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青云
“好好在家里呆着，mama去给做好吃的。”一脸慈祥的妇人轻轻地摸着一个小男孩的脑袋。 “梦梦，今天在学校干得不错。”英俊的壮年男人走过来拉了拉小男孩的脸颊：“被欺负了就要打过来，有你老爸小时候的风范。” “别教坏你儿子。”妇人轻轻地拿掉了男人掐在小男孩脸上的手，“不过别人不讲理也不要客气哦……” “mama，我今天要吃松仁玉米。”清脆的声音，无比的熟悉。 “好，好，给你做……对了，少吃点糖，要长蛀牙的。”温柔的话语，无比的怀念。 …… “唔……好久没做过这么舒服的梦了呢，我还以为我早把这些都忘了。梦梦……多少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莫问慢慢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悄悄地擦掉了不知何时挂在眼角的泪水。 过了一会儿，莫问从梦醒的伤感中回过神来，开始观察他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颇有年头的厢房，墙上刻满了沧桑。两扇小窗，房中只有几张松木桌椅和一条大炕，炕上四个床位，张小凡和林惊羽分别躺在自己左右，两人都脸色苍白，嘴唇翕合，似乎在做噩梦。一个大大的“道”字悬在他们头顶，冷冷的俯视着三个小孩。 【这就是青云了啊……】莫问翻身下床，轻轻的穿上鞋子，缓缓向房门走去。 门是合上的，不过并没有锁，莫问稍微一用力，那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 晴天，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全身暖洋洋的。天高云淡，庭院中生机盎然，几只麻雀在屋檐上好奇地偏过了头，叽叽喳喳的谈论着；微风拂过，院中草木舒展着身姿肆意的摇摆…… 将这些收入眼中的莫问不禁回想起了之前那个温暖的梦境，刚擦干的眼泪便又无声地爬上了脸庞。 随手合上房门，莫问找了个台阶坐下，双手抱膝，默默地回忆着，温暖的从前…… 期间有群青云弟子路过，其中一人上前两步刚准备问莫问一些问题，便被后面的一名道士拉住了衣角，那人有些疑惑的回过头，他的同伴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前，无声地做了个‘嘘’的姿势，然后指了指莫问那满布泪痕的脸颊。 “……”那道士默默地收回了前伸的手，心底长叹一声，便进了莫问刚出来的那间屋子。 “啊，你们都醒过来了啊。”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陌生声音从莫问身后传来。 “！”莫问霍然惊醒，猛地一转头，却是双眼通红的张小凡喝令惊羽，而他们身后则跟着一个穿着天蓝色道袍年轻的道士。 “小家伙不要有这么大敌意。”看着莫问警惕的目光，常箭温和地笑了笑，“这里是青云山，你们是安全的，一起跟我来吧，几位师尊想见见你们。” 林惊羽快步跟上，张小凡看了一眼还有点在发呆的莫问，跑将他过去一把拉住。莫问这时也回过神了，两人快步追了过去。 “莫问，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张小凡此时眼角犹有泪珠：“大家，真的都……” “……就是那样了。”【这是你要经历的劫难啊。】 就这样沉默着，一行人走出了庭院，进入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回廊。回廊中每隔数米便有一个拱门，经过这些拱门，莫问用眼角看了看，都是大同小异的庭院，似是通天峰弟子的标准配置。 这就是这个世界第一大派的规模啊。 不一会儿，他们便走到了回廊的尽头，那是一堵巨大的白墙，其中一扇大门，没有刷漆，两块门板上没有一丝缝隙，竟是由整棵树做成的。 径直从门中穿过，一个巨大的汉白玉广场映入眼帘，广场上摆着九个铜鼎，横三竖三，鼎中不时飘出青烟，里面燃烧着不知名的香料。 “这边走。”那道士看着呆立的三个小孩，一脸微笑，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将他们惊醒，“青云六景的‘云海’并不是最漂亮的，前面还有呢。” “是什么？”林惊羽忍不住问了句，边上的莫问也配合的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虹桥！”常箭自豪地一指前方。 三人闻言远眺，广场尽头云烟弥漫，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 “这里看不见的。”常箭迈开脚步：“跟我来吧。” 他们越走越近，云气漂浮在他们身边，从远处看去，这四人仿佛漫步于云端，仙气十足。 终于，一座石桥出现在广场尽头，那桥斜架在空中，并无墩座，一头搭着广场，另一头斜入云中；桥两边不断有清水流下，阳光照在水珠上折射出七色的光辉，绚丽缤纷，恍若仙境。 “这就是‘虹桥’了。”