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霜雪情 鬼谷生(三)
“这逃亡路上,各位想必也是疲累不堪,不如就此了断。”杀手势在必得,如今的情形他们收归在目,对付一伙受伤势牵连,又连日奔波的江湖人,本无需耗费太多功夫。 “诸位若有本事,尽管来取吾等性命,何须废话连篇。”天山神侠怒斥,想渡入那一方隐土山水,不过此关,皆是笑谈。 “原来对于死亡,你们是如此期待。”“影刃”似将风神的轻蔑一并传承,并且,动手前缓慢慵懒,一旦出手便绝不拖泥带水。 “阁下笃定我等必死无疑?”众人惊扰,他反平静,天渊剑出鞘,目光转冷。 “血灾?风神大人可吩咐,叫我等好生照料。” “哦?那在下改日一定亲自拜访风神,以谢其礼待。”天渊回应。 “于你而言,已经没有改日了。不过阁下放心,‘影刃’出手从来利落,绝不留一个活口,黄泉路上,他们尽数与你相伴。”杀手举起手中剑,他们不想再做拖延,但是天渊却并不着急。 “对付你们,在下一人便够。”天渊说道,神色依旧。 “唔?阁下的意思是要一人对付吾等七人?”杀手说罢,尽数大笑,于他们看来,狂妄总要有界限。 “不,是你们十二人。” 淡然一言,“影刃”皆惊。直到此时,他们才真正戒备。“影刃”的埋伏从来天衣无缝,但在天渊面前,潜伏等待偷袭、几乎隐藏了所有气息的五人竟未逃过天渊视线!压抑、惊疑,被一股似乎早已被看穿的感觉席卷,持剑的手竟有微微的颤。 便是这样,纵然对手可以在血灾的面前大放厥词,但这些终不过是掩饰自我恐惧的小把戏。然“影刃”毕竟训练有素,他们相信融合十二人之力,绝对有同血灾一搏之力,何况血灾身边,是一群脆弱不堪的伤兵残将,一人之力,怎么可能护得众人周全! 为了证明自我未被天渊气势威慑,“影刃”明里七人终于出手。怪异步伐,未向天渊,却朝天山神侠——怒骂“影刃”者当先诛,他们从非心胸开阔之人,而天山至尊若死必有杀一儆百之效,一举两得,心中早已盘算清楚。只是神侠未死,“影刃”一人却已倒地死去。 “影刃”之速震惊全场,连同天山神侠皆一并沉溺于幻影迭生的大阵之中无能自拔。只是天渊的剑迅若风雷追及至此,救起神侠同时,亦取走“影刃”一人性命。 同伴虽死,“影刃”却未受影响,招招贯连,默契与生俱来般,袭杀的目标依然是神侠。只是他们不知天渊为何可以看穿他们的动作,接连的杀招无功而返,几经交手,反是同伴一个个倒下——仿若他们才是砧上垂死的鱼,任凭挣扎亦难逃将死的命运。 当七人的最后一人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死于天渊剑下之时,隐藏在暗的五人终于出动,五朵妖异的剑花同时绽放,却在一声天龙怒吟中纷纷凋谢,而落地之时还未站定脚,心脏便已被贯穿,只剩一个被天渊故意留下的活口,在天渊剑下止不住颤抖。 “为什么?”他不知自己鼓足多大勇气,于此时还敢质问血灾。血灾的冷剑抵在喉间,可是他还是太想明白,“影刃”为何会失败。 “五月七星阵的路数与破绽,在下十年前便已明了。” 原来! 天渊初始之时,便已察觉“影刃”所使乃为“五月七星”。暗中五人并非隐蔽的不够好,只因“五月”之阵已将他们完全暴露。除却速度,“影刃”不过三流,对付这等货色,轻而易举。若连“天诛”与“海市”在天渊面前亦不堪,那么“五月七星”又怎会入天渊之目? 他们本是倚仗速度、阵法、埋伏取人性命的杀手,而得以倚仗的技艺却全然被看穿,失败,便成必然。 “你,你,为什么不杀我。”杀手颤抖不止,卑如蝼蚁,甚至不敢对视天渊双目。或许他们这等货色,本是乱世之中充数的蝼蚁,重复着千篇一律的任务,同样的埋伏,同样的阵法,同样的剑式,只是遇见了不一样的对手,杀人终至被杀,被乱世淹没。而动手之前的闲言便成他们最大乐趣,他们仅能以狂妄之言来渲染自我的荣耀,来彰显自以为是的强盛。 “回去告诉风神,欲取在下的性命,需其亲自前来。”冷寒的言语比抵在咽喉之上的剑犹可怖。 在防御不了的偷袭之中,又有几位正派之士死去,为羸弱不堪的天海再笼一层阴云。他们只想问自己——在接连而至的袭杀之中,还能走多远,远方神秘的鬼谷,真的就是一片不被沾染的净土? 在脆弱之中哀糜。 剑已入鞘,杀手颤抖犹未能止,直待天海众人走远,他才恍然回神。只是一枚不知从何而来的飞刀还是夺走了他的性命。 “影刃”全灭。 几道身影站在尸体身边,望着路面上清晰的马蹄印痕,停驻,良久。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于今剩下的便是等待,等待一个全新的黑夜来临,一个沸腾之夜。 天海众人的心情沉重,一路上变得尤为的谨慎。而经此一役,众人对于天渊更是言听计从。只是天渊却一直沉默不言,神色凝重,一骑在前,身影寂寥。 天渊明白,黑暗的堵截远没有结束,抵达鬼谷还需三日,而这三日路程之上,到底又会发生什么实难预料。一个人的力量微不足道,纵然他可以凭借灵觉查探出敌人埋伏,却依旧难保众人周全。或许,他不是什么好头领,他只是独走江湖的剑客而已,然一时间却要背负如此之多,他,也会累。妻离子散,在生死边缘徘徊挣扎,他会怀念起桃花林里平静安闲的日子,只是一对上众人信任与渴望的目光,他便逼迫自己坚强。 “师父。”清角轻声唤道,她知道师父的心情不好,她想安慰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角儿,你伤势未愈,为何不在马车之中歇息。”天渊说道,清角性命虽无忧,但是伤势依旧不容忽视。 “师父,您有心事。”师父不快乐,那一方安宁“马车”她如何呆得住。纵于这乱世之中,师父本是难以露出笑容,但她还是希望能为师父分担几分忧虑几分悲愁。 “为师无事,为师只是不知长路漫漫,何处为安。”他的心中确实盛满忧患。 “师父,角儿也曾听说过鬼谷一地,此地与凤天花谷还有不知为何突然覆灭的蝶恋谷并称为三大隐世绝谷,若是能得鬼谷谷主收留,定能避得一时风浪,待到众人伤势痊愈,再与黑暗作结即可!”清角试着宽慰,而她所说一切,天渊皆明,只是纵然众人伤势痊愈,就有同黑道一较高下的实力? 不过是,以卵击石! “角儿,这一路上的凶险远没有结束,能否安然抵达鬼谷,还是未知。”天渊心中有一股不安在隐隐作祟,或许前方,还有比“影刃”更为强大的对手在等待着他们一行,怕是那时,生存便会变得更加艰辛。 “师父,角儿的伤势已无大碍,若有敌人,角儿可同师父并肩作战!”清角说道,纵然是天塌地陷,她亦要同师父一同承担! “你伤势未愈,绝不可逞强。你的生命是被他人以牺牲自我为代价而换得,故而你要更加爱惜自己!”天渊不容抗拒地说道,他不能看到角儿再受到伤害,他要保护这个女子,这个令他愧疚的女子安好,便是他暂时的赎罪。 未尝不是一声轻叹,爱情纠葛,剪不断,理还乱。是是非非,全然难料,一句对错,如何概括? “修罗,他真的好傻。”清角故作镇定,他们曾经为敌,曾经刀剑相向,却是这般结束,或许这终究是一场荒谬的爱恋。 “他本如愿,便无悔无怨。只是这一切,角儿会明白吗?”天渊说道,语重心长。 “是,师父,角儿会好好爱惜自己的生命,绝不辜负他人厚望!”清角回言,信誓旦旦。 纵观苍穹,已是暮色四合。行走于荒郊之上,没有村店得以暂居安歇,风餐露宿,江湖人也多是习惯。淡水干粮,篝火丛生,这般苦旅不知何时才是尽头。行路清苦本是常事,只是挣扎于无尽厮杀之中,早已使得众人身心俱疲,苦不堪言,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真汉子,但他们亦是人,有血有rou的人,但凡是人,皆有哀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