽吃了,留下一地的羽毛。 不过这一个獐子,就够李天方一家过好多天,这次也算是收获丰富。 冬季的白日很快的就过去了,转眼睛就有些黑了,安之和李天方到了村子口,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安之被李天方硬拽着回到家。
家里是温暖的,灯火是通明的。油灯里的鱼油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门口挂着一个不太明亮的灯笼。这些灯油都是在江里捕捞的一种油脂丰富,耐烧的提炼物,和这里的人用的荤油不同,这种油冷却下来不是固体,而是一种粘稠的液体。 这个晚饭,男人们负责将带回来的猎物处理收藏,女人们开始准备年夜饭,孩子们因为天黑不敢出门,缠着自己的爷爷或者是奶奶讲故事。 安之好奇的蹲在李天方的身后看着他熟练的分割着獐子。先是把四肢砍掉,割开后腿的皮毛,再从屁股后开始扒,整个一张完整的皮就从獐子的身上剥离下来了。 然后分离内脏,将獐子rou分割成一块块的,方便处放到一个缸里,然后盖上木盖子,仿制冬天饥饿的食rou动物将来之不易的rou食糟蹋吃光。 安之和回到屋里,盘坐在温暖的火炕上,吃着坚果和老者交谈。看着将一些医药里不清楚的地方提出,有些安之能回答上来,有些也记不清楚。这种坚果山里到处都是,可能就是南方的没有见过,在灾难的时期,这些东西都可以成为粮食。所以,只要你不懒,山里的人可少饿死,吃的东西也要比一般城镇的居民要好些,但是这里的环境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葬身兽腹。 夜晚的年夜饭格外的丰盛,有獐子rou,还有秋天晒的干菜,有从段天江打来的熬的雪白的浓汤,香气扑鼻。锅里还翻滚着鱼rou陷的饺子,等待它们饱满圆滑,等上三开的时间,一盘冒著热气的饺子端到了赤脚郎中的面前:“爹,你先尝尝味道如何。” 李天方的妻子孝顺的将刚出锅的饺子端到了老者的面前,老者用筷子夹起一个晶莹剔透的饺子,一口放在嘴里,将盘子向自己的孙女面前推了推。老者十分赞许的说:“不错,英子,你也别忙了,快点回来吃饭。” 李天方的妻子爽朗的说:“行,我把锅里的都盛出来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天方的妻子吃饱了,带着孩子回到自己的屋里玩耍,准备睡觉了,三个男人继续的喝着自己酿制的粗制烈酒。 老者喝的有些迷糊,口齿不清的抓着安之的手问:“你现在想起什么了吗?” 安之摇摇头,除了一本看不太懂的书,自己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不过那本被自己鲜血染红的书,每一次看都会感觉一场场战争的景象在他的眼前回荡着,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李天方打了个酒嗝,不满意的对父亲说:“你这老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你想不起来最好,依照你的伤势,一定得罪了什么人,都是些不好的事情。” 老者想了想,感觉儿子说的也对,安慰着安之说:“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等到正月十五,你和天方到镇子里的花灯会转一转,那里都是一些没有出嫁的姑娘,你要是看上那个了,我去给你说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