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骑竹马过，青梅正当时

    许离离并没有走，因为一件坏事。

    当晚风、雨两位观主终于下了狼山山巅，站在大雄宝殿上等叶白。

    风观观主叫风行烈，苍白而精瘦，眼睛一直半闭着，看任何人都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势。雨观观主叫雨念云，恬淡沉静，很像一汪没有风的湖水。

    许离离也陪着进来了，一见到两位师尊，立刻安静的像一只鹌鹑。叶白有两分忐忑，但更多是的是强烈的兴奋！

    风行烈说：“你就是照见大师所说的叶白吗？”

    近看风行烈真得非常高，叶白扬起脑袋作了一个合十礼，说：“晚辈见过风观主。”

    风行烈面无表情，说：“把手伸出来。”旁边的大长老也向他点了点头。叶白顺着往前走了一步。

    当触摸到风行烈粗糙干涸的手掌时，叶白皮肤的水分迅速的流失，一股子介于痒和疼的感觉迅速钻上了脑袋。他觉得很不舒服。

    风行烈的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心想：“这个小孩平淡无奇，气海一片混沌，到底为什么值得照见大师亲自说情。难不成照见大师也有不能说的家丑？”叶白是冥灵宗后人的事情只有照见大师和十一位长老知道，绝不会泄露给外人知道。荒河更不可能将败于照见大和尚手里的事情四处宣扬。

    风行烈得出的结论跟大长老的一样：“这个小孩五行不全，早夭之相。能活到这么大已是奇迹了，想必普瑞寺里下了不少功夫吧。”

    风行烈淡定地摸着叶白的手，忽然眉头一皱，手像是突然间被火烫到一样。他僵硬地笑说：“果然下了不少功夫呢！”

    大长老心领神会地做了一个合十礼，说：“阿弥陀佛！还请风观主出手相助。”

    风行烈说：“他的情况比我想象中要严重得多，但我应承了照见大师，雨师妹和我定当竭尽所能，大长老放心，容我一夜想想对策。”雨念云也遥遥地欠了欠身子。两人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叶白神色黯淡地走出了大殿，许离离也想跟他一块出去，却一步都不敢动。

    叶白爬上了方塔，坐到了深夜。他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以为又是二长老来了，并没有给什么好脸色。结果冒出了两个蹦蹦跳跳的小辫子，是许离离。

    许离离说：“叶哥哥，妖怪大叔说你肯定在这里。”

    叶白说：“这附近有十七座塔楼，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座。”

    许离离往后一指，发现身后居然没有人。她没费多大力跳上了叶白坐的小平台上，说：“师尊带我来的，刚才她又回去了。”

    许离离说：“叶哥哥，你生病了吗？”

    叶白说：“嗯，病了。”

    许离离说：“叶哥哥，不要担心，一定会好的。风师叔是中土最好的仙医，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叶白忽然很不想假装自己还是个七岁的孩子，说：“我虽然并不知道风行烈的修为到了什么地步，但他一定是冠绝天下的人物。对这样的人来说，有无、胜败甚至生死都在一瞬之间就可以决定，他当下做不出选择，要么是他不想救，要么是他不能救，不论哪种结果，过一夜过十夜都不会改的。”

    “在长夜里，你就得一个人绝望地一路走下去。期望是个错误，因为一旦它破碎，会狠狠把你的心脏戳透，不要再给生活伤害你的机会。请绝望、饥饿地一个人走。”

    许离离说：“叶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叶白笑了起来，左边的脸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很好看。

    他还是自说自话：“原以为等死也是一种生活，只不过别人八十岁死，我十八岁死而已。我好久没有希望什么了，今天真不该有！得到又失去了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许离离带着一点哭腔，说：“叶哥哥，我不想你死。”

    叶白说：“为什么？因为那颗糖吗？”

    许离离点点头。

    叶白摇摇头。

    良久，许离离说：“我喜欢这里，每个人都自由自在的，想跑就跑，想跳就跳。我也挺喜欢叶哥哥的，你有那么多好吃的，又肯陪我。”

    叶白说：“问仙宗里没人陪你吗？”

    许离离说：“师尊常教导我们，修行悟道要尽量脱离人世间的情感，所以要各自清修。”

    叶白哈哈大笑：“如果有一天我光复了冥灵宗，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戒律全部废除，免得你一个五岁的小娃娃也学会感叹人生。”

    许离离说：“哼，叶哥哥你又扮大人。”

    叶白说：“我本来就是大人。”

    叶白的心情很差，所以他愿意跟一个五岁的小姑娘发牢sao。许离离的心情很好，所以那么无聊的话也可以耐住性子听一整夜。

    他们俩一直没注意这里有第三个人，也听了一整夜，那就是雨念云。她送来许离离之后，便藏在了方塔的后面。她比风行烈都更好奇叶白的身世，居然屈尊去偷听两个小孩的对话。

    当她听见了“冥灵宗”这三个字时，她笑了，笑得很诡魅。

    第二天。

    果然如叶白所猜，风行烈对叶白的病素手无策。倒不是他不想尽力，而是问仙宗的五颗仙珠目前缺了一颗。一个月前，雷观观主负气出走，带走了仙宗至宝“雷珠”。五行不全，冒然施法只会害了叶白。

    先有荒河风头无两，后有问仙宗内讧，不可一世的风行烈也只好千里迢迢来普瑞寺拜会照见大师。两家会盟势在必行，问仙宗顺势也答应了为叶白治病。狼山普瑞寺居然和中土的问仙宗成了盟友，不知道草原的【金帐王庭】和汉国的【金陵朝廷】作何感想。

    风行烈象征性地在普瑞寺多留了九天，和大长老切磋切磋医术，和二长老聊聊两派修行的法门。雨念云则一直呆在房间里修行，一刻都没有出门。

    这九天里，叶白和许离离天天腻歪在一块。许离离一天比一天活泼，或者说是天性一天一天释放，爬塔登山，嘬糖吃果，叶白拗不过还领着她偷偷下狼山去草原上走了一遭。二长老知道后差点把叶白的屁股打烂，反倒是一向严苛的雨观主没当一回事，连句责骂都没有。

    许离离心里吓得不轻，最后的两天都老老实实呆在了方塔上和叶白一起看日出日落。叶白屁股一直肿着，还得手脚并用陪她去爬方塔，之后还得趴着看--好像一条狗。

    许离离说：“叶哥哥，你以后会不会去问仙宗看我。”

    叶白说：“有命就去。”

    许离离说：“叶哥哥，你不准死啊。”

    叶白说：“长夜漫漫，谁知道何时天光呢？”

    许离离笑了起来，叶白似乎看到了她十年后的样子，多美的许离离。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天光之后，就会有美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