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犷平之战
建安七年七月十三日,曹营中军帐中,曹cao面色凝重的盯着挂在帐壁上的山川地理图沉吟不已。 程昱开言道:“主公,幽州昨日传来急报,乌桓单于塌顿裹挟十万人马南侵,鲜于辅屡战不利,已退守犷平,现敌军集结于幽州以北,情势危急。” 曹cao冷笑一声道:“这便是刘备遁走前为我准备的礼物么,这个混蛋。” 荀攸微微沉吟道:“乌桓以游牧为生,不事耕作,北方土地贫瘠,根本无法为一支十万人的大军南下作战提供粮资,如果不能攻破城镇,仅靠sao扰乡村不足以资其日常用度。乌桓军以骑兵为主力,作战惯于一击远扬,擅野战不擅攻坚,虽然幽州诸城地处平川,无山河之险,无长城之阻,但依托城池,乌桓骑兵亦难有作为。此次塌顿南下之举等同坐困于不可战之地,徒费气力,以其智略,何以出此昏招,实在令人费解。” 郭嘉摇了摇头道:“或许塌顿此次已经放弃了以战养战的惯用之法,准备进图幽州,攻克城寨,而非简单的袭扰。如此不但大军用度有了保障,还能以此为前哨通路,侵掠河北。” “在下以为奉孝的推测虽然大胆,却也合乎情理。”程昱顿了一顿,“塌顿出兵的时间如此微妙,恰好在刘备遁走之后,其中似乎隐约有所关联,但又令人难以捉摸。” “与其各自暗中角力,倒不如摆明车马一争高下。”曹cao傲然道,“我本已决意征伐乌桓,塌顿携兵南侵,倒省去我远涉沙漠的一番劳顿。既然幽州历来是其南下的必扰之地,我很乐意成人之美,让他永远留在这片土地,无论是尸骨,还是灵魂!” 建安七年七月二十八日,犷平城北十五里。 曹军的突然出现的确令塌顿略感惊疑,但并未使其畏惧。乌桓大军虽为客军,但在此处盘桓了半月有余,早已熟悉周围的地理环境,中原人善用地利为战的诡计此时已诚然不足为惧,加之己方乘骑的战马雄壮彪悍,即便是虎豹骑也难以抗衡,如此优势之下,断无不胜之理。 塌顿瞟了一眼军容严整的曹军阵列,纵马而出,放声喊道:“是汉丞相曹孟德亲临么?在下塌顿求见。” 许褚和典韦一左一右护住曹cao,三骑品字形出阵。曹cao略一拱手算作为礼,而后问道:“塌顿,未得陛下宣召,阁下此番擅自前来所为何事?” 塌顿拱手回礼道:“曹丞相,在下是乌桓单于,不受汉朝大皇帝诏令节制,宣诏云云,再也休提。在下此番是依照约定前来收取幽州十一郡九十县的。辽东、辽西、右北平等郡县历来是我乌桓属地,自不用说,其余郡县烦请曹丞相尽快交付。如果此项事宜不在曹丞相的权限之内,在下唯有赴许昌面见汉朝大皇帝,请他裁断。”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阁下不奉诏令之言,是无君无父的诛心之论,可恨可鄙。”曹cao冷冷的摇头,“至于依约收取幽州郡县之事,在下从未听闻。大汉的每一寸土地皆是用鲜血换来的,岂能轻易送人?” “曹cao,在下敬你是大汉宰辅,这才尊称你一声曹丞相,还请自重,勿再言语相欺。”塌顿从衣甲中抽出一纸帛书,向曹cao一扬,“这是贵国幽州牧刘备签署的文书,其中许诺以幽州十一郡九十县相让。贵国自诩为礼仪之邦,天朝上国,难道要行此背信弃义之事?” “幽州牧刘备?”曹cao闻言冷笑,“在下忝居丞相之位,对我朝各州州牧可算了如指掌,却从未听说过幽州牧刘备此人。我朝的幽州牧是阁下的老朋友旧相识,阁下应该不会忘记。”曹cao说着向身后一比。 刘和从阵中带马而出,面沉如水,冷冷的道:“塌顿,好久不见了。” 刘虞镇守幽州期间,在乌桓等外族中威望崇高,亦曾有恩于塌顿,此时见到其子刘和,塌顿不禁面露愧色,迟疑半晌方才尴尬的向刘和见礼道:“少公子,两军阵前兵凶战危,实在不是您应该来的地方……” “我的老朋友忘恩负义,攻击我治下州郡,欺辱我辖下子民,在下既奉皇命出任幽州牧,镇守一方,岂能贪生怕死,临阵退缩?”刘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塌顿。 “少公子,北方贫瘠寒冷,难以耕种,我们四处抢夺粮食,无非是为了生存。如今汉室倾颓,中原板荡,正是我族南下的绝好机会。”塌顿咬了咬牙,“在下虽然感恩令尊宽仁的治理,但是力量才是我乌桓立业万年的根本。今日之事,就算有违旧日的情谊,在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请您原谅。” “力量?