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九章 七日如七年

    电话响起时，左尚黎颇感意外地见到了季蕊的名字。

    握着手机，听着那边传来的柔和女声，他一时有些恍惚，已经很多年没有人主动关问他吃不吃饭，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在家里等着他吃饭了。

    年轻时的时候，他忙着拼搏，通常一忙就忙到很晚，经常连着几天都回不了家，那时候，顾静也会像现在样，问他回不回家吃饭，晚上要不要给他留菜。

    虽然爱她，也很想多陪陪她，但他却更放不下自己正值当头的事业，每每总是冷落了她。那时的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有好好珍惜，如今，却也只能生活在追悔莫及中。

    左尚黎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中，直到季蕊连唤了两声才回过神，他定了定神，声音里多了几分动容，“……不用了，我晚上不习惯吃东西。”

    “好的。”季蕊笑着说这，“那您早点回家休息，别太晚了。”

    她看了看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顾明熙，补充道，“这是明熙的意思，他不好意思，所以我帮他传达了。”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然后传来左尚黎略显沙哑的声音，“好，告诉他，我知道了。”

    挂了手机，季蕊刚想转身，顾明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从后面抱住了她。

    他搂紧了她的腰，俯下身子轻声说道：“……阿蕊，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胆小鬼？”

    “怎么会呢？”季蕊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笑道：“你只是太害羞了。”

    顾明熙没出声，将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间轻轻地磨蹭着。

    “好了，我们吃饭吧。”季蕊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松手，然后拉着他到餐桌坐下吃饭。

    饭毕，季蕊起身主动收拾餐桌，顾明熙拉住她的手，对她说道：“阿蕊，你去忙工作吧。”

    季蕊一愣，好奇地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顾明熙看了一眼放在柜台上的黑色公文包，：“你平常都不会带那个包回来的……每次带回来，准是把工作也带回来做了。”

    他还真是有够心细的，季蕊淡淡地一笑，“好吧。辛苦你了，那我去忙了。”

    “嗯，”顾明熙点点头，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早点忙完，不许晚睡。”

    “好好好。”她满口答应着，提起公文包进了书房。

    洗完碗，顾明熙认真地将屋子拖了一遍地，收衣服，洗澡，整理床铺，然后抱着电脑坐在沙发上看资料。

    不知不觉中，墙上石英钟的时针已近十一点。

    将文档备份好后，顾明熙合上笔记本，转头看向书房，那边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几许的灯光。

    他想了想，起身泡了杯茶杯端进去。

    季蕊正埋着头在一页纸上写写画画，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起头，朝他笑了笑，“现在几点了？”

    “已经十一点了。”顾明熙将杯子放在她的手侧，自然地搂住她的肩膀，轻声低问:“还要多久才好？”

    季蕊重新低下头，含糊地应着，“还有一些……很快就好。”她停顿了下，然后又问：“你爸爸呢？回来了吗？”

    顾明熙点了点头，“嗯，早就回来了。”

    “那就好。”

    季蕊没再说什么，翻了一页纸过去，继续研究上面的数据。

    顾明熙抿住唇，静静地凝望着她专注的面孔。

    他很想和她多说几句话的，两人白天都忙着上班，能交流的时间也就是早上出门前和晚上下班回家后，以及她不加班的周末。

    虽然有满肚子的话想和她倾诉，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保持沉默，自觉地关了门退出去。

    回到卧房，他掀开薄被躺了进去，随手拿了本书摊开，却怎么都看不进去，脑子里总想着还在电脑前工作的季蕊。

    心有所挂，又不好去打扰她，顾明熙索性翻身起床，拉开衣柜门开始整理里边的衣物。

    里面其实已经很整齐了，但是他还是一件一件地理出来，重新抖开叠好，虽然有些多余，但如果不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他总觉得自己分分钟都想跑过去黏她。

    季蕊推门而入时，正好见到他露在衣柜外的半个身子，好奇地走过去，“明熙，你在做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顾明熙立即将脑袋从衣柜探出来，“你忙好了？”

    “嗯，”季蕊走到他的身边，看了看衣柜里边，又看了看他，一时有些不明所以，“你在找东西吗？”

    “没什么……”顾明熙脸色微微地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在找事做，他将她的睡衣递过去，轻声道，“快去洗澡吧，很晚了。”

