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师尊
这憨厚男子叫做王一二。 很古怪的名字，但和林十六有些相似。 林十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名字，这个师兄也没有打算和他详细分说。 “原来师弟你叫做林十六啊？和我的名字倒是有些相似。看来你加入斩将峰也是因缘呢。” 林十六神色一动，抬头望了眼挂在头顶，触手可及的天空，反问道：“真的有因缘？” 一直走在前边的王一二蓦地停步，转过身严肃道：“因缘自是有的。只不过你我修为低浅，没有察觉到而已。师尊曾经和我说过，因缘一事，好比天上神仙，虽则从未显化，但冥冥中影响着一切，还是多一些敬畏好。” 林十六微微一愣，奇道：“神仙？原来你们也没见过仙人？” “自然没有见过。不过古籍中记载总是有的。” 王一二说完，两人又聊了几句，便不再言语。王一二本身不擅长说话，林十六更是可以的时候从不说话，两人凑在一起，要像长袖善舞的人那样热闹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两人反而喜欢这种氛围，丝毫不觉得尴尬。 斩将峰极大，楼阁重重多不胜数。两人走了好久，才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来。 “放心，师尊很好说话的。” 王一二微笑着道。 “一二，带他入来。” 大殿中有苍老声音传出，彷如在耳边响起，一字一句清晰可闻。林十六着实吓了一跳，见到王一二迈步向着大殿走去，也只能拾步跟上。 大殿里灯火昏暗，大部分区域都掩藏在黑暗中。借着灯火，林十六看到一个枯瘦道人，穿着一件宽大道袍，端坐在蒲团上。 这道人面容极为苍老，皱纹一层层，好像峰峦一般重叠着，看着也如同普通老人一般不起眼。要说唯一奇特之处在于，他的目光竟然如同初生之子一般纯净。林十六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眼，就好像溺水于无尽深渊中，有种全身上下都被看得通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感觉。 “林十六，世间是否有因果缘由。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有。我在业城碰到你，便是因，带你上山则是果。只不过这因果，又岂是这么简单可言？我所说的因，所谓的果，并不就是因果。如果强求反而是种下了另外一种非我所愿的因果。现在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拜入我洗剑宗斩将峰门下？如若你应承，则是真正结因，日后我身为师尊，你身为斩将峰弟子，在这因缘长河中，才真正有了交集。” “因果原本是那些秃驴最常挂在嘴边。你有此一问，我才有此一答。如果你不想拜入斩将峰门下，现在就可以送你下山，同时赠你一场富贵。” 林十六沉默，枯瘦老道也没有继续说话，与王一二般，平静看着他。 “我，愿意拜入斩将峰门下。” 林十六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回答道，跪在地上，冲着枯瘦老道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好！仙道一门，拜师礼虽然多有讲究，但这里毕竟是斩将峰。身为斩将峰门人，总会和其他地方不同……我既然受了你拜师之礼，日后你也就是我赤元子第六个弟子。” 赤元子端坐不动，坦然接受了林十六的拜师之礼。沉吟了一会儿，他继续道：“斩将峰一脉，与洗剑宗其他两脉不同，和仙道其他宗门也不同……这其中的缘由，你日后会明白。拜入斩将峰，对于你而言，或者并不是好事。个中缘由你现在不知道，日后自然知道。现在你就跟随你师兄去紫云峰上走一趟吧。” 赤元子说罢，宽大的道袍一挥，林十六只感觉到清风拂面，身体一轻，好像有一直以来禁锢着他的一些东西消失不见了。 杀手堂当然会在林十六这些杀手身上做手脚，这是防止他们背叛最好的手段。赤元子只是轻轻一挥袖，就将林十六一直以来束手无策的毒素化解，初显的仙家手段，也着实让林十六小小激动了一番。 一直等到王一二将他带出大殿的时候，林十六依旧感觉如在梦中。前一天他还是一个少年杀手，为了各种任务而吊着性命在刀锋间行走，身不由己。但现在只是一天的时间，自己竟然摆脱了这个身份，更是拜入了传说中的仙道门派。 饶是他的心性因为一次次的刺杀而变得麻木、封闭，但也不禁着实激动了一下。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自由。 “虽然已经在师尊这边行过了拜师礼，但还要去主峰那边将你姓名记入弟子册里。” 王一二说着，林十六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飞出一把通体赤红，烈焰腾腾的大剑，悬浮在跟前。 “上来吧，师弟。” 王一二一个纵身，便已经稳稳踏上了宝剑，冲着满脸愕然的林十六招呼道。 “这，师兄，我上不去。” 林十六无奈道。 “哦，我倒是忘记了。” 王一二拍拍自己脑袋不好意思道，挥手间，林十六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升腾而起，站在了宝剑上。 说来也奇怪，宝剑上烈焰熊熊，林十六踩上去却是没有半点灼热感觉。而有了王一二的护持，他也能够稳稳当当地站立着。 但当王一二架起剑光，几乎以九十度的角度冲天而起时，林十六被骤然而来的刺激吓了一跳，下意识紧紧抱住王一二。迎面而来好像刀子般的狂风，更是让他呼吸都困难起来。 