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个少女[二:身世(07)]
第十一章一个少女[二:身世(07)] 白潇见她欲言又止,神色间似乎对自己有所顾虑,便道:“灵meimei难道不信任我?这倒大可不必过虑,但说无妨!” 杨灵灵闻声不再啃手中的鹅腿,双眼眨眨地看着白潇,目光渐渐趋向柔和,柔和的目光并未持续多长时间,忽地又变得锐利起来,口气坚决地道:“不是不想告诉你,只不过我不想再提起我的父亲,更不想让外人知道我的身世,而且知道我身世的人我也决不让他说出来。恕我不能告诉你,还请见谅!”少女口气僵硬,提起自己的家世,脸上就像变了天般,现出片片阴云。 白潇先前在集市上见她与大马车车厢内的美艳少妇争斗时曾出口责备过自己的父亲,料想她的父亲与那少妇有过苟且之事后,她便从此对父亲心生怨恨,因而不愿意对外人透露自己身世,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此时的杨灵灵一脸地不开心,提起父亲心中就来气,那手中的鹅腿更是大口大口地啃得起劲了。 白潇心下再一琢磨:这多半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看这小丫头神秘兮兮不似寻常之人,她不想透露自己身世只怕另有隐情。不知怎地心中突然有了关心她的念头,仿若这小丫头就是自己的亲meimei,只想为她排忧解难,不忍心看着她心里遭受痛苦。当下心中更要将她家世探个明白,便继续问道:“灵meimei似乎与令尊有莫大的隔阂,可是因那马车上的少妇而起?” 杨灵灵听白潇提起少妇心中更加来气,愤恨地道:“那个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勾搭男人,挑唆是非,做尽了肮脏坏事,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善良的人,简直比毒蛇还要毒,我恨不得剥她的皮,抽她的筋!”说罢,狠狠地啃了鹅腿一大口,这一口下去直磕得鹅骨咯咯作响,对那少妇实是咬牙切齿般痛恨。 白潇听她破口大骂少妇恶毒,心里倒有少许意外,少妇娇艳动人,面貌柔丽,充满磁性的嗓音柔美而又动听,让人很难相信她会是一个害人无数的蛇蝎妇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天下逾是美艳绝伦的女子愈是心底毒辣倒不鲜见,此话不可不信。少妇既与她父亲有染,她自然对少妇为人品性认识深透,听她话中少妇害死了许多人,隐隐感到了些眉目,当下便继续问道:“灵meimei和那位少妇似乎嫌怨甚深,难道她害死了你的亲人?” 杨灵灵不再吃那鹅腿,目光之中透出一丝悲伤,怨恨地说道:“是她害死了我的母亲!”说着话时,表情坚毅地看着白潇,尽量在他面前表现的坚强,却掩饰不住蔓延在面孔上的一望无际的哀伤。 得知杨灵灵的不幸家事,白潇了然在胸,由少妇与她父亲的苟合之事猜情度势,她母亲去世多半就是那少妇简接伤害所致。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实是人生莫大的悲恸之事,不由心里为她感到万分难过。不经意地问起她的伤心事,心中顿感责疚,便道歉道:“大哥冒昧触及meimei心痛往事,心中着实过意不去,还请你见谅!” 杨灵灵淡然道:“你不必道歉,这是我家的事,与你何干!” 白潇听她言语有些冷漠,知她经受丧母之痛性情难免变得有些冷僻,心中更加对她怜悯三分,便安慰道:“灵meimei年龄尚幼却有一颗坚强的心,难能可贵,相信你会从悲痛中挺立起来。人的一生总要经历一些挫折与不幸,挫折来临的时候就要去勇敢面对它,才不失是一个坚强的人。逝去的事既已无可挽回,就请节哀顺变吧。你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更要好好珍爱自己的父亲,尽管他曾经……” 一提起父亲杨灵灵立时变得怒不可遏,白潇话未说完,她便厉声喝止道:“不许提他,我没有父亲,没有父亲,我跟他再也没有亲缘了,……他不是我的父亲!”