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乱叶林

    乱叶林很难，作为考核的第二关，它自然要比第一关更难，乱叶林是一个迷阵，一次只能进入一人，在乱叶林中，人会迷失方向，难分昼夜，只能看到万千落叶缭身飞舞，而入林者需要在无数树叶中抓住最小的一片才能通过，树叶们数量众多，有大有小，要从中找到落叶已经极为不易了，更难的是，每一次风起叶舞只持续十五息的时间，若是十五息内找不到最小树叶，就会被送出树林；拜门者下次再进入乱叶林，时间便只剩下十四息；再下次便是十三息、十二息、十一息……逐渐减小，十五息时间全部减少完了，拜门者也就没有资格再入林，考核失败。

    当燕缺等人抵达乱叶林的时候，乱叶林外已经坐着黑压压的一片人，这些少年男女每个人都愁眉苦脸，很显然，他们在乱叶林中经历许多次失败，不敢再轻易入林，这些人中不乏一些血脉拥有者，比如能够在水底持续呼吸一个时辰的鱼灵血脉，拥有九头牛力气的九牛血脉，又或者能够让水结成冰的凝冰血脉，这些血脉各有所长，但问题是对于找到最小那片树叶毫无帮助，这些少年男女又想不出其他方法来，也只得坐在林畔唉声叹气。

    林畔少年们看到燕缺等人的时候，都很震惊，一是因为野火帮众作为一群街头混混，竟全部通过了迷迭林；第二，野火帮少年们身上太干净了，几乎都没有沾染到迷迭果浆，而坐在乱叶林外的少年们大多都沾染了果浆，身上花花绿绿的犹如染了油漆一样，这就让他们特别是拥有血脉的世家子们心里就不平衡了，看着野火帮少年人脸上个个意气风发的神情，林畔少年们忍不住心里冷笑，不就是通过了一个迷迭林就这么嘚瑟，等下有你们哭的时候。

    乱叶林的规则，燕缺在来的路上已经向着野火帮众少年讲述清楚，众人虽知道乱叶林难过，但少年们都对燕缺抱有绝对的信心，所以一点毫不担忧。

    无命直接问道：“燕缺，这次需要我们做什么？”

    燕缺道：“什么都不用做，这一关交给我就行。”说着燕缺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枚蓝紫色的果实。

    “迷迭果？”野火帮少年都很意外，没想到燕缺竟私藏一枚果实。

    黄毛好奇问道：“为何这枚果实能够安安静静地呆在你手里，不发动攻击？你又准备拿它来做什么？”

    燕缺道：“迷迭果本身就是一种灵果，只是被灵阵cao控才会主动攻击人，出了迷迭林，当然就变成普通灵果了，至于用来做什么，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在这里等候吧。”说罢已经握着那枚迷迭果走向乱叶林。

    乱叶林乱木丛生，阳光不透，里面阴森森的，从外面看上宛如一个漆黑神秘的山洞，让人无法一窥究竟。

    燕缺在林畔停下脚步，扫了一眼坐于林畔的少年们，问道：“诸位现在不准备过林吧？”乱叶林一次只能进入一人，若是燕缺进去了，其他人就进不去了，燕缺的询问是理所应当的。

    经过山门外广场上的事件后，他们几乎都认得燕缺，知道这个少年拥有地煞血脉，但是地煞血脉主暴力，对于找到最小那片叶子可一点帮助都没有，他们更不认为燕缺能过，入林有十五次机会，而林畔少年男女们几乎都只剩下三五次，当然不敢再轻易尝试，他们过不了林，都巴不得燕缺进去出丑碰壁，于是纷纷说道：

    “没有！”

    “请便吧。”

    燕缺道：“那我们野火帮就先过去了？”

    众人一怔，心想燕缺到底是傻还是太过狂妄，真的当乱叶林是小溪小河么，说过就过，更何况野火帮众人都是没有血脉的普通人，更不可能通过。

    于是心底都在暗自嘲笑，言语间都有些揶揄捉弄的味道，说道：“不过，你们先过吧。”

    “是啊，我们不急，你们请便。”

    燕缺点点头，清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林间，林中似有风起。

    所有人都静静地盯着乱叶林。

    野火帮少年们面容专注，他们虽不知道燕缺在做什么，但一定是在帮助他们过关做准备。

    林畔少年们神态轻松，他们惬意地等待着十五息时间到后燕缺被送出来。

    十五息时间过后，乱木林中猛然掀起了一阵狂风，燕缺清瘦的身影被吹飞出来。和林畔少年们猜想的那样，燕缺并未通过第二关，不少人发出轻笑声。

    燕缺失败了一次，考核难度随之会增加，接下来再进入将只有十四息时间，然而燕缺没有停留，再度进入林中，十四息后又被送出来。林畔少年们脸上嘲弄之色更浓了，笑声更大了。

    燕缺又毫不停留地进到林里。

    十三息、十二息、十一息……

    燕缺不断被送出来，又一次次走进去，他剩下的时间越来越少，林畔少年们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浓。

    终于，燕缺只剩下一息时间后，没有再继续入林。林畔少年们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的快意，现在的燕缺甚至比他们更惨，只剩下一息时间，几乎已经失去了通过的机会。

    燕缺丝毫不在意林畔少年们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径直走回野火帮众人跟前，朗声道：“现在大家依次入林。”林畔众人觉得好笑，你尝试不过关，就开始让其他人尝试，结局不是一样的么？

