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龙之恋歌（四）
第三天，通往法·里拉比斯山脉的旅程终于找到了突破点，那便是昨天捕鱼的溪流。 在丛林中，这样的溪流其实并不罕见，但就是这样稀疏平常的水流，为两人指引了方向。 前一天上午，鲁特加攀爬高树有两个目的，除了判别通往山脉的方向之外，还大致掌握了这片丛林的地势和地貌。 他发现，从海岸的悬崖到山脉的地形，基本是呈缓坡降沉的趋势。虽然由于坡度平缓，很难从身体感觉来判断——但是水流则不同，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水流永远是由高处向低处流淌的。 也就是说，两人只要沿着溪流向着下游前进，就一定能顺利抵达终点。 对于这项发现，拉琪由衷发出像是“人类果然很厉害啊”的感叹。 而来自于大陆最强生物的称赞，鲁特加只好自嘲地笑了笑，“呵呵……人类的粗浅智慧什么的，和拉琪那不可触及的力量比起来可算不上什么。” “唔……并非如此，吾的力量只是与生俱来的，既没有经历过艰辛，也从未付出过努力。所以现在变成这副模样的吾，才能真切感受到，明明弱小却能征服自然的你们，要远比吾强大得多……” 就这样，两人沿着小溪前进了数个小时，途中既没有太过崎岖的地形，也没有遭遇危险的魔兽，看似相当顺利，但是鲁特加却有些不安。 不安的原因就在眼前，水流将两人引入了完全凹陷的峡谷。其间，他们降下了几层的的坡段，小溪也经历了数次的汇流，如今已经变成了颇有规模的河流。 有攀登经验的冒险家都知道，走下坡要远比爬上坡来的轻松，这便意味着他们越是向前，后退就变得愈加困难。一旦途中发生问题，他们将难以折返。 一回头，就会有大量湿滑岩石组成的断层阻挡在眼前。下坡只是几个小时的路程，回头可能要花费几天甚至更久的时间，体力的消耗更是难以比较。 在不安之中，两人又前进了一段，当傍晚时分，才终于望到了山脊的影子。但同时，也面临最大的难题。 事实上几分钟前，鲁特加就隐隐约约猜想到会遭遇眼前的一幕。因为那不远处犹如爆炸般的激烈水声……没错，那是瀑布。 沿着水流下山时，最不愿意见到的天然陷阱，赫然阻挡在了两人的面前。向下望去，水帘的底下积成了一片小水池，池子的表面翻涌着激浪。 “唔……怎么办？能不能跳下去呢？” “不……别这么做比较好。” 从瀑布的顶端到水池的垂直落差在十米左右。或许换做是其他人，也会会和拉琪得出相同的结论，毕竟有水池作为缓冲，十米的高度并不显得可怕。但这却是最为危险的赌博。 “吾……？为什么不能跳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瀑布冲刷，形成了大多的水沫，我们根本无从判断水池的深度。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隐藏的礁石。 一旦跳下去之后，毫无防备地撞上些什么，那么无疑会因此而受重伤。这太危险了。” “唔……那么，爬下去一段距离，再跳呢？” 鲁特加大量了一下瀑布两旁的石壁，摇了摇头。 “很难啊。不如说，这么做还不如直接跳下去。你看沿途的那些石块，被水流冲涮的太过光滑，根本就没有落脚的地方。” 虽然嘴上这般说道，但其实他还有下半句话藏在心里。其实不难发现，光滑的石壁是从半途开始的，期初的一段并非无法攀爬。 如果只是鲁特加孤身一人的话，他应该可以尽可能攀爬到较低的高度，再尝试跳水，以此来降低碰撞的风险。 可是，对于失去力量，只相当于柔弱少女的拉琪而言，却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于是，眼前的瀑布成为了两人无法逾越的障碍。 这么一来，剩下的办法，就只有再一次背负着拉琪使用“圣灵祝福”的力量降落瀑布。 算上最初在【乐园】救下拉琪的那一次，这已经是鲁特加短时间内第四次在没有圣灵铠保护的情况下使用精灵之力。 按照这样的节奏，他将无法保证自己还有命回到西利亚。证据便是几天积累的疲劳感至今都难以回复，不仅如此，肌rou的酸楚和内脏的钝痛也一直都没有得到缓解。 但除此之外，似乎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找不到出路也没有退路，鲁特加却不能在这儿止步不前。 离拉琪表示自己本体的巨龙可能发狂的那时起，已经过去了三天，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犹豫的时间，假若不尽快将拉琪送回巨龙的躯体之内，那么自己的领地和女儿将随时面临天降巨灾。 