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饭桌
遥远的东面，红与黄混淆着夹杂的光线格外鲜艳，是一抹含有余温的淡黄色光线，它们穿梭过斑驳的树叶片间，悄然落在我的左脸颊上。 S市不是沿海区域，否则便能享受到傍晚的海风所带来的清凉与舒爽。 我垂下视线定定注视着手腕上的表，原本略白的肌肤在橘红的光线下渐渐演变成了淡红色，不仅仅是手臂处，哪怕是额头或是发根，都不知不觉随着夕阳变得愈发通红。 表针上的斜影比以往要长几分，停顿在将近六的位置上，另一根较短的细针滞留在五十七——快六点了。 我收回视线，走出图书馆外的楼梯，默默跟在程颖与唐安宁，吴晨三人身后。 凉风呼呼的声音覆盖住她们三人的谈话声，置于身后的我，只能看到她们脸上挂有一缕浅浅的笑容，想必是探讨什么无趣的话题。 迈着重复的步伐，再次来到鲁迅的雕像前，已经没有见到攀爬的小孩以及玩水的幼童，取而代之的是乘坐在木椅上的情侣们，小声的交谈些什么。 S市的风景很寻常，与其他大多数城市一样，公路边轿车大巴来来往往，下班的人习惯流露出疲倦的神色朝家的地方步行，以及人声鼎沸的集市。 我双手插在口袋，微微把头垂下几分，除了在看自己的影子，同时余光也环视着周遭，如果有行人在我身后，我觉得他会想象出我是一个不合群的人。 “你在做什么？”吴晨似乎结束了与两名女生的谈话，特意停下步伐等待我。 我没有抬头，继续凝视着被拉长的黑影：“看影子。” “真无趣。”他露出漠不关心的表情，很快又转换话题：“我觉得唐安宁对你印象不差。” 我把校服的褶皱抚平，抬眼问：“什么意思？” “傻了吧你。”他用看待小孩子的目光看着我道：“那么漂亮的女生，你再不下手，可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我听懂他话里的含义了，随即摇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难道不是吗？”他食指搓在下嘴唇，表示困惑道：“至少我喜欢漂亮的女生。” 我抬起头，与他平视，没有把手从口袋伸出来的意愿：“著名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曾经在作品《无人生还》内提及过一句话——很多杀人狂都很文静，不张扬，挺讨人喜欢。” “什么意思？”吴晨撅了撅嘴：“唐安宁又不可能是杀人犯。” 我看向走在前边唐安宁的背影，侧过头说道：“她是个不爱服输的女孩，这是她的优点，同时也是她的缺点。” 吴晨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你又发现了什么？” 我伸出左手，食指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皮道：“观察，与她谈话间，就能看出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凭借着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便可看得出那个人在这几年经历过什么。” “我听不懂。”吴晨咧开嘴，不清楚在幻想着什么，脸上露出傻笑：“如果我要是你，我就肯定去泡她。” 我摊开双手，提醒他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你跟她在一起，吃亏的终究是你。” …… …… 桃园菜馆，一间距离图书馆五百米开外的小菜馆，附近没有桃花瓣，没有潺潺流下的清水，更没有赋有乡间气息的田园，除了街道轿车喇叭按响的车鸣声，就剩下人群的吵杂声。 据程颖说，之所以选择这家菜馆，是因为这里的川菜做得很合大众口味，许多人吃过后赞不绝口。 