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乌巢焚粮
建安五年十月十九日,傍晚,官渡,曹军军营。 曹cao坐在中军大张中,面前的几案上并排平铺着两封信,以石镇纸压着。 曹cao已经在官渡与袁绍对峙了四个月,时间虽然算不得长,但是足以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新收的秋粮已经所剩无几,再这样耗下去的确不是办法,曹cao开始考虑是否退守许昌才是更好的选择。 直到他收到了面前的两封信。 第一封信来自许昌的荀彧,信中特地回复了曹cao有关退兵的问询: “承尊命,使决进退之疑,愚以袁绍悉众聚于官渡,欲与明公决胜负,公以至弱当至强,若不能制,必为所乘:是天下之大机也。绍军虽众,而不能用;以公之神武明哲,何向而不济!今军实虽少,未若楚、汉在荥阳、成皋间也。公今画地而守,扼其喉而使不能进,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断不可失。惟明公裁察焉。” 第二封信随曹cao求借的军粮一同从江东而来,孙策在信中写到: “汉丞相曹公钧鉴: 明公智慧、武勇、用人、果敢无不胜于袁绍,相持半年不能取胜,窃以为明公过于谨慎。若能寻获时机当机立断,官渡僵持之局面定会有所改观。” 两封信的内容有异曲同工之妙,战争中的优劣成败往往取决于能否再坚持一刻的努力,曹cao反复读着两封信,等待着入夜。他知道,整个军营同他一样,也在等待,因为这个夜晚是他可以获胜的最好契机,也可能是他的最后一个机会,几个月的坚守已经耗尽了几乎全部的粮食和马草,剩下的储备无法支持自己度过八月。 坐在帐下的夏侯渊正在为自己的铁弓紧弦,他认真的在弓弦上抹好油,细细的捻着,随后拉扯了几下;夏侯惇坐在另一侧,借着烛火反复的看着自己佩刀上的云纹;其他众将神情严肃的各自坐着,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穿好了甲胄,喂饱了战马,装满了箭囊,可以随时踏上战场。 但是自己真的能够击败袁绍吗?曹cao拿起案上的龟骨,犹豫着是否应该一卜此战的胜败,郭嘉大步上前,夺过曹cao手中的龟骨掷于地上,单膝下跪道:“主公,在下只闻占卜以决踌躇难定之事,今主公既已定计不疑,占卜又有何用?倘若占卜所得不吉甚至大凶之兆,主公难道决定临阵退缩,就此息兵罢手,坐以待毙么?如今势成骑虎,由不得主公犹豫踌躇,请主公思之。” 曹cao也不发怒,而是环顾诸将道:“此战吉凶未卜,你们是否愿意跟随我踏上战场?” 诸将尽皆起身,以军礼答复道:“末将情愿追随主公,万死不辞!” “好,这才是我曹孟德帐下的将军!”曹cao深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决战终于开始了。此刻他心中不再有任何畏惧,他要用这一战向天下人证明,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曹孟德不敢做的,没有什么事情是他曹孟德做不到的。 曹cao沉声传下将令:“那么准备开拔。诸位,今日是我们决定河北归属的关键一战,所以请务必竭尽全力。” 当袁绍的大军还在沉睡,曹cao亲领五千步骑悄然离开了官渡的军营,他们竭力保持安静,马裹蹄,人衔枚,甚至不打火把。他们每个人都背着一捆干柴,连曹cao也不例外,兵将们紧紧抿着嘴唇,兴奋却有忐忑,但他们眼中闪着不一样的光亮——哨探已经被反复派出,消息已经被一再确认。他们坚信,当乌巢的屯粮被付之一炬时,袁绍会有多么吃惊和懊恼。 曹cao带马疾行,为了这次突袭,他特意没有骑乘自己最为钟爱的爪黄飞电,而是换乘了这匹紫黑色的绝影,作为他自起兵以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战,任何环节的疏漏差错都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夏侯渊靠近曹cao,压低声音道:“主公,冲锋陷阵就交给我们这些将军做好了,主公身负全军安危,实在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妙才无需多言。在我的兵法中,从来没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十二个字,我坚信为将者必须亲临战场,才能做出准确无误的判断,下达行之有效的命令。难道你要我像袁绍一样,一身华贵锦袍,一脸风流自赏的样子,坐在中军帐中等死吗?”曹cao将声音压在喉咙里,“他和我对于女人的品味相同,但是在如何赴死这方面,我可比他高明太多了。” “主公最让人佩服的地方,就是任何时候都有心情说笑。”夏侯渊低低笑了两声,“但是前军的确太过危险,主公不如退居中军,那里既安全,也不影响主公判断局势和下达命令。” 曹cao沉沉的摇头道:“妙才,我再重申一遍自己之前所下的命令,此战没有前军后军之分,所有人必须全力向前,退后者斩!怠慢者斩!” 夏侯渊闻言凛然,郑重的行过军礼后不再言语。 建安五年十月十九日,夜,乌巢。 “仲简,你让我想起了自己还是西园八校尉的时候,真是令人怀念。想不到你我再见竟然是以这种方式。”曹cao看着夏侯惇献上的淳于琼的人头,叹了口气。 在他身后,兵刃间的敲击声发出刺耳的鸣响,浓烟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 官渡之战是汉末历史上第一次意义深远的决战,曹cao以一家之力,独抗袁绍刘备两家强兵。作为这场战争的转折点,史书上对乌巢烧粮的描述却只有区区几十字:建安五年十月,曹公夜袭乌巢,大破之,斩守将淳于琼、督将眭元进、骑督韩莒子、吕威璜、赵睿等,尽烧其粮草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