常箭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快一点：“不过小心一点啊，这桥下可是无底深渊，不要掉下去了。” 张小凡和林惊羽都是一惊，莫问则是默默地欣赏着难得的奇观，似乎是没听见常箭的话。 一行人默默地走着，不知多久，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云气慢慢的淡了，又走了一会儿，一行人便出了云海——天穹碧蓝如洗，无边无际，下方云海茫茫，洁白如雪，放眼望去，天地仿佛只有蓝白二色，令人心胸舒畅。 而在他们正前方，则是青云派青云观主殿“玉清殿”。 此时虹桥已经不再上升，在空中转了个圈，落在了殿前的一汪碧水边，这里已经能隐隐听见殿中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人在作歌；而那碧水之中，则不断传来了雷鸣般的怪声……【水麒麟莫不是在打呼噜吧。】莫问在心里恶意的揣测到。 四人走下虹桥，来到那水潭边，准备从潭边的石道一路进入玉清殿，莫问却暗暗提高了警惕。 不过莫问的提防是没有用的，四人刚上台阶，水麒麟便咆哮着从谭中跃起——从水麒麟咆哮到谭中出现漩涡再到它从谭中跃出，时间不超出半秒，莫问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躲开水麒麟跃出激起的巨大水花？登时和张小凡林惊羽一般做了落汤鸡。 不过此时三个小孩却都没心思关心身上问题，一起呆呆的看着那巨大的怪兽，张、林二人是惊惧，莫问则是发动了天赋能力，正在看水麒麟的资料。 水麒麟：七星（中段传说），上古异兽，天生御水，虽然此时它还是成长期，但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一流的力量。（神兽后裔，力量非凡，就是长成的时间要得太久了。） 水麒麟抖了抖身子，激起无数水花，随后大眼珠转了转，巨大的脑袋便向三个小孩处探了过来，似乎想要仔细看一看身下的小人儿。 水麒麟那狰狞的头颅越来越近，三人已经能看清它颈上那细密的鳞片；洁白修长的獠牙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着慑人的寒光……即使莫问见多了生死，此时也在水麒麟巨大的身影下不自觉的心跳加速，更不要说旁边两个真正的小孩了。 “灵尊，他们是师尊特意召见的。”常箭不知何时飘到了三个小孩身前，竖起一只手掌，对水麒麟恭敬地行了一礼。 “扑哧。”水麒麟打了个响鼻，又扫了四人一眼，对三个小孩子呲了呲牙，便不再理会四人走到水潭旁边的土地上爬了起来，不一会儿，刚才雷霆般的怪声重新响了起来。 【噪音啊，我说他们为什么把这种异兽放在这里，如果这家伙睡在下面的话其他青云弟子就别想睡觉了。】莫问暗暗咧了咧嘴。 “走了。”常箭在三人肩上都轻轻地拍了下：“灵尊是千年前我派青叶祖师收服的上古异兽，名叫‘水麒麟’。当年青叶祖师光大青云，降妖除魔，它是出过大力的。如今是我们青云门的镇山灵兽，敬称为‘灵尊’。” 说完，他又向水麒麟行了一礼，三个小孩（包括一个伪正太）见状，便也有样学样地单掌竖在身前恭恭敬敬地向打着呼噜的水麒麟鞠了一躬。只是水麒麟头也不抬，巨大的身子有规律的一起一伏，睡得甚是香甜。 四人行完礼后便沿着石阶继续前行，不多时，一座挂着金色牌匾的雄伟大殿便出现在四人眼前，走近“玉清殿”，最引人注意的的便是大殿尽头的三清神位，庄严肃穆，气度非凡。 而在神位之前，站着数十人，有道有俗，皆是青云门下。众人之前摆着七张座椅，左右各三，居中最前方又有一张，七个座椅上做了六个人，右排最后一张椅子却是空的。 道玄真人：七星（高段传说），天下正道巨擘，青云掌门，一身道门修为深不可测，杀伐果断。（实力不评论了，能当上一派掌门的家伙岂是省油的灯？别看这老头儿慈眉善目的，要是你真的触犯了青云的利益的话……走好不送。） 【活了几百年的家伙能不老jian巨猾么？不过道玄不应该只比普智强一点啊，难道不算神剑诛仙？】 莫问正转着心思，常箭此时正了正衣衫，大步上前朗声道：“掌门，各位师叔，弟子常箭，奉命……” “鬼，恶鬼，鬼啊……”常箭还未将话说完，一声凄厉的叫声便从殿中传来，打断了他的话。 常箭吃了一惊，但张小凡和林惊羽却是一下子激动了起来——这声音虽然凄厉，但却耳熟得很，张小凡也不顾其他的了，拔腿冲进了大殿……莫问则在心中暗暗的叹了口气：这王土他也是很熟的，他开始砍柴的时候便是随着以王土为首的一帮樵夫进的山，之后也经常与其一起打柴。这人很乐观，一天到晚笑呵呵的……只是如今也崩溃了。 “王二叔，你怎么了？”见王土只是死气沉沉的看着自己，心中着急的张小凡大声说道。 “鬼，鬼，鬼啊！……” 本来因为张小凡开始的问题安静下来的王土故态复萌，怪叫着爬到一边。 殿中顿时充满了叹息之声，张小凡正准备追上去继续询问，却发现自己被莫问和林惊羽一左一右拉住了，张小凡不接回头，看见的却是莫问沉痛的脸色和林惊羽含泪的眼角。 “没用的，他已经疯了。”林惊羽一脸悲戚。 