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一章猜测、真相

    当召开于维尔达城的两派高峰会即将开始之际。

    指挥筹备工作的露绮亚，已对维安计画等各种事项做完最后的确认。

    她的人，并不在布置为议场的大厅里。

    而是在能够尽览维尔达市区的塔顶上。目前除了露绮亚之外，这里还有两个人。

    “你的意思就是说……”

    “没错。从今以后，稳健派基本上不会与你们再有牵连了。”

    露绮亚候在一小段距离外，看着主人——拉姆萨斯冷冷地回答慕寒天的问题。

    此刻，慕寒天与拉姆萨斯的视线并无交集。

    慕寒天注视着拉姆萨斯，然而拉姆萨斯却背对着他，他俯视眼下宽广的维尔达市区，没其他动作。

    拉姆萨斯刚告诉慕寒天的，是稳健派等魔族，日后将对慕寒天等人所采取的态度。

    “你们对于自己有多容易成为魔界新争端，应该多少有点自知之明吧。”

    拉姆萨斯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们即将与现任魔王派结为军事同盟，正面临关键性的一刻；要是再与你们妄加联系，两派之中难保不会有人想藉题发挥，也会给周遭其他势力制造不必要的悬念和猜疑。”

    “为了避免那种情形，我们魔族要尽可能与你们断绝接触……当然，无论是否这么做，双方都可能出现图谋不轨之徒，所以我会继续让万理亚跟着她。不过……”

    拉姆萨斯补充似的说道：“为了确保公平，将与我们结盟的现任魔王派，应该也会继续派人监视。不过立场并非敌对，单纯只是避免我们和其他势力利用你们的力量或影响力，保障你们的生命安全。既然那个女孩会带着威尔贝特的力量回去，这点条件我还接受得了。”

    “假如你们身上发生严重问题，稳健派与现任魔王派将以最快速度派出代表，做出公正的协议——并执行解决方案。”

    “原来如此。你是真的打算从头到尾都保持那种冷漠的态度……对吧。”

    慕寒天感叹地如此低语后，吐一口气。

    再对拉姆萨斯说道：“你真的想继续隐瞒事实，和澪就此告别吗？”

    “你在说什么？”

    “我刚说的没有任何证据，纯粹是我自己的推测。”

    下了如此前言后，慕寒天开始解释。

    那是他与现任魔王派决斗前——从拟定贝尔费格暗杀计划到实行的这段过程中，抽丝剥茧而得出的‘真相’。

    “你至今对澪的态度和待遇，老实说感觉不到一点善意。无论她陷入怎样的危机，也坚决不增派万理亚以外的护卫，屡屡做出轻忽澪性命的决定……你一直彻底地闪躲澪，主动远离她。”

    “告诉我这件事的人，说你是不满弟弟成为魔王，所以对澪这个侄女从来没有好感。”

    慕寒天刻意说出泷川过去的推测。然而下一句话不是佐证，而是反证。

    “可是这次，你将澪召来魔界，想抽出她体内前任魔王威尔贝特的力量。我想这是因为，我们打倒佐基尔，使得克劳斯先生那样希望澪成为次任魔王的声波开始上涨的缘故吧。”

    克劳斯对威尔贝特的崇敬，以及他因而将澪视为正统继承人的想法，是众所皆知；而这样的克劳斯，却与拉姆萨斯对立。

    “相对于他们拥立澪的诉求，你则是主张将澪的力量纳为已有。一般而言，那大多是自尊心强的哥哥不满遭到优秀的弟弟超越，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做的自私行径。”

    “可是……”

    慕寒天看向了露绮亚，说道：“露绮亚和万理亚的关系给了我一点提示，改变了我的观点。”

    “我和万理亚……？”

    “没错。”

    慕寒天对皱眉的露绮亚点点头。

    “见到露绮亚和万理亚，开始让我觉得……一个人对亲人投注的感情，并不一定是表面上看得见的关爱。这一点我很明白。”

    “当我们这些小孩，还在拼命想怎么在这个与过去相连的当下活下去的时候，父母多半已经在注视更遥远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的未来。”

    听了慕寒天的话，拉姆萨斯面色不改，保持沉默。

    拉姆萨斯脸上看不出情绪，无法得知他为何沉默。但是，慕寒天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我就在这时候试着改变看法，假设你至今对待澪的态度和行为，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自尊心，而是完全为了澪好……”

    “前任魔王威尔贝特，将澪这个女儿托付给部下，送到人界当一般人扶养……以免自己的独生女沦为魔界的政治道具。你过去所采取的行为和决定都能视为，为了延续威尔贝特王为女儿所做的考量。”

    “你只派万理亚一个保护澪，是避免替她增设过多护卫，会告诉别人稳健派将她当公主看，主动疏远她也是同样原因。为了不让澪卷入魔界的政治纷争，你无所不用其极地减少与澪的接点。这样子，就说得通了。然后——”

    慕寒天又道：“既然你这么为澪着想，应该也另外设了好几重保险才对……听雪菈说，威尔贝特王让澪继承那种力量，是用来保护她的保险之一。当然，那也会增加她遭到敌人觊觎的可能性，但什么也不给她，风险一样存在。”

    “佐基尔第一次攻击澪那时，因为万理亚用你批准的‘钥匙’变为成体，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平安逃脱……但是，你的保险并不只是这么简单吧？”

    这时，慕寒天的视线再度转向露绮亚。

    “露绮亚……佐基尔抓雪菈当人质时，万理亚曾经寻求你的判断；而你不认为那是问题，要她专注于护卫澪的工作上吧？”

