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陪伴
“不是生来被吃的?世上没有什么是生来被吃的,大家都想要好好地活下去,然而他们都会被吃,动物尚且如此,你们植物怎么就不能吃了?啊?怎么就不能吃了?一群生长缓慢反应迟钝还连反抗都不会的家伙,不吃你们吃谁?说啊?不吃你们吃谁?” 王暝嗤笑道,他每提出一个问题就用尾巴抽竹子一下,每提出一个问题就用尾巴抽竹子一下,竹子被抽的东摇西晃,竹叶碰撞,沙沙作响。 “哎哟,哎哟,别抽我,别抽了,再抽我就要折了,疼,疼,大人我知错了,贤者大人!” 那竹子声音急切,显然是真被王暝抽的痛了。王暝也不想自己的盆栽将来留下什么病根,成了比萨斜竹,况且它都求饶知错了,那就姑且停下。 不过还不能这么简单地放过它。 王暝的尾巴遥遥悬在竹子身旁:“错哪了?” “错在不该试图忽视动物的危险性,把植物与动物区别看待。不过贤者大人,您不是植物所以不清楚,其实植物间的战斗要凶险多了!植物间的争斗虽然沉默、隐蔽、缓慢、阴柔,但也因此而更加痛苦。不像你们失败了可能只是损失部分肢体,找个地方躲起来养养伤过段时间就能痊愈,我们选定位置之后就不能移动,如果在根系战争中输掉被掠夺了资源与营养,那就连卷土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最后的下场只有枯竭死亡。” 王暝有些惊讶,这竹子的确天赋异禀,思想深度远超同侪,说不定不只是盆栽,已经配当个宠物了。 他转转眼珠:“你是怎么开启灵智和学会语言的?” 这竹子虽然有思想深度,但还是过于天真了些,不知道人心险恶,老老实实回答: “贤者大人您于此地传道讲经三千五百六十七个昼夜,始终居于在下身旁,早已令我开启神智,学会语言。虽然如此,我念及草木鸟兽有别,却始终不敢展露自身异象,若非你刚才想对我辈下代动手,我依旧不会展露异状,直至您离去。” 王暝摩挲着下巴:“也就是说,你能有现在,脱离浑噩,神思清明,全都是本座的功劳咯?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咯?” 竹子抗议:“我的生命是我的亲代给我的,而非贤者大人您。” 王暝咔嚓一口咬掉一大截竹笋,含糊不清地怒叱。 “少特么废话!要不是老子我你也就是和其他竹子一样混一生,等着将来开花枯萎长出新竹子也不知天地不晓奥秘,浑浑噩噩空耗时光!有了自我意识的你才是你,开了神智的你才是你,你的躯壳是亲代给的,但思想就是我王暝大爷给的!快给老子叫爹!” 竹子被王暝的凶狠气势震慑住了,而仔细想想,又觉得王暝所言非虚,事实的确如此。竹子是根讲理的好竹子,和某只不讲理的大耗子完全不同,所以思虑片刻,只得无奈赞同。 “你说的……似乎没错。” 王暝很是高兴:“嗯,能体会到本座的良苦用心就好。喊爹就不用了,你记得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东西就行,将来可别随随便便死了,明白没?” 竹子小心翼翼地反抗。 “我的一切?可我的躯壳……” “嗯?!”王暝又咬了一口竹笋,猛地挑起眉头。 “是!我知道了!没什么!您说的都对!” “嗯……” 王暝这才舒缓表情。 “很好,以后你就是本座胯下吹箫童子一号了。好好干,将来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少不了你一口喝的。” 王暝尽可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还是难免眉飞色舞。 没办法,他就是很开心。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心想“老子一定要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一米六五娇小可人眉清目秀盈盈可握的老婆”,后来,他心想“老子一定要找到一个聪慧贤淑能进厨房能砍灵堂的人形老婆”,再后来,他想“老子要有一个能帮忙打架的人形老婆”,再再后来,他想“老子要有一个能打架的雌性宠物,将来把它变成老婆”,再再再后来,变成了“老子要有一个能打架的伴”,后面则是“可爱的伴”,“能动的伴”,“活着的伴”,“伴”。直到现在,他都快变成恋物癖,想着等将来玉纸伞有灵之后与它同行了。 事实证明,残酷的现实总会用它的一朝梦醒掌把人打得鲜血淋漓,让王暝的要求一降再降。 幸好,在王暝真的成为恋物癖之前,这根竹子出现了。 头一次的,王暝觉得自己坚持不懈的授课原来真的有作用。 心情大好的王暝正襟危坐,用手拍了拍竹子的外壳,然后一面嚼着竹笋一面说道: “你可能不清楚本座的光辉事迹和来路出处,那么由于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大爷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老子我叫王暝,是云梦泽亿万水族的总扛把子,也是这群陆上废柴的贤者……” “贤者大人。” 那根竹子却突然打断了王暝的话。 “这些我都知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我在你身旁待了两千三百三十六个昼夜了,你想说的话,你的习惯,你的语气,你的来历,你的爱好,这些我都知道。” “你或许一点都不了解我,但我已经很了解你了,非常非常了解你,远比你想象的还要了解你。只是先前因为物种有别,不敢说话,既然现在知道了你并不在乎这点,那么我就敢告诉你了。” 王暝不由得怔愣当场,他没想到这根竹子原来这么早就已经觉醒灵智了,而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不应该,或许是因为竹子只是开启灵智,而不曾修行过的缘故。他的修行方法的确是已动物身躯为基础,没有给植物打造的,而此世能量充盈,无论什么东西上都有些能量,所以竹子身上增加的那点能量被忽略了,倒也说得过去。 不过这竹子说自己非常了解我? 王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