菜馆不大，前后摆满着木桌木椅，上面沾有清水痕迹，是之前那名在菜馆打杂的青年刚刚用麻布擦拭过留下的。 天色尚未昏暗到看不清对方脸部的程度，即使坐在最角落，仍然可见单薄的光线穿过木窗，照射在木桌椅子旁。 尽管如此，老板依然开着顶端那盏悬挂的吊灯，看到我们几位客人越过门槛，干坐在摇椅捧着报纸的老板忽然堆起殷勤的笑容，示意先让我们找个位置落座。 我原意是想跟吴晨坐在一块，因为这地儿的木椅采用长板凳的形式，我担心夹菜时不小心妨碍到对方，所以才想与吴晨凑一块。 不过并不如我所愿，程颖比我抢先一步挽着吴晨的胳膊肘紧挨在一起，我只好无奈与唐安宁坐在一块。 落座时我刻意与她保持二十厘米的空隙，遵从着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实际上是怕夹菜妨碍到她。 她身上所散发香水的气味特别浓郁，对我一个嗅觉敏感的人而言，着实很煎熬，我克制住鼻间的酸麻，把服务生递给我的菜单转递给吴晨跟程颖，我对川菜一窍不通，与其瞎点不如交给他们二人来点菜。 “喝可乐吗？”唐安宁把马尾辫捆扎的更紧几分，以防待会进食时松落，接着拧开之前在便利店购买来的可乐瓶盖，将要把我面前的玻璃杯子拿走。 我抬起手臂示意她停止，摇摇头：“不必了，我不太喜爱喝可乐。” “那就喝橙汁？”她又从塑料袋中取出一瓶鲜橙汁，正要倒入玻璃杯。 “也不用。”我不好意思取过玻璃杯子，指了指茶壶：“我喝点清茶就可以了。” 吴晨放下菜单似笑非笑凝视着我：“你在害臊些什么？” 我没开口，沉默的把桌面的茶壶拿过来，忽然从身旁伸出一条白嫩的细胳膊，是唐安宁的胳膊肘，她右嘴角扬起道：“我帮你倒吧。” 看得出吴晨与程颖正躲在菜单底下掩嘴偷笑，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话题，于是尴尬的收回手，安分的端坐着。 “一个男人在女生面前要表现的大方点，那样才更有魅力。”唐安宁倒满茶，把玻璃杯递给我的同时开口讲着。 我侧过头看她一眼，点点头道：“谢谢。” 并不是指她的话令我感谢，而是多谢她替我倒茶。 她拧开可乐瓶盖，给自己倒了些可乐，侧过额头用手撑着脸颊，打开话匣子：“你为什么要叫陈平凡？” 我蹙蹙眉头，想起童孺时那名常常让我每天清晨起来打木桩的耄耋老人，叹口气道：“那是我爷爷给我取的名儿，他学过点周易，说我出生时命不好，成年后倒霉的事会接二连三降临到我身上，所以希望我这辈子能平平凡凡，就添了平凡二字。” “哦，周易是风水吗？”唐安宁顺着我的答案问下去：“那你是不是会看面相？” 我摇摇头浅浅抿了一口茶：“不会，这方面我一窍不通，其实我爷爷跟我提及过，有时候看面色也能看出一个人是福是祸。” 唐安宁稍稍仰着头，作思考的姿势小声念道：“面色？怎么说？” “你只要别把我当成神棍就行。”我无奈调正呼息，指了指脸部：“老百姓都说，看一颗瓜长得是好是坏，是生是熟，看瓜的色泽就知道了，面部最基础也是这个道理，人的脸色如果渐渐少了光泽，那多半猜得出他不是生病就是精气神不大好。如果相反，例如你的面色充足着光泽，至少猜测得出你体质还不错，很少生过病。” 唐安宁点点头，抚摸着额头发问：“那我常听算命的提过三庭五眼，又是怎么个说法？” “面部比例。”我搔搔额头，把视线放在唐安宁的面颊上，心底微微打量着她的五官：“我曾听过面部三停的说法，眉毛部分到额头发际线这一块被称为上停，掌管着十五六岁到三十岁左右期间的运势。” 唐安宁故意把脸凑近许些，一双掺着水珠的大眸子中闪过一抹戏谑，直盯盯看向我：“那我运势如何？” 我下意识使身体向后倾斜几分，皱起眉头道：“记得《麻衣神相》内记载过‘三停平等，富贵荣显’的说法，但我没了解太多，只背了一句话——上停方正广阔，即是吉祥昌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