虽是厉声喝叱,却是止不住一脸地无尽哀伤。 白潇多半已知晓杨灵灵痛恨父亲的因由,脑海中还是禁不住一环一节思索:想是那少妇勾搭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沉溺美色利诱不能自拔,日夜与那狐狸精交欢,以致伤害了她母亲的感情,她的母亲定是因此郁郁而终……如此如此,虽然其中详情不能深知,但像此等男女勾搭通jian之事,略作一想也便猜想得到其中环节。见杨灵灵脸色由于过度气愤变得紫青,可见她十分怨恨自己的父亲,更是恨透了那妖精少妇,是那少妇破坏了她的幸福家庭,致使她与父亲有了莫大隔阂。想到这里,见她正在火头上,也不便与她搭话,就不再言语。 只听杨灵灵话锋一转,又是连声斥骂起少妇来,所斥骂的无非就是千刀万剐,剥皮抽筋割舌等等恨之入骨的言语。发泄一通怒火后,最后恨恨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那个荡妇,为我母亲报仇!”言语斩钉截铁,过有一会,口中忽地一声轻叹,面色间竟露出几丝无奈。 白潇眼前立刻闪现集市上杨灵灵与那少妇争斗情景,见她轻如飞燕跃入大马车车厢内,不知为何却突遭惊吓,尖叫一声,随即仓皇退出,面色惊魂未定,实不知那少妇在里面施了甚么招数让她如此恐惧。想这杨灵灵毕竟是个乳齿年幼的小孩子,那少妇只要略施花招,她便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付,小小年纪又怎能与那心机狡诈的少妇抗衡?家仇不得报,心中难免郁气积闷,故而口里只能叹气了。 杨灵灵对那少妇一番痛骂,心中愤怒稍有减轻,但随之一股落寞感觉油然而生,只觉胸中空洞洞地,既无奈又空虚。不自然地低声沉吟道:“……没有了母亲,……没有了父亲,……我再也没有家了……” 她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念叨着话儿,就像树巢里失去母亲的小黄莺一样不停地哀声啼鸣,那声音迟缓优柔,字字凄怜婉转,听入耳中是那么地令人心伤。她的面庞一失先前欢快地神采,顾盼回眸间尽是多愁善感之情,见她双眉微蹙,乌黑的眼睛里已是泪光莹莹,泪水涌动流转,随着她轻柔地眨眨眼睛,晶莹剔透的泪珠儿便夺眶而出,顺着脸颊缓缓滑落而下,化作丝丝细流融入心窝…… 此时的杨灵灵神态楚楚可怜,与先前顽皮的她判若两人。幼小年纪便失去了至爱亲人对于一个还需要母爱关怀的少女是多么大的痛苦,而父亲的所作所为又让她对温馨的家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弱小的心灵实在不该过早承受太多的不幸,听她凄伤的低吟声在耳边萦绕回荡,白潇心头只觉震震酸软,仿若眼前这个小女孩就是天底下最不幸的人,让人不由生就万般怜爱,又怜又爱之下直想将她拥入怀中加以抚慰,当下便温声关切道:“meimei还有兄弟姊妹吗?” 杨灵灵幽忧道:“我没有兄妹,……没有一个亲人,这世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说着说着,面色更加黯然神伤。 白潇听她凄凉话语轻吐出口,猜想她说这话时心里定是万分难受,心头一热,只觉肝肠寸断,爱怜之心更浓,便爱慰道:“meimei一定要坚强起来,虽然你失去了至爱的亲人,可是没有失去身边永远关心你的人!” 杨灵灵听到这一句淳淳开导的话语,不由地一愣,似乎听出来这话中所说关心自己的人是谁了,看着白潇真诚的面孔,心头涌上一阵暖意,轻声语道:“你说我能够坚强么?我……能够坚强起来么?失去了心爱的母亲,离开了我的父亲,……没有了温暖的家,一个在外流浪的小女孩能够坚强起来吗?这世上还有人关心我吗……” 白潇心忖:难道灵灵连家也不回了,一个人在外孤单流浪?转念一想:她与父亲看来嫌怨太深,以致无法一起相处,这才赌气离家出走。如此看来,孤身一人在外流浪,便和那无家可归的孤儿无甚两样了。