如此便教你见识一下你所敬畏和赞叹的力量!”曹cao冷笑着向身后一挥手,夏侯渊手持雕弓策马出阵,一声破空之响后,塌顿军中的单于纛旗和护卫在两侧的牙纛缓缓滑落。 塌顿的数万大军顿时一阵sao动,一发三矢,三矢皆中,乌桓兵将虽精于骑射,却自问都不能够。而射落代表单于威严的纛旗,是对整个部族的侮辱和挑衅,乌桓将士不由自主的拔出长刀,看向塌顿。 此时曹cao等人已经退回阵中,塌顿怒火中烧,抽出佩刀高举向天,继而全力挥落,放声咆哮起来:“乌桓的勇士们,随我冲锋,此战夺敌帅旗生擒曹cao者,犷平城的子女玉帛,尽数赏他!” 乌桓大军听闻此令,尽皆踊跃振奋,一时人喊马嘶,杀声震天。面对乌桓骑兵的全力冲锋,曹军军阵的两翼飞起,布于中军阵前沿的士兵擎着一人高的重盾,与身后持矛的同袍结成阵列,封挡住战场的正面,两翼的步弓手则于阵前迅速布下重重拒马,依靠其掩护充分发挥出弓弩的强大杀伤力,以箭雨压制敌军侧后方的部队。骑兵在战场上的机动优势及冲击力全赖于远高于步兵的速度,此时遭遇前方矛阵的阻拦和两侧弓阵的钳制,乌桓骑兵的阵型受到挤压,速度优势再也难以施展,挤在一起的战马如同驽钝的驮马一般惊慌的狂嘶,挣脱骑手的控制,互相践踏。 曹cao完美的将袁绍攻破白马义从的阵型在战场上重现,同时补足了其两翼的弱点。见乌桓大军阵脚已乱,曹cao擎剑在手,沉声下令:“诸位,自世宗孝武皇帝之后,我朝积弱已久,屡屡受辱于夷狄之人。我辈重振帝朝威武,正在此时,今日一战,有进无退,誓要立马阴山,再建卫、霍之功勋!”
曹军将士闻言无不热血上涌,在补齐中军的阵线后,大军展开阵型,开始向前推进。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中,锻铁巨盾从中央洞开,五千铁甲骑兵如风般席卷而出。 当塌顿分辨出这支骑兵的建制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虎豹骑……” 建安七年七月二十八日,曹cao与辽西乌桓单于塌顿决战于犷平城北十五里。虽然精于骑兵战术,但是面对中原的战阵,十万乌桓青壮全军覆没,塌顿亦死于乱军之中。两个月后,代郡乌桓行单于普富卢、上郡乌桓行单于那楼向曹cao献上象征本部族的纛旗,以示归顺。 同年十一月,在初雪落下之前,曹cao引兵回到许昌。 邺城之战和犷平之战作为曹cao扫平河北的两场最终决战,影响深远。此后,困扰曹cao已久的北方威胁彻底冰消瓦解,只需遣一得力边臣,数十年内将再无北顾之忧。在荡平河北的过程中曹cao留下的唯一遗憾是没能令自己命中的宿敌跪伏在马前,刘备破围而去,不知所踪。 建安七年十二月二十三日,晨,江陵。 “刘备居然逃走了?”孙策抽出一纸探报,“以曹cao数万之兵,破得了十万乌桓,却擒不住区区一个刘备,刘备也算能耐通天了!” 周瑜笑了笑道:“将两州十六郡弃如敝履,刘备行事的确出人意料。不过这番壮士断腕的胆识气度,倒是令人钦佩。” “壮士断腕,也不知疼是不疼。”孙策再抽出一张探报,“哗,这倒有一桩逸闻。曹cao的三子曹植迎娶袁熙遗孀甄氏,已于上月在许都完婚。” 张昭缓缓的开口道:“甄氏是本朝太保甄邯之后,家中世袭官职二千石,乃是河北望族。曹cao此举,既可笼络人心,又可缓和其与乡党名族之间的矛盾,何乐而不为。” “曹丕往晋阳劝降,倒便宜了曹植。不过这样也好,曹植与甄氏,原是有夙世姻缘的。”孙策感叹着说。见周瑜、张昭等人一脸疑惑,孙策笑着岔开了话题:“可有刘备的消息?” “最后一次得到刘备的消息是其于六月初破箕关西窜,之后杳无音讯。” 孙策略略沉吟道:“经箕关西逃,难道他是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安定,刘备偏腿下马,六个月的奔波虽然让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依然保持着皇室贵胄应有的风度,他掸了掸大氅上的雪尘,躬身为礼道:“败军之将刘备,跋涉千里,终于见到了马寿成将军。” p.s.益州之战,明日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