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为国捐躯

    沐瑶得知这个消息时，正舒服地窝在自己的摇椅里啃书。她并不知道今天早晨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她只知道东杞的大军已经打来了，知道北桑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她只希望所有的一切越乱越好，越乱，她就越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离去，沐瑶感到那个合适的时机越来越近，她的心情从来没有这般轻松愉快过。

    然而，侍女慌慌张张地传来噩耗。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她们都说，皇上要将您送给修罗将军做女奴。

    送给修罗将军做女奴？

    送给那个变态的鹤炳做奴隶？

    老天在开什么玩笑呢，沐瑶只觉得一盆凉水自头顶灌下，蚀骨的冰凉激得她脑袋一阵空白。

    啪的一声响，手中的书被狠狠地摔了出去，婢女们吓得跪了一地。

    休想，休想，想把她当做交易品送出去，他们休想。

    沐瑶神情肃杀，眸光冰冷，她知道自己必须得将计划提前了。

    沐瑶从来不怀疑萧楠天的狠绝，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表面上对她百般讨好，沐瑶却不会天真的以为那救是父女情深。所谓宠爱，不过出于对她娘沐芙雪的歉疚，他想赎罪，想弥补，说到底，所有的爱与纵容，不过是为了让他自己心里好受罢了。出于愧疚的爱终究是脆弱的，更何况他是一方天子，但凡涉及到他的江山社稷，什么血浓于水，什么虎毒不食子，都敌不过那樽玉玺的分量，大义灭亲在历史上并不是新鲜事，六亲不认更是常态。当沐瑶冷静下来，她意识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北桑已经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rou，她再呆下去，必被殃及。

    是时候离开了，是时候离开了，有个声音在她耳边喃喃道。

    沐瑶定了定心绪，呵退了所有宫女，她盯着床底下的那个暗板，暗板底下有一条长达两千米的隧道，直通宫城之外，是她几年前雇人秘密修筑的。想当时，她本来想借**假死，继而从隧道逃离，从此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念芙公主，只可惜，半路杀出个萧楠天，她还来不及钻进隧道就被硬生生地救了出去。萧楠天以司马景历与炎柯太子的骨灰为要挟，让她死也不能，逃也不能，这条本是通往自由的通道，就只成了她每年偷偷离宫的便利密道。

    现在非常时刻，她只需要在暗板上轻轻叩响几下，机关启动，暗板打开，她便可以逃离生天，永远地离开这个腐朽不堪浊气冲天的地方。

    然而事情缺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就在她开始着手收拾行李的时候，一群侍卫闯了进来，来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雪清宫难得热闹了起来。

    “太子殿下这是要做什么？”冷眼瞧着为首的紫色华服的男子，沐瑶神情冷静，不慌不忙。

    被唤作太子的男子就是北桑的皇长子萧缙澜，他和他的父亲一样，长着一双浓眉黑目，那双阴鸷的眼时时闪烁着勃勃的野心，他薄情寡义的相貌已经表明，为了权势和地位，他能够舍弃一切。

    “皇姐十二岁入宫，这七年来，父皇一直将皇姐视若珍宝，恩宠有加，可谓不薄。”萧缙澜并没有见过几次沐瑶，他对沐瑶的了解大多源于他的母后。一开始母后说她是父皇最看重的孩子，敏感的他立马对沐瑶两个字警觉了起来，可母后又说，你父皇就算再宠爱她，她也不过是个丫头，成不了什么气候，于是转眼间，他对沐瑶的存在便没了兴趣。而今萧缙澜望着这个并没有见过几次面的所谓皇姐，望着她平庸的形貌，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他不明白，不过一个毫无特色的丫头，怎的就被那老头子如此看重，以至于江山存亡之际，也这般难以割舍。

    萧缙澜在打量沐瑶的时候，沐瑶也在打量萧缙澜，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鄙夷。

    沐瑶面无表情的，淡淡开口：“所以呢？”

    “而今国难当头，凡是北桑子民，为国捐躯乃是天经地义，皇姐身上既流着皇室血脉，更应当为国分忧，为父皇分忧，皇姐以为臣弟说的可对？”

    闻言，好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沐瑶哑声一笑，目光灼灼地盯向萧缙澜：“若我说，我不愿意呢？”

    “皇姐如此不知好歹，那就莫怪本太子用强了。”一个时辰很短，萧缙澜没有时间也没有耐心与她周旋，他冷冷地下令，十多个带刀侍卫立即蜂拥而上。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表面上柔若无骨，弱不经风，竟是深藏不露的会武之人。

    说起沐瑶的武艺，还得归于在南楚的那三年，司马景历手把手的亲身传授，不仅如此，司马景历为了让她将来能够更好保护自己，还特意从江湖上请了武林高手做她师傅，专门教她和炎柯太子习武。过去的七年，又经云大娘的指点，沐瑶的武功已经大有长进，虽算不上绝顶，但也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能够对付。而眼下解决这几个侍卫，绝对绰绰有余。

    萧缙澜无比震惊地看着转眼间躺了一地的侍卫，瞪大了眼望着沐瑶，很是不可思议。不过太子就是太子，他很快恢复了冷静，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他拔起腰间的剑就向沐瑶攻去，却只在两三招之下就狼狈落败。

    “如何，太子殿下还要继续么。”沐瑶眸光清定地望着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皇姐这般不为大局着想，我真替父皇寒心，父皇真是白宠爱你了。”纵然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萧缙澜依旧神情倨傲，依旧不死心地打着亲情招牌。

    “那你说，怎么才算是为大局着想？”

    “我自愿把自己脱光了，躺倒鹤炳的营帐里？”

    “然后成为他的禁脔，供其发泄，任其折磨，永远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不，也许不是永远，鹤炳那个可怕的疯子，很可能用不了几天，她就会被虐待致死。沐瑶平静地道出一个女奴必然的命运，也道出了她宁死不从的决心。

    闻言，萧缙澜一愣，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在他看来，女人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在这男尊女卑的世界里，无论是皇室公主还是农家女子，她们可以是棋子，可以是工具，可以是物品，她们的命运从来不由她们自己。女人也会有尊严吗？萧缙澜没有想过，他一直以为女人的卑微是天经地义的，沐瑶的话让他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不由得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女子，突然发现这个女子平凡的外表下竟隐隐闪烁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辉。

    然而，尽管有些触动，可根深蒂固的观念并不会因为短短的三言两语而有所改变。萧缙澜身为一国太子，将来的皇位继承人，他有他的城府，有他的执拗。

    “倘若国破家亡，皇姐难道以为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你身为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你以为那些东杞夷人会轻易地放过你？皇姐不顾国之安危，只一心想着自己的未来，说白了，不过贪生怕死，自私自利罢了。”

    沐瑶扔下刀，揉了揉眉心，苦笑一声。她想对萧缙澜说，你何必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我自私自利，那你们呢？你如此费尽心思的说服我，真的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国家千千万万正遭受着煎熬的百姓吗？说到底，不过是想让我保住你的皇位，保住你们高高在上的权势，保住你们富贵无忧的生活。我们一样的自私，又何较彼此？

    有些话即便再苦口婆心，也不会被理解，沐瑶撼动不了萧缙澜的执着，干脆选择沉默。她也许有点小善良，但没那么伟大，更不是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的救世主，她做不到为了让别人高枕无忧而牺牲掉自己，更何况，她对这群人深深地厌恶着。她恨萧楠天，又怎么会为其卖命？

    “你走吧，我宁愿死，也不会妥协。”沐瑶冷冷地下逐客令，表情决绝，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然而，她的话刚落，手腕便被人大力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