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是侯府的七夫人。【】德轩走得甚快,欧阳箬紧跟在他身后,二人不发一语。 出了巷口,德轩去租了一辆马车,二人往那凌华行直奔而去。过了一刻多钟,马车才在一处较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欧阳箬由德轩扶着下了马车。只见这间店铺不大不小,外边镇着两个小石狮子,那雕刻的刀法,倒更像是华地的。她心中一阵激动,迈步便走了进去。德轩也紧紧跟上。 此时,对面的酒楼上有位年轻男子正抬头,冷不防见到欧阳箬一闪而没的背影,怔了怔,欲再看仔细时,欧阳箬却是已然进了店里。 他忙招来小二问道:“这凌华行是做什么的店” 小二看了看他指的店铺,笑道:“是个卖玉器的,这掌柜不是本地人,人挺规矩斯文的。” 男子皱了剑眉,忽然嘴里喃喃地念道:“凌华行,凌华行” 他反复念了几遍,眼中猛地一亮,恍然大悟。手中一抛,一锭银子小二的怀里:“结帐” 小二一头雾水,看看桌上没怎么动的酒菜,桌上人去座空。那年轻男子已下了楼。 欧阳箬进了店门,四处细细打量,只见里面玉都被镶在精致的木盒里,摆在四条案上。一排排,有两三个伙计正在擦拭着。 德轩上前对店里伙计道:“这位伙计,我是前日来看那翡翠的,能否请你家老板再出来” 那伙计抬眼看了看他,陪了笑脸道:“这位客官,我家老板说这几日感了风寒,实在不宜见客,要不让小人拿了那玉再给客官看看。” 德轩为了难,望向欧阳箬。欧阳箬见状上前笑道:“炎炎八月,玉沁凉,还望掌柜拿出好玉来给我们见识。” 伙计一愣,仔细看了他们一眼,才肃了面色笑道:“这两位贵客请稍等,让小人去再请请掌柜。” 他说完,转入内堂。过了一会,他又出来,笑对欧阳箬道:“两位贵客我家掌柜的有请,说是有块好玉要给二位看看赏赏。” 欧阳箬按住狂跳的心,与德轩跟了进去。过了几重门,才到了一间花厅。欧阳箬由伙计引了入了座,德轩坐在下首。过了一会,内屋出来一个人。体面的云青长衫,面容清攫,一双眼睛精亮有神。下巴的一副花白胡子,更显得人干练精明。 欧阳箬一见,不由立起身来。那掌柜猛地见到欧阳箬,惊呼一声:“娘娘”说着便深深拜了下去。 欧阳箬眼中含泪,忙上前扶他道:“吴公公,可算见到你了。” 吴公公眼中泪水纵横,挣了欧阳箬拉的手,拜了又拜,泣道:“老奴身受娘娘大恩,一刻不敢或忘,老奴听说华帝与宫眷都被拉到了此处,心若火焚,只盼能先一步来到楚京。可是进了楚京才知道皇上与娘娘们都被关在了宫内。老奴以为这一辈子都看不到娘娘了。没想到苍天怜悯啊” 欧阳箬掩面痛哭,德轩亦是唏嘘不止。欧阳箬知道时间不多,忙示意德轩扶他起身,擦了眼睛道:“个中内情等日后有空再与你细说,我今日来就是问你可有帝姬的消息” 吴公公面上为难,终是沉重地摇了摇头。欧阳箬的身子晃了两晃,白了面色,颓然坐下。 德轩忙端了茶上前,忧虑道:“夫人,你放宽心吧。这找帝姬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如今吴公公也找到了,夫人的心该放下一半了。” 欧阳箬闭了眼,一颗泪珠划下雪白的面庞。 吴公公见状又跪了下去磕首道:“娘娘放心,老奴会再加派人手努力去寻的。” 欧阳箬拭了泪道:“吴公公不必如此自责,兵荒马乱的,寻人是不容易。以后慢慢找便是。” 吴公公见她渐渐平静,不由多看了德轩一眼。德轩见他打量自己,忙上前见礼道:“奴婢以前是华宫御书房伺候茶水的小内监,名德轩。” 吴公公见他举止有度,表情恭谨严肃。不由在心里赞了一声。回了礼道:“在下吴慧,以后还要与德轩兄弟多多联系才是。” 欧阳箬见他们二人互道姓名,点了点头,对吴公公道:“吴公公以后就与德轩多多联络。还有一些玉器我找出来让你变卖,到时候银子我也要使一些。” 吴公公忙称是。正说话间,忽然店里伙计走了过来,神色有些慌张道:“掌柜的,外边来了位年轻男子,看着不像是买玉的,还一直套我们的话,是不是” 欧阳箬面色一紧,与德轩对视一眼,均在眼中看到了担忧。 