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明将至

    武暮转回身来凝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白裙肩披水绿色轻纱的女子，正缩在绣床内侧紧紧地靠墙坐着。

    “湘灵，是…是你吗？”武暮颤声问道。

    听到武暮的问话，那女子忽然浑身一震，她犹豫了片刻，终于缓缓地爬到了绣床外侧，向门口望来。

    在朦胧月光地映照下，只见这女子体态婀娜眉目如画，正是李湘灵。

    “湘灵！真的是你！”武暮激动地走到床边，一把将李湘灵抱在怀中，语无伦次地道：“真的是你…哈哈…真的是你……”

    他忽然想起一事，低头望着李湘灵的面容，关切地问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有没有大碍？”

    李湘灵的脸色本来很是苍白，但是接触到武暮的目光，忽然浮起了一抹红晕。

    “我…我已经没事了，莫掌门的丹术出神入化，这次真是多亏了她…”李湘灵低声答道。

    望着李湘灵娇羞的容颜，武暮的心脏不禁一阵乱跳，脸上竟也是微微地一红。

    窗外似乎起了乌云，朦胧的月光渐渐消退。

    武暮和李湘灵在黑中紧紧地相拥，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份宁静。

    二人温存了良久，武暮终于情不自禁，缓缓地低头吻向了李湘灵的双唇。

    然而他刚刚低下头来，便听得李湘灵疑惑地问道：“武大哥，你…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刚才门外的那个人又是谁？我听他说什么十字真言？那是什么意思？”

    武暮闻言顿时浑身一僵，本已撅起的嘴唇又尴尬地收了回来。

    他干咳了两声，支吾道：“啊…那个人是…是二虎，我…啊…湘灵，只有你自己住在这里吗？梅香和景梅呢？”

    李湘灵狐疑地看了武暮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景jiejie生我的气，已经不再理我了……”

    她顿了一顿，又道：“至于梅香…我…我本来是住在琴风阁楼，可是醒来之后却到了这里…武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武暮叹了口气，语带歉意地说道：“应该是二虎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他可能是得知我明天便要返回地府，所以想让咱们再见一面吧。”

    李湘灵闻言吃了一惊，忙问道：“武大哥，你明天就要回地府去了吗？”

    武暮点了点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李湘灵沉默了半晌，搂在武暮腰间的双手越来越是用力，仿佛是担心武暮会突然离开她的怀抱，从此再也难以相见。

    武暮心中一酸，也用力地抱紧了李湘灵。

    夜风徐来吹散了乌云，如水的月光又透过窗纸，轻轻地洒了进来。

    武暮和李湘灵紧紧地相拥着，缠绵地拥吻着，似乎已忘却了身在何方，也忘却了身处何时，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了怀中的彼此。

    良久良久，武暮忽然收回双唇，目光炯炯地望着李湘灵。

    李湘灵喘息了一阵，柔声问道：“怎么了？”

    “湘灵！和我一起回地府吧！”武暮握住李湘灵的小手，坚定地说道：“你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已经可以凭着rou身进入地府。大帅已经答应了我，等我…等我的伤势稳定下来，便立刻升我为万夫长。只要你随我去了地府，你外公看在十王的面子上，也不一定会强行拆散咱们。”

    他顿了一顿，又道：“就算他真的不肯放过咱们，那…那咱们就到阴界的最深处去，找一个谁也找不到咱们的地方，在那里隐姓埋名过普通人的日子。”

    他见李湘灵嘴唇一动，似乎是想要说话，便又急忙说道：“你又要说咱们逃不掉的对不对？你有所不知，其实阴界广大之极，地府所占的疆土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咱们若真逃到阴界深处去，别说你外公他们是天庭的人，便是地府十王想要找到咱们，那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

    “够了！你…你不要在说了！”李湘灵忽然将手抽出颤声说道。

    武暮呆愣了片刻，喃喃地问道：“湘灵，你…你不愿意和我……”

    “这件事情咱们已经谈过，你又…你又何必再问？”李湘灵低着头道。

    武暮闻言顿时心中一凉，脸色已是一片苍白。

    李湘灵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武大哥，我……”

    她话未说完，武暮忽然又握住了她的手，大声说道：“不！我不相信！我和赵典比武时你曾经舍命相救！我不相信你不爱我！你究竟为什么不随我离去？是…是放不下你的家人吗？那我可以想办法……”

    李湘灵忽然抬手遮住武暮的嘴唇，柔声说道：“武大哥，我是爱你的，可是…爱你又能怎么样呢？我娘又何尝不爱我爹呢？可是他们的下场又如何呢？”

    她微微地颤抖着，继续说道：“我娘缠绵于病榻之上，最后油尽灯枯带着悔恨离开人世，我爹……我爹更是惨死在密藏当中。我…我不想变成他们那样……”

    武暮抓住李湘灵的双肩，激动地说道：“不！咱们和他们不一样！咱们……”

    “一样的！是一样的……”李湘灵摇着头悲伤地说道：“当年我爹和我娘也是因为身份悬殊，这才落了个凄惨的下场…而你和我，更是一个在天庭一个在地府，我们…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武暮闻言沉默了半晌，疲惫地靠在了墙上，喃喃地说道：“身份吗？是啊…我只是个一穷二白，连爹娘都没有的穷小子，又怎么配得上你这个李天王家的金枝玉叶呢？”

    李湘灵闻言浑身一颤，脸色顿时一片苍白，默默地地下了头去。

    武暮话刚出口便已后悔，此时见到李湘灵神色暗淡，不禁深深地自责，忙柔声说道：“湘灵，对不起，我……”

    “有什么可对不起的？你并有说错什么？”李湘灵淡淡地道。

    她抬头望着窗外，继续说道：“我确实是李天王家的金枝玉叶，从我出生那天起便是高高在上的李家小姐，可是人的出生是上天注定……我又有什么选择呢？”

    望着李湘灵悲伤地神情，武暮不禁懊悔万分。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歉疚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自己没本事，不能给你想要的生活，又有什么脸面埋怨你呢？我真是该死！”他说着话，又甩了自己两个耳光。

    李湘灵吃了一惊，忙抓住武暮的双手，急切地说道：“武大哥，你…你别这样，是我不好…”

    她紧紧地抓着武暮的双手，继续说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生在李天王家的…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和你一样出生在地府，哪怕也是自幼孤苦受人欺负…我也心甘情愿……”她说到这里，两行清泪已夺眶而出。

    武暮心中一痛，轻轻地将李湘灵拥入怀中，低头吻去了她的泪水。

    李湘灵低声哭泣着，将脸深深地埋在了武暮怀中。武暮轻拍着她的后背，不断地柔声安慰着。

    月光渐渐散去，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是暗淡，到最后竟变成了一片漆黑。

    武暮和李湘灵相拥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体温，都静静地望着窗外地黑暗。

    “武大哥，你…你还会来人间吗？”李湘灵柔声问道。

    武暮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最近河兵的攻势忽然变得猛烈，我想这次它们不会轻易退兵。恐怕…恐怕几年之内，我很难再来人间了……”

    李湘灵沉默了片刻，忽然用力地抱紧了武暮，扭头望着窗外说道：“如果这天…永远不亮…那该多好……”

    武暮也用力地抱紧了李湘灵，喃喃地说道：“是啊…若天不亮……”

    李湘灵忽然抬起头来，再次吻上了武暮的双唇。

    二人缠绵着，拥吻着，似乎是想将此刻的时光永远留住。

    可是黎明前的黑暗，转瞬间便已过去。

    薄薄的窗纸上，渐渐地浮起了一丝亮光。

    那似乎，是天边的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