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伺候洗澡
“遗物,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沐瑶淡淡地打断他无端的猜忌。她承认她说谎了。那包裹里并没有她娘的遗物,重要的只有司马景厉同他儿子司马炎柯的骨灰。当沐瑶失去了她深爱的娘亲,失去了她敬爱的养父,那坛子里的东西便成了她这辈子唯一想要守护的东西。萧南天利用那坛骨灰,成功地剥夺了她的自由,成功地熄灭了她所有的叛逆与疯狂,成功地将她牢牢地困在北桑七年。沐瑶利用太子萧缙澜从萧南天那里找回了骨灰,本来是想,等她脱离了北桑,再找个机会逃离东杞军营,就把司马景厉的骨灰带到白鹭村,将他和她娘葬在一起,以方便她日后的祭拜。可是天算不如人算,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只能无奈地感慨命运的无常。 她不想告诉鹤炳真相,却也不是故意说谎。一方面,她对萧南天那死人的骨灰要挟她这件事阴影未除,尚有介怀,另一方面说是亲人的遗物总是更合情合理也更容易被理解一些,若说是骨灰,只怕会惹来鹤炳更多的追问,再追问下去,势必要引起回忆,而她,很不喜欢提及过去。 闻言,鹤炳面色一敛,夹菜的手也顿了顿。他沉吟了半响,似在揣度她话里的可信度。 “亲人的遗物的确很重要。”半响过后,他音色风轻云淡地道:“既然如此,那就由闵将军替你保管。待我们回到东杞,你再去找他要吧。” “鹤炳,你!”沐瑶心里猛地一沉,募地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愚蠢的错误!这阴险的男人,竟在套她的话!而她竟也如此天真的把自己交代了出去!饶是性子再好如她,也几乎忍不住地从凳子上跳起来。 “搁在闵将军那,绝对比你带在身边要安全的许多,你放心,本将军不是贪财之徒,不会吞了你的宝贝。”鹤炳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语气坚定,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沐瑶气得几近炸毛,可恶,这哪里是贪财不贪财的事!这分明是威胁,是恐吓!沐瑶垂在桌下的双手卧了又握,‘啪’的一声,她倏地拍案而起,震得满桌的杯盘铿锵作响。 鹤炳眉峰一挑,双目危险地眯起:“怎么,本将军的小女奴有所不满?” “是。”沐瑶眸光隐忍地瞪向他,咬牙道:“我吃饱了,回房了。” 言毕,不再看鹤炳的脸色,自顾自离席而去。 “站住!”身后阴沉沉的嗓音传来。 纵然千万般不愿,沐瑶还是停住了脚步。 “本将军有让你走了吗?”鹤炳闲闲地开口,听不出喜怒。 “大人还有何吩咐?”能一次性把屁放完么? “去打热水来,伺候本将军沐浴。” “...” 那一刻,沐瑶眼底闪过一阵冰寒,一个七年过去了,又将迎来一个无限期么? 不,不会的。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势单力薄的弱势女孩,谁也不要妄想掌控她的人生。 不过眼下看来,洗澡?要她伺候洗澡是吧? 沐瑶心底冷冷一笑,不再回头地走出了房门。 沐瑶没瞧见的是,鹤炳瞧着她气呼呼的背影,黑曜石般的眸子闪了闪,嘴角愉悦地扬了起来,仿佛打了一场胜仗。他倒是宁愿这丫头生他的气,也不愿她老是冷着副脸,清淡得宛若一阵抓不住的风。 尉迟国的巴甲镇的醉香楼,像世界上所有的妓院勾栏一样,永远都是热闹繁忙的景象: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烟花色海,沸沸扬扬。 今日的醉香楼香气飘飘,热闹依旧,唯一异样的是,今天楼里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如何奇怪? 有三头六臂,还是缺手断脚? 不,这位客人身貌健全的很,只是他有点脏。 脏?肮脏?想来此人一定形容猥琐,张口荤段子,满嘴下流话。 不不,他只是有点不修边幅,衣衫褴褛,邋里又邋遢,看不清长相,噢,还有点臭。 臭?腋臭?狐臭?脚臭?还是口臭? 不不不,我看他只是好几月没洗澡了吧,全身上下散发着臭水沟的气味。噢,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小乞丐。 妓院里来了个小乞丐,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毕竟是乞丐也是男人,是个男的难免会有生理需求。有的男乞丐行乞数年,日积月攒,就是为了到醉香楼相个妹子快活一夜。醉香楼里来了个小乞丐,虽不是什么新鲜事,却也是稀罕事,毕竟有勇气闯妓院的乞丐很多,而有勇气又有足够的银子保证自己不被轰出去的乞丐却少之又少。