    露绮亚一语不发，表情变得僵硬。那不仅是默认，还表示慕寒天的假设越来越接近他们隐瞒的真相。

    而慕寒天接下来直视着拉姆萨斯说的，便是这真相的一角。

    “但那不是露绮亚舍弃了雪菈……雪菈根本就是故意给佐基尔抓走的吧？”

    慕寒天继续说道：“这并不奇怪吧？雪菈甚至能制造你和露绮亚都察觉不了的空间通道，而且佐基尔并不是将她关在自己宅邸，而是比较偏远的其他地方。只要她想逃，机会多得是吧？”

    “佐基尔的监视任务即使遭到他人接手，也不愿就此放弃澪……所以雪菈才装成佐基尔的人质，故意留在他的巢xue里。这是由于佐基尔对澪的强烈执着非常危险，考虑到澪很可能被他逮去所做的安排。”

    “没错，那都是为了澪——你们为了保护她而做的设想。”

    慕寒天语气平稳……但字字清晰地说道：“不过，事情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一样，我们干掉了左基尔，使得稳健派和现任魔王派的目光，都倾注在澪的身上。要避免她在这状况下成为魔界的政治工具，最快的办法就让她失去‘前任魔王的独生女’的价值，所以你们才想抽出澪的力量。”

    “那等于是夺走澪的保命绝招，她也可能从此失去所有魔力，但你们仍决意如此……让澪以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女孩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对大局比较有利，何况还有足以击败佐基尔的我们在她身边。所以，你们认为她即使背着风险成为普通女孩，想对她不利的人也会比现在少得多。”

    “站在稳健派顶点的你，一直都是以轻视澪的态度来对待她。从其他势力的角度来看，失去力量的澪利用价值更低，难以用来威吓稳健派。于是你们打算抽出澪的力量，把她交给我们保护，自己解决魔界的问题。结果在那之前，现任魔王派动用英灵发动攻击，到头来，我们不得不亲上前线。可是——”

    慕寒天语气一转，又说道：“这样的推测，会产生几个疑问……”

    “你来到稳健派的时间点，以及你对澪的苛刻态度和想法。假如你和我推测的一样，是以兄长身份继承威尔贝特王的遗志，以伯父身份处处为自己的侄女着想，那么你应该没必要刻意与克劳斯他们对立。不如以威尔贝特王的遗志为由，积极呼吁他们不要将澪卷入纷争，这样事情应该会进行得更顺利才对。”

    “你不认为出现这样的矛盾，是由于你的推测有误吗？”

    说到这里，拉姆萨斯终于开口。这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正当疑问，然而——“我不认为。”

    慕寒天却将这疑问一口否定，因为——

    “你挺身对抗凯欧斯，保护了澪；最后澪使出威尔贝特的力量而昏倒时，你也温柔地抱住了她。你当时的表情，我都看得一清二楚。那告诉我，你其实非常重视她……那全是事实，没有怀疑的余地。”

    “所以我开始这么想。你对澪保持那么苛刻的态度，或许是因为某些缘由逼得你，不得不那么做……”

    “稳健派曾有一段时间是魔界的最大势力吧？可是我听说，加入稳健派的大部分并不想和前任魔王威尔贝特一起走他冀望的平稳之路，单纯是被他最强魔王的魅力吸引来的……大战过后，仰慕自己的王，以他强大力量为荣的稳健派士兵们，希望稳健派支配魔界、一统天下的声音，应该比追求各势力和平共处，为魔界开创太平盛世大多了吧？”

    若问人们对威尔贝特的信仰有多强，从克劳斯便可见一斑。

    既然过世之后都还有那么大的影响力，那么人们在威尔贝特仍在位时所对他的崇敬程度，肯定是今日完全无法比拟地高。

    不过……统一天下，却是与‘稳健派’这名称与思想背道而驰的——武力支配。

    那只是自诩正义的作法，事实上和枢机院没两样。很讽刺地，比任何人都期望和平的威尔贝特最大的障碍，竟是自身最强魔王的威望。

    当时状况，肯定让威尔贝特内心极为煎熬。仰慕他的人，竟要他成为第二个枢机院，藉武力镇压魔界。

    就这样，事态一天比一天恶化，往失控出轨不断加速。于是这位最强魔王开始思考，该怎么使稳健派恢复自己理想中的面貌，并摆脱枢机院的暗中掌握与影响，为魔界带来真正的和平。最后——

    “威尔贝特王为了阻止稳健派失控而导出的答案就是——让自己消失。”

    但不能只是消失，还得设法继续保护稳健派，以防万一。无论势力扩张到何种地步，那都是威尔贝特宝贵的成就，必须倾力守护。

    “而身为最强魔王，死亡是最有说服力的消失方式。为了对其他势力保留一定牵制力，死因不能是战死在他人手下之类，但也不能死于意外；一国之君意外身亡，铁定会遭到彻底调查。考虑到这些问题，他选择了风险最低的病死。”

    “同时——他无论如何都得避免自己的死，将问题转移到澪的头上。”

    慕寒天面对面地注视拉姆萨斯。

    “因此，他请托属下做为养父母，将澪带到人界当普通人扶养，自己在魔界看着她成长茁壮，等到时机成熟再装病诈死，化为另一个人物回到稳健派——这就是他的计划。”

    并吐口深长的气后，说道：“一个完整设想稳健派在伟大君王死去后会如何变化，能否阻止势力过度扩张和野心失控，枢机院会如何因应后——一次处理所有问题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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