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冬天是个离开的季节

    “小北是我师妹，不是我那什么...喂，大白你从房梁上下来，我保证这回好好说话不动手。”

    叶白的状态套用一句叶问的话就是“我不是怕老婆，是尊重。”他前世受女权主义毒害太深，什么问题一涉及到女人就免不了畏首畏尾，跟他solo的又是个心狠手辣七窍玲珑的衾儿，中路没有任何悬念被打穿。虽说人都有渺小的时候，但谁能想到日后仗剑走天涯诸王皆下拜的叶白当年也有过这么一段时光。

    桌的一侧是衾儿，一侧是叶白，刚烫的花雕升起淡淡的水雾。对坐半饷，衾儿吸了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又开不了口，心里直骂叶白脑筋真慢也不问问师父孔老鬼是不是交代了什么，难道要我一个女孩子逼婚吗？另一面的叶白则是担心待会衾儿翻脸，我是先护住脸还是先护住鸟，哎~好难选呀。

    衾儿退让一步，还是等入宗试炼之后再说吧。

    这几日离开的人不少，一早老团长请辞，看来是下了决心炼化三颗舍利子；接着是许离离，她也是为入宗试炼之事走。虽然韩竹很笃定地说叶白绝不如表面上那般随性散漫，他是个很复杂的人。但放在许离离眼里叶白实在是挑不出几处好，两人本可同行她却刻意先走了一步。最后连柳蔓蔓也不声不响地回了南疆城。

    叶白把一应事务打包给了衾儿，背上斩夜也奔着藏云山而去。众人似乎对叶白观感不错，领主的位置仍旧由叶白遥领。吴勇出凑出了几百街坊送到了镇门口，给叶白壮足了声势。

    叶白故作潇洒连头也不回。

    人群中，合伙卖大力丸的小偷和jian商老头子有气无力地鼓掌，如同经历过一场血战般疲惫。小偷年纪尚轻，说话时却中气虚浮：“师父，才五千两您就把这【凝白丹】卖了，您还真是不心疼？”

    jian商老头子说话却很平稳：“五千两怎么了，这种顶阶丹药出现在市面上，除非皇帝老儿派万把禁军保护，否则谁有心思跟你公平买卖。谁见着了不都是把刀磨得亮亮的然后过来扑上来抢。五千两不错了，而且我在金丹外边涂了一层鸟粪，吃了大补啊哈哈。”

    jian商老头子嘴上是这么说，其实心都快疼碎了。

    小偷埋怨说：“你穷尽一生就炼了这么一颗【凝白丹】，你要是缺钱我有啊，你要调戏人找我啊。您就是把牛羊猪狗粪调成汁儿，当着我的面蘸十遍我也能下得去嘴，我眨一下眼你就废我修为！”

    jian商老头子无奈：“要能吃，你师父我也下得去嘴！你啊你啊，没那个命数，就别有那个心思。”

    小偷望着叶白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菩提幻境】居然选择了这么个轻浮少年。要不是那日在擂台下我亲自感应了一遍，实在不敢信！”

    jian商老头子：“感慨什么，好好修行，再等一千年，说不定我们也能等到一次这样的机缘！”

    小偷：“师父，一千年太久了，要不我们把他绑了供在庙里，晨昏三叩首，多拜一拜这具天生佛胎说不定也能沾点佛缘！”

    jian商老头子笑着巴他后脑勺：“瞧你的出息，一尊佛胎而已就把你馋成这样，当年真佛降世你师父都没正眼瞧它一眼。”

    小偷捂着脑袋翻白眼：“师父你又吹牛，我没您那许多期许，一尊佛胎在眼前我就心满意足了，可惜又走了，不知道下次见又是何年何月啊。”

    老头子感叹道：“凡以真名入堕落领的人，一定不是久留之人。三位叶姓，俱是人杰啊。”

    小偷不解：“不是只有两个姓叶的吗？“

    老头子喃喃自语：“傻吊，你懂什么”

    冬天时野兽蛰伏，不是它没了纵情山野的戾气，只是天下无一物值得它奔跑。

    ......

