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都朝
“我曾经问过它，这条路有没有尽头，当我自以为站在巅峰时，回望众生，推演古今，才明白，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无尽虚无之中，虚幻的道影静静屹立，星河在他眼中流转，时空在他脚下流逝，九枚明暗不定的光点，环绕周身。 “即便你覆灭了诸神，葬送了苍生，还是没有到达尽头。”一枚光点中传出声音，光芒闪烁。 道影无声，却有声音传至虚无中。“苍生也好，诸神也罢，在我们眼中都如蝼蚁……蝼蚁的目光看到的，永远都在方寸之间。” …… 虚无蛮荒界，自此番天地开天之后，不知何时落于天地间，此间天地之力稀薄，荒烟四起，黄沙弥漫，无数黑色气流穿梭不息，为本就荒芜的大地添上诡异的面纱。 若是有修道之人从高空俯看，整个蛮荒界如同一个祭台，在最中心横线上摆放着一只漆黑如墨的巨大铜鼎，横跨东西，九道如黑点般的人影，分布在铜鼎周围。无数的黑气散发死亡的气息，环绕在四周，鼎内，是一片微弱的金光，金芒中透出点点血色。 “哈哈哈……百年了，百年了！你们记住，我若不死，他日归来，必要让整个蛮荒化作劫土！”一道怨恨无比的沙哑狂笑，从鼎内传出，话中的恨意牵动四周黑气，震动蛮荒。 …… 天都界为修行大界，仙门林立，魔道猖獗，异兽横行，自开天辟地初，经历亘古，远古，上古，太古，灵古，五个时代，一时代一会元亦一劫难，灵古至今已是一元会，即十二万九千多年。 天都自诞生人族后，受天地影响，盛行修道一途，宗派世家数不胜数，其中又以五个古老的势力最为强大，受世人尊崇，称之为五大仙门，分别坐落在天都各方。位于仙山之上的云上飘渺宗，毗邻幽土的无为道林，镇压魔域的玄天剑宗，血海无声中的浮屠寺，无尽森林内的万妖朝。除了五大仙门外，千年之前诞生了一方凡人皇朝，名都朝，位于天都的中心地——中洲。 帝都，驸马府 “啊……少爷醒了，少爷醒了！”一片朴素的房间内，一身穿绿衣的少女，满脸激动，眼中有着泪水，注视着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随着少女的喊声，屋外一阵sao动，似乎还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十几位仆从样的人，冲到房间内，小心翼翼的看着床榻上的少年。 “快去通知老爷！”有人道。 “老爷入宫了，这个时候怕是在上朝……” “少爷怎么不动，是不是还没完全醒。” “少爷的眼睛好可怕。” …… 众人七嘴八舌，吵得房间内没有一处清净的地方，最初的那位绿衣女子小心的坐在床塌前，手轻轻抚摸着少年的胸膛，轻声道：“少爷，已经没事了，不要怕，不要怕。” 床上的少年双目圆睁，双眼中血丝爆出，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怨恨之意，像要将这天地覆灭。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双眼中的恨意慢慢散去，继而流露出一丝疑惑，转头看了一眼绿衣少女，闭上双眼。 帝林迈着沉重的步伐，满怀心事的踏进府邸，长叹一声，从他出皇宫时，一路上不知道叹了多少次。今日朝中商讨南方荒兽出世，出兵平定之事，他一言未发，就连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明里暗里示意他，帝林也没说话。想他行过半生，为官数十年，从一个一无是处书生，到现在的都朝尚书，引得多少平民为之羡慕，可又有谁知道他的苦楚。 帝林原名楚林，本是凡间一介书生，都朝新立，教化苍生，拟定刑法，以道学思想垫基新朝，楚林虽为一介书生，但天下初定，百废待兴，一人踏入帝朝，求学问官，机缘巧合之下，与当朝公主结为连理，都朝皇族赐姓帝。 帝林与公主成婚三年后，孕有一子，但在临盆之时，公主身娇体弱，不幸离世，孩子平安降生，取名帝子婴，却不知什么原因，天生少了三魂，痴痴傻傻，浑浑噩噩度过十余年。后来帝皇退位，新帝登基，天都界祸乱四起，民不缭生，才平息二十余年的天都界，隐隐又有天下大乱之意。 “老爷，少爷醒了！” 不远处，一个下人急匆匆跑来，满头大汗的喊道。帝林的思绪被打断，愣了下，脸色终于闪过一丝喜色，连忙向内堂跑去。 “帝子婴！天都界！都朝……”房间内，少年依旧紧闭双眼，心中念叨，脑海中不停闪过陌生的记忆画面。 他是帝一，来自蛮荒界，父亲是蛮荒界剑道帝尊帝长霖，他清楚的记得，父亲为破开笼罩在蛮荒界外的虚无世界，寻找一切的原点，从祭天铜鼎破入九天，持剑立于虚空之中，战于蛮荒之上，后被虚无世界吞没，剑道帝尊就此陨落。