    季蕊应了一声，接过来刚想进浴室，忽然想起了件事情，她停下脚步，扭头对顾明熙道：“明熙，要是你现在有空，就帮我整理下行李箱吧。”

    行李箱？顾明熙敏感地停住手，不解地对上她的眼睛。

    “我明天晚上要出差。”季蕊解释，“原本是打算下周一去的，但对方的进度比预计加快了，所以就提前了两天。”

    她犹豫了一会，继续说道：“还有……出差结束后，我会顺便回家过节，你记得多放两套衣服进去。”

    顾明熙愣怔望着她，似乎没能马上接受这个突然的离别，过了好半响，才呐呐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季蕊算了下时间，“大概一周后吧。”

    一周！顾明熙被这个时间打击到了，一想到未来有七天见不到她，有七个晚上要孤枕难眠，顿时整张脸都耷拉下来。

    他的声音一下低了很多，失落地望着她，“需要这么久才回来吗……”

    “嗯，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得多呆两天才行。”季蕊摸了摸他失落的脸，柔声安慰道：“你乖乖地，到时候我带我们那边的特产给你。”

    顾明熙气馁，将她的手紧紧地捏在手心里，声音更轻了，还有些说不出去的别扭，“我才不要特产……”

    他默默地念着：我想要你，一想到要一周后才能见到你，我就浑身难受了……

    虽然很想将这些话说出来，但是他忍住了，怕她觉得自己任性，也怕她为难。

    季蕊望着他黯然无光的表情，心里开始内疚了，“明熙，别这样，就一个星期而已。”

    顾明熙吸了吸鼻子，靠过去抱住了她，对着她的耳边轻言细语，“对你来说，也许一个星期不算什么，可是对我来说，七天就跟七年一样长……”

    他停顿了下，低声地问道：“阿蕊，我能不能跟你回家？我不想跟你分开这么久……”

    季蕊愣怔了下，反应过来后，踌躇道：“抱歉，我……”

    “我明白的，”见她犹豫，顾明熙连忙阻止了她说下去，心里虽然失望，可还是决定尊重她的意思，“我只是很舍不得你而已，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早点回来。”

    季蕊安静地待在他的怀中，无声地点点头。

    顾明熙在她发丝上蹭了蹭，“明天我送你去机场。”

    “嗯。”

    “按时吃饭，不许熬夜，少喝酒。”

    “知道。”

    “要记得每天都想我……”

    “……好。”

    窗外，一轮明月悬挂夜空，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在床上一对相叠的人影上。

    顾明熙安静看着怀里熟睡的人，一遍又一遍地用指尖描绘她脸部的轮廓，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让他心情稍微平复下来。

    以前不是没遇过她出差的时候，可从没有一次，让他觉得这么难忍。这一刻，他真希望时间能静止下来，明天永远不要来临，这样，他就不需要面对和她的别离了。

    一想到明天，他忍不住又搂紧了些，一周七天，真的是太长了……

    到了机场，顾明熙拉着季蕊的手不肯松开，眼底里净是不舍和难过。

    季蕊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叮嘱：“好好照顾自己，我很快回来。”

    顾明熙的眼睛有些发红，手拉得更紧了。

    机场里响起航班的提示音，林凡的声音从不远处飘过来，“季总。”

    季蕊轻轻地挣了挣被紧握的手，轻声提醒他：“明熙，我应该走了。”

    顾明熙轻咬着下唇，手一点一点地放松，直至完全放开。他垂下眸子，抿住唇，眼里似乎有水光闪过。

    季蕊暗暗地叹了口气，她出差多了，对这样的场面原本并不怎么以为然，这会见到他这个样子，自己也开始跟着难受起来了。

    定定在原地站了一会，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踮起脚尖，飞快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笑道：“笑一个好不好？你这副表情，让我怎么安心离开？”

    顾明熙眨了眨眼睛，很勉强地将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

    季蕊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脸颊，“到了那边，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他默了几秒，抬手理了理她的衣领，乖乖地回道：“好……”

    季蕊最后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登机入口。

    林凡上前了几步，自觉地将她手里的行李箱接过手来，和她并肩前行。

    准备进登机口时，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顾明熙的方向，狭长眼睛微微眯起来。

    他没忽略两人刚刚的亲密举动，原来，她真的有男友了，而且，对象还是他……

    不是陆轩，而是顾明熙。

    对于这个发现，林凡没有感到很惊讶，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缠在他的心间，让他的脚步变得比往日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