张小凡一下呆在了原地，莫问和林惊羽对视一眼，拉起张小凡跑到了殿中六人身前，对着道玄真人跪了下去——莫问都做好了磕破头皮的准备了，不料刚把头砸下去，便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拖住了他的身体。 “可怜的孩子，你们起来吧。”道玄微叹一声。 莫、林二人却未起身，依旧双膝跪地，林惊羽看着道玄悲声道：“真人，我三人年幼无知，突然遭此大变，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能知过去将来，请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请真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莫问又拜了下去。 “是啊，神仙爷爷，你要做主啊！”这是一脸迷茫的张小凡。 “这过去未来我是不知道的。”道玄真人微微一笑：“但你们居住在青云山下，我青云门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只是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好好回答。” “请真人问话吧。”林惊羽点了点头：“弟子知无不言。” “嗯，你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道玄问道。 “我不知道。”林惊羽也有些疑惑：“我只记得我在家里睡觉，但醒来的时候就和小凡一起躺在野外的一棵松树下，是莫问叫醒我们的，然后我们一起回村，见到了那、那个景象，就吓昏过去了。” 道玄听罢皱了皱眉，向余下两人看去：“谁是莫问？” “弟子便是。”莫问抬起头来看着这位名动天下的青云掌门，“我是孤儿，经常为生计外出狩猎，当晚去林间看有没有猎物落入陷阱，结果天降豪雨，我便被困在了林中小屋，早晨回村的时候在一个松树下看见了躺着的小凡和惊羽，我走到他们身边刚想摇醒他们的时候突然头痛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小凡和惊羽就自己起来了，我的头就不疼了，然后我们一起回的村子，结果、结果……” 说到这里，莫问一阵哽咽，脑中拼命地想那些悲伤的往事，眼泪不停的落了下来。 “头疼？”道玄真人疑惑的重复了一遍，随即将这现象抛到了脑后：“如此说来，你们对昨晚之事一无所知了？” “是。”三人一同回答道。 道玄叹了口气，“宋大仁。” “弟子在。”一名青云弟子从一矮胖之人身后走出，高大魁梧，莫问这也机转过了头向田不易看去。 田不易：七星（中段传说）青云门七脉首座之一——大竹峰首座。其貌不扬却修为高深，使用火系仙剑“赤焰”。（这个矮胖子可是很护短的。） 道玄真人道：“是你最先发现草庙村一事的，你便把当日情况，再说一遍吧。” “是。”宋大仁提起嗓门：“今日一早，弟子和几位同门师兄弟办事归来，御空而回。在经过草庙村上空时，弟子无意间低头，竟发现村里有二百多具死尸堆在一起，惨不忍睹。弟子等人连忙下去查看，只在村后找到这三个小孩，见他们昏迷不醒，便先让一位师弟送了回来。后来又在村边茅厕之内。”他手一指缩在墙角的王二叔，道，“发现了此人。只是他目光呆滞，精神恍惚，无论弟子如何询问，他都不答，只反复说着：鬼，鬼，恶鬼这些话。” “哎……”宋大仁眼带同情：“我找到了一位平日与你们村里交易柴火的师弟，他对你们村里村民的情况很是熟悉。经他辨认，再经过我们点数，草庙村四十二户人家共二百四十八人，除了你们四人，都死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肯定，林惊羽与张小凡眼前一黑，几乎又要晕过去；莫问也摇摇晃晃，似乎马上就要趴在地上。 道玄真人见状。左手轻拂，一颗红色的小珠子从他袖袍中飞出，莫问只觉一股睡意霎时涌上了头顶，眼皮也越来越沉，最终合上。 道玄真人挥了挥手，站着的青云弟弟纷纷行礼，而后依次退去，转眼之间偌大的玉清殿上边只剩他们六个人了。 “掌门师兄，你准备如何处置？”田不易瞄了眼昏倒的林惊羽，首先发问。 …… 一番争论之后，林惊羽终究还是落入了苍松之手，张小凡和莫问确如过期了的牛奶一般无人问津，道玄真人提起两人后更被众位首座当皮球一般踢来踢去，无人想收两人为弟子。 张小凡是资质一般，莫问资质虽好，但却被普智下了抑灵之术，青云门众首座只当他和张小凡一样是中人之姿，收下就是多了一个拖累，自然不会有人想要。 “罢了。”道玄真人又是一声长叹，一指莫问：“这孩子我便收下了。” 然后他转过头看着田不易：“草庙村之事是你门下弟子宋大仁首先发现的，看来这孩子和你大竹峰一脉还是很有缘分的，还是你收到门下吧。” 不等田不易分辨，道玄抢先站了起来：“好了，好了，此事就此告一段落，诸位师弟也要注意调查此事，明白了么？”随即盯着田不易，意思是我都拿下一个了，你收一个还嫌委屈？ “是！”苍松等人一并站起，齐声应道。 田不易看着道玄，最终叹气：“知晓了，掌门师兄。” 就这样，命运的车轮依旧沿着大致的轨迹不断前行，只是通天峰上多出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