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奇怪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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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正是梧州市酷热难耐的时候。晌午过后，夏蝉鸣鸣，吵得人心烦意乱。 这时候大多数人还在午休，季英点了一支烟倚在楼梯口的护栏上，白色的烟气喷出，在白色调为主的走廊中袅袅遁形，脑子里回想着手头的案子，季英眉头紧蹙…… “季叔叔……”清清淡淡的声音蓦地响起，似是这无边燥热中的一缕清风，柔柔飘过…… 季英心想，喊自己叔叔？自己的同事里，有孩子的都是些臭小子，怎么会有丫头？ 然而这一回头却是愣了半天。 楼梯的拐弯处站着一个女孩，浅绿色的连衣裙被身后窗中飘进的风吹得轻轻风扬，及腰的长发微微摆动，细碎的刘海下，一双眸子美得惊人，柔柔的像是一汪春水，闪动间却又深沉似海，眼底的坚毅让季英立刻想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指尖的烟蒂因为手的轻颤，坠落而下，砸在了乳白色的瓷砖上，轻轻弹起，似是在不甘这样短暂的生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小、小……小米？”季英睁大了眼睛，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喉中微哽：“真的是小米？” 女孩点头浅笑：“季叔叔好。” “好好好……” 季英几步跨下楼梯，沧桑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泪光，拉起女孩的手便问：“这几年，你还好吗？你mama好吗？你们都好……” “我很好，我mama也很好！” 依旧是那副浅笑，却让季英的激动凉了两分，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收起了拉着女孩的手，压下心中的酸涩，和蔼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恩。我来找王叔叔，有事想请他帮忙。” 季英一怔，犹记得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她也是来找王队的，只是那时候她没有现在这样的笑脸，至少现在她能笑出来，这样就够了…… 季英点点头，在前面引路，虽然王队现在在睡觉，但是看见来人是小米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四十几岁的男人在一个小丫头面前却有些畏手畏脚，季英苦笑，虽然米队离开已经六年了，虽然那时的战友已经很少提起他的事情，但是谁又能释怀呢？ 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一言不发的女孩，季英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现在她的模样，与米队死后一两年内的情形相比，算是恢复了正常女孩儿该有的样子了，他们这些老人已经不敢奢求太多了，那样的苦难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承受，实在是太过残忍…… 路很短，季英抬眼看了看局长办公室的牌子，以往倒是会考虑到他的辛劳不忍打扰，今日却是毫不客气地挥拳就砸！ 如雷轰然炸响的砸门声惊得沙发上小憩的王军尚差点滚下来！只以为又发生了什么特大案件，因为现在手里的命案，他已经连续四十五个小时没睡了，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打算休息一会儿，如今再来一个，天哪！ 当王尚军火急火燎地开了门就看见季英正要挥拳砸下…… 深吸一口气，在王尚军打算掏出枪崩了季英的时候，季英得意一笑，错开身，让出了身后的女孩…… 王尚军气得满脸涨红，这个季英到底在搞什么，如果他不说出了所以然来，他一定要剁了他！然而当他看清女孩的模样后，愣怔了半刻…… “小米？”小心翼翼的声音配着那张严厉的脸，着实不怎么相称。 “王叔叔好……” 面对女孩的浅笑，王尚军呵呵一笑，有些傻，赶紧让开门，“来来来，有事进来说。”和蔼的一点看不出来方才怒发冲冠的模样！ “谢谢叔叔。” 等到女孩进了房间，王尚军“砰”一声狠狠关上了门，将一脸微笑的季英挡在了门外！ 看着贴着自己鼻尖的冰冷门板，季英表情讪讪，这区别对待……啧啧…… 脑中想着小丫头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门便豁然张开了，露出了米粒的身影…… 回头看了眼在桌子那头的王尚军，米粒挥挥手：“谢谢王叔叔，叔叔再见。”顺手关了门，对着愣着的季英暖暖一笑：“季叔叔再见。” 季英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浅绿的裙角拂过了护栏，消失在了楼梯口…… 季英推开门走进去，就看见椅子上的王尚军沉着脸，不知想些什么。 “王队，小米有什么事情让你帮忙？”虽然王尚军已经是局长，但是几乎所有熟悉的人都会称他王队，那是他们在特警队时的习惯，季英也不例外，所以就这样一直喊到了如今。 王尚军叹了一口气：“大学的军训，她不想参加，让我帮忙。” “啊？”季英讶异，小米那个孩子那么坚强，怎么会怕区区军训？ 王尚军捏了捏眉心，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与季英对视，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大约，她真的很不喜欢军队吧，老米的事情在她心里的阴影这辈子怕是不会消除了……” 季英的脸也渐渐凝重了起来。 沉重的气息在不大的房间中蔓延，最后王尚军打破了沉默：“这次你去A大打声招呼吧，老米出了事情后，这还是第二次她肯来寻求帮助……” “上次呢？” 王尚军撇来一个无奈地眼神：“上次是为了躲过高中的军训……” 季英一脸苦涩，自嘲道：“看来小米真的很不喜欢和军字沾上关系的人和事啊……” “她不喜欢就别逼她了，这件事，你去做吧，她能来找我们，我已经很开心了……” 一句话说罢，嘴角微动，眉心已经被自己捏地一团青紫，想到小丫头方才嘱咐的话，王尚军心里一暖，她说，王叔叔，注意身体。简简单单七个字仿佛燃烧的千斤陨石，砸进心湖，guntangguntang的…… 走到窗边，季英出神地看着门外婆娑的树影，忽然道：“还有五十九日就是米队的忌日了……” 王尚军点头，那个日子，他们都记得清楚，闭上眼睛，似乎还能看见米国昌最后的音容笑貌，还有那个被自己抱在怀里，吓得闭不上眼睛，怎么都唤不回来神的小丫头，一眨眼，她都这么大了…… 点了一支烟，王尚军翻着手里入学通知书的复印件，上面有米粒准考证上的照片，挂着和方才一样的微笑，撇头看向灼热的阳光，眼中一痛：“看到小米考上A大，老米应该很开心吧……” 季英沉默地点点头，从他的位置看去，能看见米粒走出院子的背影，柔弱却刚毅，让他想起了一身精瘦，做事却风驰电掣般的米国昌，然而现在那个人，只能活在他们的记忆中了…… 踏下最后一个台阶，回神仰望着警徽，米粒沉默良久，才自言自语道：“你说不能用特权，可是我还是用了……我不是故意的，爸爸……”说罢，对着警徽郑重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