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镜百态 师徒断（五）

    “逆杀”空镜，身法灵巧，然而面对天渊，全身而退亦太艰难。天龙升空，却又有一阵“落雨”从空而降。凝气为剑，落雨剑法扑朔了一场朦胧的秋雨。若连空镜皆败在了天渊手上，那么“逆杀”之中唯有凤凰才能胜之。只是此时已容不得空镜想太多，那一阵落雨玄妙，使空镜想象不到，自已竟然会狼狈到唯有利用人质方能脱逃。

    “有那位美丽的姑娘作为陪葬，我是死而无憾呀。”空镜退无可退，却是说出了这般话。天渊闻言，落雨骤停。空镜所言意味，天渊听得懂。

    天渊直视空镜，并不言。

    “哎呀，血灾，怎么停手了呢？我可已是等死之人了。”所有的主动刹那之间又重回到空镜的手中，挑衅之言说得很轻松。

    “清角怎么了？”天渊不语，修罗却道，又立时以真气查探清角脉络，果然发现异常之处。

    “修罗呀，你怎么能帮着外人说话呢，莫非你想背叛‘逆杀’，或者背叛大人？”若是方才玩乐，空镜自不会多加理会。可是如今事态，关乎性命，故其不得不提醒修罗，莫要搅局。

    “是‘丧魂’，血灾，你救救清角！”修罗竟是在求天渊救清角性命，“丧魂”之毒修罗识得，虽剧毒无比，但若是内力高强者，便可自行化解。初始之时，空镜便封住了清角真气，让“丧魂”之毒肆意伤害她。空镜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他非自大妄为之人，对付血灾，他并无必胜之把握。所以，便布下毒计，胜——一举除掉血灾，败——不仅可以清角为质脱逃，又可极大消耗血灾内力。

    “血灾，那姑娘若再不及时救治，可是必死无疑。”空镜狡黠一笑，而后神情自若地离开，若想解掉“丧魂”，未必易事，况且此地，还有修罗！

    清角难耐“丧魂”，已昏迷过去，情势危急，天渊暂且管不得修罗。解开清角被封的xue，又以内力渡入清角体内化毒。

    沉神而坐，归于冥思，周遭变得寂静空荡。心沉气静，游走周天，浩瀚犹如天海般的真气流入清角体内。清角微蹙眉头，这般温暖在她心中从来未曾淡漠，神未清醒，心却了然，冥冥之中，她知道是师父在救她性命。眼帘未启，却有泪水划过面容，她这一生，到底要欠师父多少？

    天渊心无旁骛，为清角化解体内之毒。方才被空镜的“无情诀”所伤，但依旧自顾不起，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她，她是他的徒，这一生一世，注定了的事。全神凝注，却也不顾一旁的修罗，而之于修罗，这千载难逢的良机，自不会放过！

    他是“逆杀”之中的修罗，他有着绝对的忠心，他从来不会忘却自己的使命。一把尖刀跃然在手，此时取走天渊的性命，易如反掌。可是易如反掌的事，他却迟迟不肯动手。

    地狱的修罗也会沉沦？太平之世奏《清角》，风雨当至，便成乱世。而乱世之中奏《清角》，遣散风雨，便是太平。脑海之中突然浮现这句话，如果这仅仅是一个名字的巧合，那么冥冥之中他为何确认了一般？修罗不相信直觉，但是他相信，感觉。

    杀人无数的手此时有了微微的抖。

    一刀贯入便可杀血灾，可是血灾死了清角怎么办？若是他未受伤，凭他修罗神功，为清角化解“丧魂”自是可以，可是如今，若想保住清角的命，便要留住血灾的命！不知觉间，这两人的命竟牢牢地绑在一起！

    优柔寡断的修罗，怯懦胆小的修罗！

    若是有爱，便不再是曾经横行地狱无情的魔，但不再是不再是，却依然无能泯灭自行所酿的恶果！然则此时，他却只能不得已的背叛大人一次，因为他真的，下不了手啊！

    因为，纵用他的一生，换得清角的生命，他亦无怨。

    最后深情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一眼，蹒跚离去，清角，你一定会没事。

    索人性命者，原来也会祝福。

    这是，多么奇怪的事。

    待到清角完全清醒之时，已是傍晚时分。天渊疲累，有伤侵扰，又是内力损耗，纵然是他，亦太煎熬。“丧魂”清除殆尽，而天渊，又到绝情离开的时候。

    “师父！”清角叫到，她想陪在师父的身边，可是她这种累赘一般的女子，又凭什么留住师父？或许，她该“感谢”修罗，否则此时，她至爱的人儿，已经远在她触及不到的海角天边。

    只是，她又该如何原谅自己呢？

    “在下已不是姑娘的师父。”依是轻巧却绝情的话，天渊如若无事般吐出。

    “那您又为何要救我？”清角试着说服自己，自欺欺人般的安慰自我。师父救了她，是师父救了她呀！若是未曾有过那段师徒之情，师父又为何会大耗心力救她性命！可是她更知道，将她换做别人，任何一位无辜之人有难，师父皆会出手相救，因为师父的侠义之心，从来不曾变过。

    “若非十恶不赦之人，在下皆会出手相救。”天渊如是而道。

    所想无错，可是清角的心中却染满失望。她真的不愿承认，就算她以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理由，也不想就此割断这段感情。

    可是如今，清角却不知如何挽留，一如初时，眼睁睁看着师父离开，很远很远，直到泪水模糊视线，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