后来天地降下灭世雷劫，蛮荒子民为保蛮荒不灭，将帝一镇压于祭天铜鼎之内，日日祭炼，耗尽百年，终于炼化剑帝血脉。 他记得，祭天铜鼎之中，他被蛮荒一界众生献祭天地。 他记得，百年祭炼，业火焚身，神魂被一点点炼化抽离。 他记得，蛮荒那群人无情的面孔，以及时时刻刻能听到的一句话，“你若不死，天地不容，蛮荒再无生机。” 他记得……太多太多，所有的事他都死死记住，即便临死之时，他都怀着滔天的恨意，诅咒蛮荒界，诅咒整个蛮荒众生化为劫灰。 他不知道为什么还活着，当睁开双眼时，就已经到了天都界，从另一个记忆中得知了都朝，得知了帝子婴，一个基本都是凡人的国度。 在这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帝子婴笑了，笑的有些苦涩，更有些轻狂。 我既活着，迟早有一日，必让蛮荒众生付出代价！ 缓缓睁开眼晴，右手艰难的撑着床头坐起，双眸一片清冷之色，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目光扫过四方，停留在门口处，一个气喘吁吁，面露喜色的中年人。 “子婴，你终于醒了，身体怎么样，可有什么不适？”帝林快步踏进房门，看着坐在床边帝子婴，双眼似有些湿润，小心的问道。 房内的几个仆人都抹着双眼，那名绿衣少女双眼弥漫了水汽，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下来。 注视着中年人的目光，帝子婴从混乱的记忆中得知，他是帝林，这具身体的父亲。帝子婴与帝林有七八分相似，一脸书生气，很像个读书人，只是面上已经有了皱纹，双鬓之间隐约能看到少许白发。 帝子婴没有说话，轻声点头，他很想说他叫帝一，已经不是你的儿子帝子婴，但看到帝林眼中的关切之意，心中暗叹。想起与父亲帝长霖相处的情景，心中一阵悲凉。 百年祭炼，让他明白人心的阴暗，面对帝林的目光，他能分得清，这是真正的关心。 “那就好，那就好，为父还有要事处理，你快些躺下休息吧。”见帝子婴只是脸上苍白，并无别的不适，帝林重重的松了口气，对站在一旁的绿衣少女道：“绿萝，宫中又送来几株上好的灵药，你让方管家做成药膳，让子婴补补身子，另外，好好照顾少爷。” 说完站起身，又看了儿子一眼，转身向外走去，路过绿衣少女时，少女拱身行礼，目送帝林离去。 绿衣少女对着几名仆从挥挥手，片刻后，房间只剩下床的帝子婴与绿萝。 绿萝小脸稚嫩，两只青葱般的小手，紧张的纠缠在一起，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看你的样子，是不是都好了。” 帝子婴此刻已经慢慢消化了脑海中纷乱的记忆，对于身处的环境，基本都明白了。他眯起双眼，打量起眼前的绿衣少女，语气平淡，道：“绿萝，你来驸马府多久了。” 绿萝呆在原地，接着脸上绽放出灿烂的微笑，有些激动，更有些不可思议，颤声道：“回少爷，绿萝七岁时被老爷带回府，距今快十年了。”说完，忍不住坐在床边，看着帝子婴。 帝子婴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痴傻之人，甚至他眼中的神色，更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十年了……这些年，辛苦你了。”帝子婴微微点头道。帝林是驸马，都朝帝皇的妹夫，但没有修炼，只是一介凡人，现在是都朝的尚书，为官清廉，就连这座驸马府，也是当年与公主成亲之时，都朝赐下的。膝下有一子，天生少三魂，十几年来痴痴傻傻。在平常人看来，帝林能成为当朝驸马，无疑是令人羡慕的，可在背地里，暗自嘲讽的人也不在少数。 天生少三魂？ 帝子婴皱起眉头，凡人之躯有三魂七魄，天生三魂缺少这种事，即便在蛮荒界，他都不曾听说过，虽说大千世界，广阔无垠，无奇不有，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但这未免也太巧了。 “若是真的少了三魂，只怕就不会是痴傻这么简单了。”帝子婴盯着绿萝的小脸，喃喃道。 “少爷，你在说什么？”绿萝右手在他眼前晃动，神色又开始紧张起来。 帝子婴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道：“绿萝，你让方管家去准备药膳吧!”他感觉这具身体有些异样，要静下心仔细查看一番。 “是！我这就去找方管家准备药膳，给少爷补补身子，嘻嘻……”绿萝松了口气，站起身笑着拱身道，满眼喜色，一蹦一跳的向外跑去。 看着绿萝瘦弱的背影，帝子婴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但很快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