吴公公终究是世故老辣,他沉思一会道:“无妨,老奴先去前面看看,娘娘赶紧从后门走。以后的事情,娘娘再派人吩咐老奴。” 欧阳箬点了点头,郑重道:“那一切有劳吴公公了。我出来一趟不容易,以后再见也是难了。就由德轩代我前来。”说完,由伙计领了从后门走了。 欧阳箬与德轩不敢耽搁,快步走出后门。凌华行后门是一条长长的小巷,走到巷口,德轩忙道:“夫人且稍等,奴婢去租辆马车。” 欧阳箬点点头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过了一会,猛地一双靴子立在她跟前,似山一般一动不动。欧阳箬惊的差点拔腿就跑。 她猛地抬头一看,不敢相信地捂住嘴:“苏苏将军” 那人竟是许久不见的苏颜青。 苏颜青剑眉微微拧,却是依然抱了拳有礼貌地道:“七夫人怎么在此处” 欧阳箬只觉得额上的冷汗不停的渗出,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苏颜青眼中的眸色渐渐深重,怀疑之色现在面上:“七夫人如此打扮,难道是” “我出来透透气,在府中憋得甚闷”欧阳箬只觉得自己两腿在微微打颤,平日的沉稳都不见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苏颜青的俊颜上疑色未改:“七夫人该不会是偷偷出的府吧” 欧阳箬心中惶惶,半晌咬牙道:“是,苏将军猜的对,妾身是偷偷出来的。苏将军要抓妾身回去么”她的眼似琉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倔强又委屈,眼中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让他的心在一瞬间开始柔软崩塌。 苏颜青略略踌躇一番,才道:“请夫人移步,随属下到茶楼坐坐。” 欧阳箬见他语气温和,并未有立刻抓她回去意思,心放下了一半,犹豫地道:“可是妾身的下人德轩还未回来,妾身还要等他。” 苏颜青了然道:“茶楼就在前面,等等他来了,自然看得到。这地方不是说话之地,请夫人移步。” 他的眼中的诚挚依然,欧阳箬咬了咬红润的唇道:“也罢,就去坐一坐。” 苏颜青点了点头,当先向前走去。欧阳箬跟他身后,灿烂的日光下他的身躯挺拔如剑,虽然犹带风尘,可还是风姿如神,一如当初初见。欧阳箬与他步入茶楼。 苏颜青叫了几色茶点,又点了一壶清茶温声道:“夫人吃点吧。快日近中午,夫人也该饿了。” 欧阳箬面上微红,她的确是饿得紧了,见苏颜青并未责难她,便不客气拿了糕点吃。苏颜青见她如此打扮,冷然严肃的俊颜上忍不露出笑,她这模样就像是从乡下来的大姑娘家,只不过依然美得惊人。 欧阳箬专心吃着东西,浑不知他在心里偷笑,吃得差不多了,见他含笑盯着自己,脸上尴尬,轻咳了一声:“这个谢谢苏将军我也该回去了。” 她说完举目四望,却见不少人偷着眼在看她。欧阳箬吓了一跳,忍不住缩了缩。苏颜青回头一瞪,战场上粹练出来的杀气无形地让人忍不住心里发寒,一个个都缩回眼光。 欧阳箬松了一口气,又低声道:“苏将军,我该回去了。” 苏颜青看了她好一会才缓缓地道:“对面的凌华行是不是你们华人开的” 欧阳箬知道他定是明白了此中的干系,心中黯然不已,这是她好不容易布置下的点,没想到第一次接头就被他撞见了,以后令她如何施展可是若不实话照说,他若真查起来岂不是更糟糕 她心中百转千回,只得狠狠心点了点头:“是的。这个玉器行是妾身用来安置凌玉帝姬今后的生活,没想到还是找不到她。” 苏颜青见她低着头,楚楚可怜,心中不由升起怜惜,缓了口气道:“夫人虽是华人,但是在子玄心中,夫人依然令人敬重的主母。侯爷对夫人一片真心,还望夫人不要做出对侯爷不起的事来。若真的有那么一天,子玄也不得不对夫人不利了” 他话语虽然轻柔,但是却是真的重了。欧阳箬闻言抬起头来,一双幽深的美眸看了看他,才凄然笑道:“苏将军对妾身有过两次救命之恩,照理说,妾身这条命也是苏将军的。