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落崖

    三人进了屋脱下外面的大氅斗篷，绣衾接过乐妤的大氅“噫”了一声，递给乐妤看：“姑娘，你看，你的大氅除了右肩上一点点，怎么其它地方雪花都没有？”

    乐妤接过大氅看了看，默然递给绣衾转身进了里屋什么也没说。绣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拉着珠玑道：“姑娘怎么了？”

    珠玑看着晃动的帘子，这个心明眼亮的丫头心底叹息了一声，可惜了，怎么偏偏是青海的侯爷？

    这一夜辗转难眠的绝不止一个人，窗外的雪花绵绵不断如盐扯絮，丝丝冰凉犹如沁进了人心里。

    第二日雪已停了，呼呼刮着风，没有一丝暖意。萧家的护卫簇拥着马车步履艰难地行进在山道上，走得很是缓慢。

    乐妤昨晚没睡好，正蜷在车上挨着珠玑补眠。恍恍惚惚地突然觉得马车剧烈地颠簸倾斜了一下，绣衾本就坐在马车前面，这一下便直接从车里跌了出去。乐妤和珠玑齐齐从马车右边直接滚到了左边车壁上，半边身子撞得生疼。

    珠玑慌道：”怎么了？”这时马车正好走在了一个狭窄的转角，前面的护卫已过了转弯，后面的婆子们却还在后方。马车左侧便是山崖，左轮落下的地方积雪突然深陷塌落，使得马车顿时倾斜了大半。

    前面的护卫待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马车已经只有半边还在路上了，眼看就要跌入皑皑白雪的深谷。

    珠玑紧紧拉着乐妤，大叫道：“姑娘，我往那边爬稳住马车，你趁机往外面爬，跳出去！”

    话刚说完，却已来不及了，路面轰的一声，大半边整个塌陷了下去，两人惊叫着随着倾斜的马车朝着山崖下的山谷滚去。

    护卫纷纷赶了过来，却已来不及了。珠玑的位置比乐妤更为靠前，马车翻滚了几圈，两人都被撞得头破血流，珠玑一声尖叫已被马车甩了出去，所幸她死死地抓住了马车车辕，吊在了半空。电光火石间,却有两个人影风擎电驰从后来奔来，为首的大袖鼓舞双目如电身影倏忽正是眉头紧皱的程凌烨，他足尖一点飞纵一把抓住了欲坠入深渊的马车，另一手死死扣住了崖边的大石，马车坠势稍缓，后来的嘉泽已抓住了珠玑将她一把提起抱在了怀里，甩在了厚厚积雪之上。

    马车何止千斤？饶是程凌烨内力深厚也已是抓不住，十指用力地扣住车身已经发白，眼看着脚下跟着马车滑向崖下，嘉泽也一个健步冲过来抓住了程凌烨，车帘飞扬卷起，车里的人面色雪白眼神惊惶，趴在车里无力起身，四目相对之间，程凌烨再抓不住马车，套车的马一声悲鸣，随着马车轰隆隆滚入了看不到底的深谷。

    程凌烨脸色苍白，怔怔看着空无一物的手，他被嘉泽提上了安全路面，一群护卫慌乱不堪地连连呼喊：“四姑娘，四姑娘。。。”

    珠玑额头流着血，头发散乱，怔怔地看着消失无踪的马车，连哭都哭不出来，一早就被甩了出来的绣衾昏了过去，倒是捡了条命。

    季舒玠带着人最后出寺，眼睁睁看着前面出了事一路策马狂奔，等到到了甩马下鞍却已迟了。他立在崖边，看着那一道滚下去的痕迹，整个人如堕冰窟，不停打着哆嗦，脑海里不断回想起昨夜那张清丽倔强的容颜，只觉心痛如绞。

    程凌烨甩开嘉泽，踉踉跄跄地奔到崖边，像是没看见失魂落魄的季舒玠。他咬着后槽牙发了阵狠，唯有身旁的嘉泽才听清了他的话，那是牙齿缝里挤出来的，“萧乐妤，你敢死！我不准你死你敢死！”

    季舒玠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抿着唇转身就向着山下跑，并招呼他的人：“绕到崖下，去找人，快！”

    程凌烨深深地看了季舒玠一眼，一言不发地顺着马车的痕迹腾挪着凸出的石头树木下了山崖。

    嘉泽深深叹了口气，喃喃地道：“这么深的山崖，哪里还有活路？”话虽如此说，他终究不能看着自己的主子独身犯险，回身吩咐已慌了神六神无主的萧家护卫们：“派个人回去给大司马报信，其他人绕到崖下去找四姑娘。”他轻功不如程凌烨，说完自己也跟着季舒玠一行人下山去找人。

    萧家得到消息的时候已过了两个时辰，顾氏当时就晕死了过去，老夫人如遭雷击，好在她经历的风浪太多，片刻便已镇定下来，吩咐通知萧邦维，自己将府里除了当值之外的所有男仆全都派到了山上去搜救。

    萧邦维知道之后也没回萧家，径直带着人快马疾驰直接上了山，并亮出了身份，令大昭寺的人也跟着一起搜救，毕竟山上太大，又是大雪的地形，多些人总是好的。

    这次的事自然是杜平弄出来的，昨夜里他到了山上便找到了杜mama，两口子将马车必经之路的山路泥土全部弄得七零八落，反正下着雪痕迹片刻就会掩盖住，rou眼根本看不出破绽。

    等到他们俩躲在暗处眼看着马车滚入山崖才趁着众人慌乱之际悄悄回了城。乐娴听了回报，半晌也没说话，良久才缓缓绽放出一个灿烂绝美的笑容。

    崖下很大，投入了那么多人还是没能找到马车，已经大半天过去了，眼看天色渐渐昏暗，还是一无所获。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又开始下起雪来了，程凌烨大氅的下摆已被雪浸湿，衣袖也湿湿地贴在身上，他却眉也没皱一下，片刻也没停地四处寻找。

    嘉泽有些担心，不得不出言道：“爷，大司马已经到了，咱们再在这里于理不合，会惹人说闲话的。”

    程凌烨充耳不闻，想了想对嘉泽道：“我们分开寻找，找到了老规矩发信号。”说完没等他回答已径直走开了。

    嘉泽苦笑一声，摇摇头没办法只得继续找下去。

    天色逐渐昏暗，程凌烨已经急得不行了，等到天黑只怕更难找得到，他记得，还没掉下来时他看到乐妤身上是有伤的，只怕摔不死也会冻死。

    前面是一个缓坡，边缘却又尖利如刀，程凌烨心念一动，顺着缓坡边缘攀着粗藤俯瞰下面，这里地势奇特，缓坡下面竟还有个大约几丈长的雪缝。程凌烨眼前一亮，抱着万一的可能，连滚带爬地爬下雪缝，掉了下去。

    下面别有洞天，果然还有一个深谷，找遍了崖底也没线索，程凌烨几乎能肯定马车定是跌入了深谷。跌跌撞撞往前走了百余步，雪渐渐大了，视线迷蒙，依稀看见前面有有一堆在雪地中迥然不同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