    田埂的尽头，两只寒鸦飞过。

    叶白和衾儿不过两天小聚，又得作别。

    衾儿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只是把备好的衣装和黄白塞给叶白，说：“上藏云山之后，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叶白攥着她的冰凉的手，说：“衾儿，陪我好不好？”

    衾儿看进叶白的双眼：“不陪！成为一个男人然后回来找我。”

    前一夜，衾儿就已经交代得很清楚，她先料理几日堕落领，之后还有自己的私事要处理，这个藏云山她是绝对不会上。

    “衾儿，有件事说起来很荒唐，但你要相信我。在我的一整个世界里，只有一棵树和一个你。”

    “我信你。”

    如若有雪，正是消融的时机。

    “我也信你！”小北忽而从衾儿的背后冒了出来，光看一眼她晶莹的双眸似乎就能尝到甜味。叶白翻着白眼心说差点忘了这个小祖宗了！

    小北大咧咧地说：“姐夫，我要去看离离姐，你带我去呗。”许离离对叶白看不上眼，却和衾儿小北走得很近，尤其是小北。许离离实质上就是小孩子心性，对萌萌的小芭比近乎天性的喜欢，甚至一度以“韩竹”为筹码勾引小北说：“藏云山上有的是高人、帅哥，比这叶白什么的好看多了！要不你跟我走吧。”

    小北之志不在于此，对美男计什么的完全无感。

    可一看衾儿和叶白在那儿卿卿我我依依不舍，小北就cao碎了心：“这个叶白除了长得凑活每一个优点。功夫不怎么样，还背着师姐喝大酒，一看就是个大傻瓜！不行！我得上山！”

    “我可以搜集叶白废柴的罪证，不行还能让离离姐绑一个帅的厉害的下山当姐夫。”小北突然觉得自己好机智，“衾儿师姐的终身幸福就包在我的身上啦。”

    小北可不能以普通小孩的智商揣度，耍起心眼儿诡计来驾轻就熟。

    一面卖萌撒娇说离离姐会照顾我我会乖乖哦，一面发狠威胁说你敢留我在这儿小娘就天天在衾儿师姐耳边说你坏话！衾儿何等聪明的人，心说有小北在中间周旋着，许离离说不定还能帮衬点儿叶白，况且...

    叶白只感觉眼睛上被人闷了一拳，腋下夹着斩夜肩膀上坐着小北长吁短叹去了藏云山。衾儿目送二人远远离开，不发一语。

    可【菩提幻境】中，木人衾儿，却是掉了一滴泪，在古井不波的湖水中推出一丝涟漪。

    越近仙宗脚下，所见之人就越是富贵。不论是腰中刀剑、还是胯下车马都是一等一的华美，镶金雕玉，极尽能工巧匠之能事；更有无数骑奴恶仆前呼后拥，阵仗着实不小。叶白一身缁衣，本也质朴妥帖，可落在这一众人眼里却显得穷酸气十足。

    车马呼啸而过，偶有慵懒的贵人揭开车帘，瞧了一眼在冻泥中徒步而行的叶白，连忙又掩上帘子生怕叶白呼吸了车厢溢出的暖气。好事的公子哥儿路过时更是故意扬鞭策马，非溅起一片草屑泥土才痛快。

    叶白见惯了狼山上的朴实无华的方砖石塔，对于中原道场的奢侈之风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以他的定力倒也没什么不能忍。

    可小北忍不了，之于衾儿师姐，叶白是个外人是个傻瓜；但之于这些目中无人的少爷们，叶白可是亲姐夫。小北恶狠狠地瞪着前面拴两匹白马的马车，冷冷地说：“姐夫，我不想去见离离姐了，我要走！”

    叶白无所谓道：“修行即修心，我们踏上这条路的第一步起，我们就已经在藏云山里了，现在才说想走太晚咯。”

    小北赌气：“哼，藏云山有什么好，你非得丢了师姐去找牛鼻子。”

    “第一，我没有丢了你师姐，我俩是暂别，别说的我好像改变性取向似的。至于藏云山有什么好处嘛，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我认识藏云山上一个很厉害的瞎子，等上了山，让他给你讲讲这里面有什么好。”

    藏云山是仙山，听起来是废话却是最切中要害的概括。

    它原名“望楚”，属火德，老君仙人点破天机改之为藏云，以【云雨】镇【孽火】补全了五行命数。又立最高的五座山峰为飞云、齐云、烧云、拦云、化云，立风、林、雷、山、雨五所道观；后人扩建三池七潭一十九涧，五里一殿十里为宫，前前后后数千年才成就了这朱墙翠瓦的琉璃世界。

    五观最高，以玄铁飞索联通中心稍矮的一座山峰，续为【望楚】，那里便是初等弟子学艺的地方。荒河横行三地之后，五观迫于形势不得不放下身段着手联合，风行烈便借机重立【望楚】为问仙宗的主峰。

    不少深谙五行命数的老人出言劝阻，拔高【望楚】的地位是坏了老君仙人所化的风水，时日牵累，藏云山迟早要毁于【孽火】之灾。

    也不知是天机应验还是偶然，没几个年头雷不为就带着雷珠负气出走，火德的气数一下衰败下去。但雷不为都走了，谁人又能劝得住风行烈。当今眼目下，望楚【摘星阁】的威势渐渐已盖过了五座道观，成了问仙宗当仁不让的首脑。

    望楚之中的韩竹掐算手指：“我总算等来你了。”

    白日若雪，斩夜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