心中稍感惊讶,对她反而更生痛怜。 于是温声体贴道:“当然有,这世上至少还有白大哥会关心你!” 杨灵灵忽觉心头一热,童真的小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位大哥哥,还是心有疑虑地道:“你会关心我么?为什么你要关心我?” 白潇道:“当然会!因为我觉得你这个小meimei心地不错,很是讨人喜欢!” 杨灵灵眨眨眼道:“可我都那样对待你,……你还关心我?” 白潇哈哈一笑,道:“meimei如果不那么对待我,我又怎么能与你相识,又怎么会和你坐在这里呢?你说这不是缘分吗?” 杨灵灵忧虑的脸上有了一丝笑靥,道:“白大哥,你是个好人,我那么捉弄你,骗吃又骗喝,你心里明明知道,却不与我生气,心胸坦坦荡荡,小妹很是敬佩,认识你这个大哥哥,我很高兴!” 又道:“你这人相貌端正,面相和善,斯斯文文,一看就是个好人,小妹相信自己的目光,不会看错人。如果不嫌弃小妹粗蛮,小妹愿意有你这个朋友!” 说着话,杨灵灵面色渐渐变得和缓,心里越加欢愉,撒眼看到桌上满满一壶酒还不曾喝起,便朗声道:“小妹虽然从不和人喝酒,今日却一定要敬大哥一杯不可。来!来!为了咱俩相识,小妹和大哥喝一杯!” 说罢,提起酒壶将两只酒杯斟满,举杯就敬酒,白潇见她举止粗犷,颇有些草莽好汉的豪爽作风,便笑着举起酒杯,杨灵灵当先举杯一碰,二话不说,一口就灌进肚里,那料这酒酒劲极重,辣得她直吐舌头,不住地伸手掌往嘴巴里扇气,连连叫道:“好辣!好辣!” 白潇见她俏皮模样,呵呵作笑道:“meimei爽快,是条好汉!” 杨灵灵呲牙一笑,开心之极,不知怎地,从此时起心中忽然有了一种感觉,和眼前的这位大哥哥在一起,甚么烦恼不快之事都会烟消云散,化为乌有,心中只感暖洋洋的,无比舒畅,内中竟还有一种怪怪地说不出来的异样感觉。 二人干了一杯酒,便就继续吃鹅,说说笑笑间,杨灵灵又恢复了先前愉悦的心情。 这时,楼下小二唱着曲儿,将几道剩余小菜送了上来,询问二人不再需要其它菜肴后,便就转身离去。这杨灵灵本就是个泼辣女孩,虽是刁蛮精灵,性子却是爽朗直率,白潇亦是胸怀宽广之人,二人心投意和,心情亦是大畅,胃口随之大开,便就放开肚子大吃大喝起来。二人边吃边聊,聊得甚是投机,彼此更增好感,知心话语滔滔不绝,说到知心处,恨不得将心掏出来才算完,这般吃吃喝喝,不觉一个时辰转瞬即过。 又过一会,杨灵灵摸摸撑得滚圆的肚皮好不舒服,满意地连打了三个饱嗝,白潇也吃得肚腹无可容物,二人便就放了手中竹筷,倒了二杯茶水,边喝着茶水边又闲扯起来,东扯西扯便又扯起那大马车上的少妇。白潇想起那少妇木匣子里装着一颗人头,好奇心又陡然升起,便开口问道:“meimei说那少妇怀里捧得木匣子里有颗人头,那个人头可是甚么模样?” 提起那木匣子里的人头,杨灵灵余惊未了,伸手拍拍胸脯,道:“里面是一颗光头和尚的人头,好可怕,好可怕!” 白潇闻声一愣,惊疑道:“是个和尚?” 杨灵灵道:“一个大光头,头顶上清清楚楚烧有几排香疤,就是出家的大和尚了,那个和尚还瞪着眼睛呢,好可怕呀!”说着,脸上不自然地涌现惊恐之色。 白潇继续问道:“那和尚面孔甚么模样?细细说来!” 杨灵灵略作一想,道:“当时那荡妇见我进入车厢,就把木匣子对着我打开了,我看是个人头,吓了一大跳,没来及细看,不过就是瞟了一眼,瞧那和尚是个圆脸,年纪看上去不小了,像是个老和尚,但他额头皱纹很少,嘴巴也没胡须,倒有点童气,又像个年纪不大的年轻和尚……面孔长相挺奇怪的,年纪让人难以捉摸……”说到那和尚的年纪,只觉既老又小不知该怎么评说才好。 接着道:“不过那和尚额头左下方靠近眉毛处有一颗黑痣非常醒目!”说到这里,杨灵灵提高嗓子,总算抓住了要点。 白潇闻听她叙说,便又低头陷入沉思中。 杨灵灵先前和他说起车厢里有一颗人头时,白潇便是这个沉思姿态,此时见他又埋头不语,也不知他心里又在想些甚么,过了一会,见他仍不抬头说话,便要伸手拍他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