不该对苏将军说无理的话。可是苏将军也知道妾身是华国人,在楚地孤身一人,所能仰仗的便是侯爷的爱宠,可是若有一日,侯爷的恩宠不再,妾身又该何去何从” 她的话幽幽荡荡飘入他的耳中,在这喧闹的茶楼中听起来份外不真实。苏颜青顿时哑然。欧阳箬说完扭了头只看着外边的车水马龙。她的脸有着美丽脆弱的轮廓,从哪一面看来都是绝美无双,可是红颜易老,佳人难再。她的凄苦到今日他才算明白了一点。他欲再说,却见茶楼外德轩已满头大汗地赶来了马车。 欧阳箬匆匆冲他一点头,便出了茶楼。苏颜青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德轩正着急找不到欧阳箬,见她走来,面上惊喜,冷不防看见苏颜青,只觉得身上的血都褪了下去。 “夫人他”德轩的手有点抖,猛地来这么一出,任他心脏再好也受不了。 欧阳箬走到马车边,定定看着苏颜青开口道:“别担心,苏将军是帮我们的。是不是,苏将军” 她的眼中有着不屈与自信,娇弱的身躯中似隐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看得苏颜青眼中一片恍惚。 这样的女人他在心里长长一叹,最终点了点头抱拳躬身道:“夫人慢走。子玄不送了。” 欧阳箬闻言,冲着他嫣然一笑,进了马车。马车咕噜渐渐行远,德轩不放心地频频向后看去,苏颜青依然站在原地,端然如一杆标枪一般。 德轩担忧地道:“夫人,苏将军不会报给侯爷知道么” 欧阳箬苦笑道:“苏将军为人光明磊落,他答应的事便会做到,只不过,我们需要好好再重新与吴公公安排了。唉好不容易才在楚京中有个点,却让苏将军发现了。真不知道该说我们今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车内二人俱是沉默,前面侯府的深宅大院却是渐渐近了。 第32章施二计1 欧阳箬与德轩又依原路回了侯府,回到了静云阁宛蕙正心神不宁地守在门口,一见欧阳箬的身影忙上前道:“我的姑奶奶,您总算回来了。怎么样” 欧阳箬回了屋赶忙换下身上的衣裳,边换边道:“见到了吴公公,可是也碰到了苏将军。” 宛蕙亦是一惊,面上发白道:“我的老天,夫人这这” 欧阳箬坐下来长叹一口气道:“还好,他答应我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如今姑且只能相信他了。君子可欺之以方,好在他是个君子” 宛蕙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犹豫地道:“夫人没回来之前,奴婢去周围走了下,看见王嬷嬷在我们阁子边探头探脑的,神情可疑呢。” 欧阳箬听了不由地立了身,微颦了眉道:“难道她看见我与德轩出了门” 宛蕙也不敢确定,只好道:“奴婢也不确定,这事夫人如何看”欧阳箬沉吟了一会才猛地醒悟:“坏了,那王嬷嬷是管西边那块的花草盆栽的,是不是我与德轩经过之时被她看见的若还有一点的话,难道她一直就是盯着我们这阁子” 说着与宛蕙相视一眼。宛蕙惊疑不定地道:“夫人,您的意思是有人一直盯着我们阁子谁人敢这般大胆放了眼线出来” 欧阳箬纤细白嫩的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圈圈画画,顷刻便在桌上画出一副简单的路线图来,欧阳箬仔细回想了一路上所见,才缓缓道:“这次出门被苏将军看见也就罢了,可是若被这王嬷嬷看见了,她的口可不好堵。总要想个办法才是。”
