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重生
“姑娘醒了！” 黎舟睁开沉重的眼皮时，只觉得自己有一种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觉，可并没有觉得庆幸。 在别人开来，睡了一觉醒过来之后，又是新的一天，但是对她而言，却更像是又要开始噩梦般的生活。 “姑娘今儿可觉得好些了？我们今儿就要去侯府了，不然就迟了。” 侯府？！黎舟脑子一激灵，扭头看到一张已经有许多褶子的脸，带着慈和的笑意看着自己。 “柳……柳mama？！” 灰绿色的衣裙，头发已经大半花白，头上两支素银簪子，柳mama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一直都是这副打扮。 “怎么了姑娘？你这回来了京城，芸娘还不知道要怎么哭死呢！以后若是得了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她，这么多年……她可是……” 柳mama说着话，自己就红了眼睛，掏出帕子擦了擦鼻子，便不往下说了。 可是黎舟还完全在云里雾里，根本就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柳mama怎么会在这儿？谁让她过来的？ 不对，她方才说的话，好生奇怪的感觉，而且，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好像还一点儿都没有变？ 黎舟满肚子的狐疑，连忙挣扎着要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轻轻松松，一点儿疼痛感都没有。 再一看自己，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看到的是一个小小的自己，小小的手，小小的脚…… “姑娘，若是还觉着难受，我便让人送口信去侯府吧！总得要你利利落落地见人，第一次回家，不能失了礼数啊！” 电光火石间，黎舟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回来了！回到了那一年，她回侯府的那年，柳mama千里迢迢地将她送到京城来。 因为她的父亲，京城里的国舅老爷黎侯爷突然间要认回她了，写了一封信送到了南州。 而她因为水土不服，在这间客栈里休息。 这样的认识，让黎舟整个人简直激动到战栗：“柳mama，我们，我们不去了，我们回南州，回娘亲那里去！” “我的姑娘可是病糊涂了？我们这一路走了两个多月才来到京城，怎么就回去呢？你不是一路上都希望快点儿到吗？” 柳mama眼睛里闪烁着泪光：“芸娘要是知道姑娘的挂念，心里头肯定也就满足了。” “不不不！”黎舟这会儿不想听柳mama的感慨，连忙道，“柳mama，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回去吧！我想回去了，我不想呆在这里。” 看着她焦急的目光，柳mama微微有些凝神，这丫头是她看着长大的，别说芸娘了，就是她都觉得有些舍不得。 “柳mama……” “我们姑娘可是住在这里？”外头一个女人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带着些懒洋洋的富贵气。 然后就有几个衣着不俗的妇人进来了，当前一个团团地脸儿，脸上的笑容像是可以腻死人似的。 黎舟认得她，正是夫人冯氏身边的一等mama——冯mama。 “这……就是我们七姑娘吧！”冯mama仍旧是笑，只是眼睛里充满了打量。 再看这些人，黎舟就只想要逃离，可柳mama已经上前一步，微微福了福：“这位夫人好，可是黎府来的？” “快别多礼了，”冯mama笑道，“我们老夫人和夫人都惦记着呢！让我来瞧瞧，赶紧接回到府里头去，若是真不大好，便请个太医来瞧瞧。” 柳mama原本看到这些人个个穿金戴银，大家气度，心里就有些畏惧了，这会儿又听到说叫太医，更是觉得看到了神仙似的，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柳mama！”黎舟看着这些人，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姑娘放心，那侯府是姑娘的家，去了侯府有老爷有夫人们，日子舒坦着呢！”柳mama不好意思地对冯mama笑了笑，转身安慰她。 黎舟分明看到了冯mama眼睛里闪过的一丝不屑，但是很快又给她那标准的招牌笑容给隐去了。 看柳mama的样子，她也知道，此时再想要回去是不可能了，先不要说柳mama原本就是绵软的性子。 便是真的性子强硬，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再将她带回去的道理，大家的心里都觉得，认祖归宗才是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坐在轿子里，外头的声音，陌生又熟悉，这么多年，京城街头好像都是这样的声音，从来都没有变过似的。 可是，此时的她，是十岁的她，是刚刚来到侯府的她，与昨天……不！前世，听到的似乎又有些不同。 等到进了角门，声音又完全变了，好想陡然间被隔开了一个世界。 一直到垂花门下，冯mama才笑着道：“七姑娘，我们到了，这便随我过去看老夫人吧！” 扶着她伸过来的手，黎舟轻轻地踏出脚去，只是身上的力量并没有放在那只手上。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冯mama突然间收手，让她摔了个大跟头。 后来被笑话了好久，乡下来的土包子。 而这一次，并没有，原因很简单，冯mama清楚地感觉到她轻轻的触碰。 仍旧是那几个仆妇侧面走着，迎着她一路走进正院，老夫人的屋子门前。 “荣禧堂”三个字写得圆润饱满，她后来才知道，那是黎茂亲笔所书，也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老夫人，夫人，七姑娘到了。” 门口通报的丫鬟还是杜鹃，穿着紫色的衣裳，声音里都带着甜腔。 黎舟紧紧地握了握自己的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想到这样的情境，竟然会再来一次。 “拜见老夫人！”她慢慢地走到屋子中间，在距离老夫人还有七步的地方款款下拜，声音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方才在外头还听到的欢声笑语在她进来之后，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黎舟就算是不抬头，也知道，大家的目光此时都落在她的身上。 老夫人并没有叫她起来，一声不吭地坐在上面，好像一直在打量着。 这种感觉，如同芒刺在背。 前世的时候，她便是受不了这感觉，略微动了一动，就被训斥了一句：“没教养的东西！” 所以此时，她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就那样跪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