于是醉香楼里的这位有钱的小乞丐便成了一大热点新闻。翩翩的公子,风流的绅士,色迷迷的土豪老爷,财大气粗的官二代,大家伙纷纷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却见那乞丐不知是什么来头,大爷似地卧在铺着白毛裘毯的躺椅里,身旁竟围了四个妙龄少女,或站着给他扇风,或蹲着给她捶腿,或端着盘子给她喂葡萄。细细一瞧,少女们各各细眉如柳,娇靥如玉,竟都是醉香楼的极品,更让人无比匪夷所思的是,连一向只卖艺不卖身的清高冷艳的醉香楼头牌都来为他献舞。 “烟mama,瞧瞧你找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没一个令哥哥我赏心悦目的...”乞丐一面惬意地享受着美女的服务,一面喝着酒。只见他一脸醉态,连喷出的气息都带着nongnong的酒精的味道。他看起来像是个不讨喜的大老粗,说出来的话和他的身体一样臭,臭得醉香楼的姑娘们不悦地皱起了眉,臭的众人不由得嗤之以鼻,啊呸,哪来的嚣张乞丐,都穷得发臭了还敢如此口出狂言... 烟mama一脸尴尬地呆愣在原处,竟没有反驳。一声不吭地,她的神情实在有些反常,一点也没了平日里的牙尖嘴利,尖酸刻薄。 “你们见识短浅,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人...”那乞丐神色风流执起一少女的手地放于鼻尖,暧昧地嗅了嗅,而后又嫌弃地扔开。无视那少女黑下去的神情,他摇摇晃晃地从躺椅中站了起来,面向众人,醉醺醺地道:“哥哥我跟你们说啊,这天底下有三大美人...”说着,他打了个饱嗝,伸出手指,一个一个地数了起来:“北桑的沐皇后,琼花居的无双夫人,东杞的樱宁长公主...你们都听说过吧...” 众人纷纷忍不住地朝他扔白眼,他们还以为会是什么惊人之说,却不过世人众所周知的事实。传言北桑沐皇后绝世仙容,若空谷幽兰,既清且艳,美在一个‘清’字;无双夫人绝代妖娆,艳而不俗媚色天成,美在一个“媚”字;而东杞的樱宁长公主举世风华,倾世之貌加上惊世之才,美在一个“慧”字。三位都是绝代佳人,却各有千秋,不可同一而语。而今,沐皇后已死,无双夫人也早在多年前消失于世,东杞的樱宁长公主便成了美人榜上当之无愧的魁首。不过这又是题外之话了。话说回来,这不知好歹的臭乞丐到底哪来的?怎么烟mama都不管管,任由他在这里撒泼,还敢骂他们没见识? 却听得臭乞丐又发话了,他摆摆手,接着刚才的话:“可在哥哥看来,那三大美人美是美,却绝算不上‘最’字,有一个人...我见过有一个人,比她们所有的人都美...” 见此人把他们踩在脚下,把牛吹到了天上,群众终于忍不住地愤怒了。要不是碍于主家烟mama没发话,他们早把这个狂妄的乞丐轰出去了。这个臭乞丐他以为他是谁,说得好似他亲眼见过那些佳人,还在这里评头论足,大放厥词,当真是,讨打! “那敢问乞丐大爷,那比三大美人还要美的姑娘是谁?”人群中忽然传出一声故意的讥笑。 “是啊,她姓甚名谁?今年几何?” “哪个地方的?该不会和你一起跪街乞食的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纷纷起哄。 “她是...”乞丐男子又打了两个饱嗝,拧着眉,认真地想了想,而后他嘿嘿一笑:“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如果群众的手里拿着萝卜白菜一定毫不犹豫地丢了过去,如果他们的手里拿的是鸡蛋石块,一定毫不留情地砸了过去。这个该死的乞丐,存心消遣他们玩呢。 就在这时,一抹小小的身影穿过热闹的人前,来到了乞丐男子的面前。 “少主。”他恭敬地跪下。这是一位相貌普通的青年,仔细的一看,却是白天酒楼给鹤炳二人送晚饭的店小二。 被唤作少主的乞丐男子神色慵懒地躺回铺着白毛裘毯的长椅里,他眼带醉意地瞧了瞧来人:“见到人了么?” “见是见到了,只是...”只是跟少主您描述的完全不一样啊,哪姑娘哪里美了,面黄肌瘦,哪里有半丝仙气。少主,您到底哪知眼睛瞎了? “只是什么?有皮直接放,没瞧见哥哥我正忙着讲故事么。 青年想了想还是算了,容貌是次要的,只要少主喜欢就好。少主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姑娘,可不能让他们这些外貌协会的给搅和了。 于是他打个哈哈,一笑而过:“只是不知少主还有什么吩咐?需要属下去把她掳回来么?” “不”乞丐男子一摆手,他揽过身边小美人给他斟的酒,一饮而尽:“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说着,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