一边面露苦色，鲁特加还是毅然下定决心。 “圣灵……祝……”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拉琪出声打断了鲁特加的动作。 “唔……鲁特加。不用。” “诶……？” “吾先跳下去。为你寻找安全的位置。” “你说什么呢！刚才我说过了，这很危险……！” “唔……不用担心吾会受伤，吾虽然失去了力量，但是自我复原的能力还在，就算受点小伤也并无大碍。” 这么一说，才让鲁特加回想起【乐园】时亲眼所见的一切。遭到男人们粗暴对待的拉琪，身上的淤痕和擦伤在瞬息之间便痊愈了。 “…………好吧。” 在心中暗自挣扎过一番之后，鲁特加咬牙同意了，对他而言已经别无选择。 “唔……放心交给吾吧。” 说完，拉琪无惧地向着十米落差的水池，踏出了一步。少女的身体被重力牵引，向下飞快坠落。几秒种后，在“扑啪——”的声响中撞击水面，并溅起了一层水花。 鲁特加看得心惊不已，因为拉琪落水的姿势有些糟糕，身体的接水面积太大，落水瞬间的痛觉恐怕与撞击墙面无误。不禁后悔应该在起跳之前，教导她一些正确的姿势。 十秒，二十秒……拉琪没有浮出水面，这让鲁特加更加惊慌。“难不成她不会游泳吗？”类似的焦虑，让他恨不得立刻也跳入池中搜寻少女的踪迹。 就在鲁特加按耐不住的时候，终于——拉琪的身影探出了水面。 “鲁特加——！再向右一些！”平常轻言寡语的拉琪，以盖过瀑布的，难以置信的高音喊道。 “这，是这里吗！” “唔……不！再向右一些！这里很浅！有礁石！” 根据拉琪的指示，鲁特加安全着水。接着湿透的两人，互相扶持着游向岸边。一旦越过这片瀑布，法·里拉比斯山脉可谓近在咫尺。 可就在爬上岸的时候，鲁特加猛然发现，拉琪的小腿正夸张地肿胀了起来。皮肤上留下了黑青一片，那是扭伤？又或者是骨头折断了，不过追求什么伤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根本没有复原的迹象。 “怎，怎么会这样！？” 拉琪的伤势，让鲁特加不禁质问起来。 “唔……看来魔力不足，自我复原的能力也受到了限制。好在被刮开的皮外伤，总算是痊愈了。没事，别担心。” “怎么可能会没事！这已经不能继续前进了吧！” “唔……很遗憾……接下去是鲁特加一个人的道路了。” 拉琪说着，湿透的脸颊上露出了迷人的微笑，不知不觉中，她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熟练。 “可不把你带回去的话，不就没有一点意义了吗！？” “这个……拿去。” 少女递出双手，手心里托举着苍蓝的晶石，那正是龙族力量的结晶，虽然如今失去了魔力变得黯淡无光。但是晶石的模样，与之前却有一些分别。表面上印刻着几轮繁复的纹路，像是魔法阵之类的什么。 鲁特加并非魔法师，无法理解阵纹的内容，只能摆出无比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给我，什么意思，拉琪你——！” “唔……这枚‘龙石’便是青渊龙思想的核心。如果吾的身体果然发狂了，那只要让它碰触到吾的身体，就一定能化险为夷。” “触碰了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龙石’会回归到身体内，并将吾的意识也一同唤回体内……鲁特加一定会成功的，吾就在这里，等待着与你的重逢。” 她在说谎。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是鲁特加如此断定。 青年有一种感觉，如果在这儿抛下受伤的拉琪，那么今后将再也无缘见到眼前的少女。 虽然，这对他而言或许无关痛痒，就在昨天夜里，他还正面拒绝了龙族少女的爱意。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即使和少女之间根本不会有什么未来，鲁特加也无论如何都不想抛下她，他明白这或许只是猜疑和多心，又或许只是幼稚的任性。 “不行！你不是想见爱丽丝吗？那丫头一定也很想见你，我可没脸告诉自己女儿——把她受伤的朋友给丢在深山老林里。” “唔…………” 面对欲言又止的拉琪，鲁特加摆出了故作轻松的笑容，背对她半蹲下身。柔声说道—— “上来吧，我的龙公主哟，让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