    野火帮众少年没有笑，他们连一丝怀疑都没有，他们相信燕缺必然为他们做好了准备，一些细心的帮众甚至发现，燕缺手上的那枚迷迭果不见了，只是在指间留下许多蓝紫色的果浆，他们能猜到这一定与燕缺做的准备有关。只是现在燕缺只剩下最后一次入林机会，并且只有一息时间，他们过去了，燕缺怎么办？

    燕缺感受到众人的担忧眼神，说道：“别担心，一息足够。”

    林畔少年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这边，好像是一群准备看好戏的观众，目光满是嘲弄与讥讽。

    无命感受到那些带刺的目光，冷哼一声，微微扬起他带有刀疤的下巴：“我先进吧！”他这句话是对野火帮少年们说的，也是对林畔那些少年说的，无命虽然不清楚燕缺的手段，但他选择毫无保留迪地相信燕缺，他相信自己的行动最终能够回击到那些看轻他们的林畔少年。

    无命迈开步子，经过林畔少年们，跨入了幽深的乱叶林中。

    周围很安静，林畔少年们满含笑意地乱叶林，拥有地煞血脉的燕缺都过不了，毫无血脉的无命能过？

    十五息过去了，林畔少年们的脸色逐渐开始变化，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有的只是惊讶与茫然。

    无命怎么还没有被送出来！？难道无命过了，不可能啊！这个没有血脉天赋的少年，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过关了！？

    乱叶林很安静，无声地对着林畔少年们进行着嘲讽。又过了很久，无命依旧没有出来。

    无命的确通过了乱叶林。

    林畔少年们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们还不知道这是燕缺的手段，以为是无命自己通过的，只有野火帮众人清楚，无命通过一定是因为燕缺。

    “下一个。”燕缺道。

    “我来！”黑脸精神振奋，大步上前，身影很快消失在林中。

    林畔少年们不禁愤懑地想，好吧，无命是帮主，他侥幸过关算有几分本事，这个黝黑少年不可能再过吧？

    十五息过去了，黑脸依旧没有出来。

    “下一个。”

    黄毛进入林中，没有再出来。

    “下一个。”

    大头少年进入林中，没有再出来。

    就这样，野火帮少年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乱叶林，没有一个出来，好像那片困难无比的乱叶林真的变成了一条小河小溪，说过就过。

    林畔少年难看的脸色充满了震惊，他们不会相信这么多普通少年能够连续通过乱叶林，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众人把目光齐刷刷地放在燕缺身上，那个清秀少年依旧安静地站在远处，指挥着野火帮少年们入林。

    他们终于明白，之前燕缺反反复复十四次入林，并不是在尝试过关，而是在为这些少年们铺路。但是他到底做了什么，能够让本来困难无比的乱叶林变得人人可过！？就算他身怀地煞血脉，也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能量吧！？

    很快，空地上只剩下石飞与燕缺两人，石飞道：“你准备最后一个走吗？”

    燕缺道：“我打开了过关的捷径，还是总得把捷径堵上。”

    石飞笑道：“我真的很好奇这个捷径是怎么样？”

    燕缺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石飞哈哈大笑，迈开大步，自信地走进了乱叶林中。乱叶林内外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景象，林外看林内黑暗不堪，林内却十分明亮，这些奇异光线像是来自林间，又像是树木本身自带的光泽，像是在黎明与日暮时候。周围密密麻麻全是树，石飞甚至分不清他是从哪个方向走进来的了，就已经身在林间了。

    地上铺着厚厚的金黄树叶，至少有上千片，叶子形状相同，只是大小略有不同，石飞不得不承认，要在这么多落叶中找到最小的那片叶子，就算对从小经历了石家各种刻苦训练的他来说都并非易事。

    一道旋风围绕着石飞周身旋开，树叶也漫天腾起，宛如无数金黄的蝴蝶围绕着石飞旋转飞起，让人眼花缭乱。

    石飞雄躯一震，忍不住惊异地睁大了眼睛，神情变得古怪至极，因为在瞬息之间，他便找到了那片最小的树叶——那片树叶被染成了与周围金黄叶影格格不入的蓝色，与迷迭果一样蓝色！

    这样也行！？

    石飞嘴巴微张，对燕缺惊佩不已，恐怕也只有燕缺才能想到这样的方法，并且能让其变成事实。石飞眼光很高，所以他比野火帮众人更清楚要这一步有多难。

    最小的落叶作为通关钥匙，拜门者只要抓住就会被它传送出树林，所以燕缺不可能是捉住这片叶子染色的，只能追着这片叶子，将挤出的果浆一点点弹射在叶子身上，叶子不断在飞舞移动，无论是角度高低都在不断变化，并且时间只有那么一点，这就需要燕缺的每一次弹射都极度精准，这种稳定与精准度已经超过了人谋血脉的范围，乃是一种超乎常人的稳定与专注力，但问题是，燕缺年纪比他还小，这份能力是怎样训练出来的？

    独立于落叶飘舞间的石飞越发觉得燕缺深不可测。

    石飞忽然很庆幸自己加入野火帮，他知道能在燕缺身上学到的东西，一定会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他大手一挥，握住了那片还绕着他旋转飘舞蓝色落叶，雄武的身躯瞬间消失在林间，那片蓝叶伴随着林间千百落叶徐徐降落，乱叶林恢复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