紫云峰上负责弟子册维护的，是一个叫做吕兴的弟子。他生得尖嘴猴腮，无论是样貌亦或是性格均不讨人喜，所以才会被师门长辈派到这里，做这清淡活儿。 紫云峰山门常年紧闭，每逢半甲子才会开山招徒。虽然说离今次开山招徒时间不到两年，但平素里吕兴依旧有些发闲。 这会儿他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案几上，时不时往身后瞄上一眼。破空而来的剑光终于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但当他认出这剑光时，便变了脸色。等到确认剑光的确向着自己这边来后，脸色更是白了几分，多了几分愤恨。 “王一二！是什么风把你吹来这里？” 吕兴冷笑着说道，同时瞥了林十六一眼。他心思向来活络，又哪里看不出王一二身边的少年只是一个真元少得可怜的，甚至没有真正破开一个元点的普通人？ 那么在洗剑宗中地位素来微妙的斩将峰，其传人王一二，带着这么一个普通人来到这里，又为的是什么？ “吕师弟，这是我斩将峰新收的弟子林十六。奉师尊之命，带他来这里登记入册。” 王一二话还没有说完，吕兴便已经变了脸色，毫不客气地喝骂道：“招收弟子？王一二，你们斩将峰是疯了还是傻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斩将峰早就已经不能够再吸纳任何弟子！这可是掌教亲自下令的！” 林十六愣了一下。之前那个枯瘦老道，也即他的师尊说斩将峰与其他两峰甚至其他仙道宗门多有不同，那时候他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看来，这斩将峰，地位的确颇为微妙，倒好像是……被其他两峰排挤一般。 “这我知道。” 王一二认真道：“不过这是师尊让我带林师弟过来登录的。” “谁让你过来的都不行！” 吕兴特别讨厌王一二脸上这种认真的神色，两人之前便有一些冲突误会，这时候既然有掌教的命令，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好生羞辱王一二的机会。 他狠声道：“这是掌教的命令，我又岂会因为你一句话而违反？你速速离开，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更何况……” 吕兴瞥了一眼林十六，鄙视道：“现在还没有破元？年纪不小了吧？这样也想成为我洗剑宗门人？呵呵，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谁是废物？” 吕兴身后大殿内走出一女子，语气冰冷道。王一二见到这女子后愣了一下，没有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站在他身边的林十六，明显感觉到王一二突然间变得有些紧张。 这女子一袭水蓝色连衣长裙，长得极为漂亮，只不过脸如寒霜，眼睛更是清冷得好像雪山积雪。 吕兴慌忙行礼道：“见过殷师姐！我说的是王一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对师姐可是不敢有半点不尊敬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称为殷师姐的女子望了一眼王一二，眸光中的冰雪微微消融，然后扫了一眼林十六，视线一带而过。 “殷师姐，他突然间带着这小子过来，说要将他登记在弟子册中。但要知道掌教可是下了明令，不允许斩将峰招收门徒的啊！这种公然违背师门命令的事情，我吕兴又怎么可以做得出？所以我当然就直接拒绝了！但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死缠烂打，一定要我登记上去，您说可不可恨？！” “他是你的小师弟？” 殷师姐闻言道，却是冲着王一二说话，语气多了一丝温暖。王一二不好意思挠挠头道道：“是。” “殷师姐……” 吕兴察觉到不对劲，想要插嘴，被清丽女子瞥了一眼后，终于没胆只能够讪讪收声，不敢再说话。 “禁令是存在的。” “我知道。这是师尊的意思。” “是什么来历？” 清丽女子目光依旧看着王一二。 “不知道，师尊带他回山的。” “好。” 女子点头，转身吩咐吕兴道：“带他登记。” 吕兴闻言大惊，慌不迭道：“不行！殷师姐，这绝对不行啊，掌教到时候怪罪下来，我是千万担当不起的啊！” 清丽女子倒是没有想到吕兴拒绝得如此干净利落，娥眉一挑，身上的冰冷气息突然间就弄了许多，冷冷道：“掌教那边自然有我分说。到时候怪罪下来，不会落到你头上。” “但师姐，你知不知道，这可不单单是掌教大人的命令！” “我说过，到时候我自然会向掌教说明原因！” 清丽女子蹙眉道。 吕兴一时间犹豫不决，如同雷公的脸颊上满是焦急为难之色。这命令固然是掌教所下，但眼前这个殷师姐可是掌教唯一的女儿！ 要说洗剑宗上下有谁可以不将掌教命令当回事，殷师姐可算其中之一。 而且任谁都知道，掌教夫妇对这个宝贝女儿疼爱得很，更加不用说她还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奇才，即使是在洗剑宗里，也是年轻一辈光芒万丈的所在！ 吕兴没有半点胆量敢得罪她！但他同样没有胆量违背掌教的命令，毕竟这是大罪！ 不过幸好这时候有人替他解了围。他的师傅，紫云峰的十一代真人辛子奇，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冲着殷凝雪喝道：“凝雪，这事情事关重大，可由不得你任性。” （求收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