宛蕙亦是低头苦思,过了半晌,才微笑着道:“奴婢想到了个法子,夫人看看这管不管用。”说着在她耳边如是这般说了一会。 欧阳箬越听面容越是轻松,到了最后才赞一声:“姑姑果然妙,这着引蛇出洞实在是高。” 宛蕙笑道:“高不高得看她们上不上当,若是能一招绝了夫人的后患才好。” 欧阳箬笑着半躺下来,松了口气道:“这事慢慢计议” 二人说了一阵,欧阳箬才平了心气休息了。过了一两日到了午间,欧阳箬正准备躺了休息,这些日子她犯困犯得厉害,每每吃过午膳便想睡觉。宛蕙正给她宽了衣,正要帮她放下发髻,鸣莺就一溜烟地进了来,边偷笑边脱身上的粗布衣服。 欧阳箬见她面上通红,若熟透了的苹果,不由笑道:“看你那猴样,怎么样,事情如何了” 鸣莺咯咯一笑:“回夫人,顺利着呢,只不过那阿福说的话实在好笑,他见了奴婢扯东扯西的,满嘴说的不着边际,差点把奴婢给笑死。哦,还有香叶也去跟了。夫人放心吧,等等一准有结果。” 欧阳箬抿嘴一笑:“你啊,小心点吧,万一被抓了,我可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 鸣莺吐了吐粉舌道:“夫人,奴婢可问过了,顶多就是打个二十大扳,奴婢不怕,再说了,又不是没被打过。忍也忍也就过了。” 欧阳箬与宛蕙听了俱是笑,宛蕙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放心吧,夫人绝对不会让你挨打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欧阳箬正昏昏欲睡,帘子微动,宛蕙领了香叶进来。 香叶见了欧阳箬忙福了福请安,欧阳箬整整云鬓,和声道:“起来吧,对了,听说你娘病了,可好些了么” 香叶忙道:“回夫人,已经没事了,我娘说叫奴婢要尽心伺候好夫人。” 欧阳箬听了微微一笑,她只着了一件薄薄夏衫,身上曲线毕露,头上云鬓微乱,面色潮红,慵懒如海棠春睡,这微微一笑,直看得对面的香叶呆了又呆。 欧阳箬笑道:“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只是以后有些事,你知道便好,别告诉外间的人就行。对了,方才鸣莺叫你去看,你可看到了些什么” 香叶回过神来才道:“奴婢看到了” 七月末的天闷热难当,楚妃一早就受不了搬了主屋,换了旁边的凉阁去睡。反正楚霍天也甚少回来,楚妃也乐得清净,日日午间叫人拿了冰块放在屋子四角,凉阁外边又搭了个水车,水声淅沥,风过处倒也消了不少暑气。 这日她正要午睡,正卸了妆,就听见外边嬷嬷禀道:“王妃,徐夫人求见呢。” 楚妃听得不耐烦,她最重妆容衣饰,见又要收拾一番,心头不由又躁起,没好声气地回道:“什么事啊,叫她有事等本妃睡起再说。” 嬷嬷犹豫了一会,进来在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楚妃越听越是惊讶,忙问道:“真的有这事”嬷嬷低了眉道:“徐夫人说了,让王妃亲自去看看便知。” 楚妃点点头:“也罢,这事可大可小,给本妃更衣吧。” 楚妃收拾停当,出了阁子,见徐氏在一边,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缓缓道:“徐meimei,你可要看好了,若无此事,你可得想想怎么说辞。万一那边闹起来,到了侯爷那边,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徐氏俏面上闪过狠色道:“回王妃,妾身都看好了,那个狐狸猸子这回可跑不了了。” 楚妃不置可否,一行人便出了簌玉斋直奔西门。 果然,过了小半个时辰,西门边就鬼鬼祟祟地出现一个头包粗布头巾的身影,她手上还提着个篮子,似里面事物甚紧要,还用布密密包着。 楚妃看了半天,却见道上来了欧阳箬,正扶了宛蕙地手过来,接过那篮子,面上含笑地往回走。 楚妃与徐氏一对眼神,二人便下了隐在假山后的小凉亭。 欧阳箬走到半路,楚妃与徐氏相携着走了过来。欧阳箬一见二位,面上微微一慌,却是强自镇定下来,福了福道:“妾身见过王妃,徐jiejie,恭祝王妃金安,徐jiejie安。” 徐氏也并不回礼,冷冷一哼道:“欧阳meimei今怎么来这西门散步了。” 欧阳箬笑道:“王妃与徐jiejie不也来了么,想来是这西园子里面的花开得艳,更可人些。” 楚妃轻咳了一声,肃然道:“欧阳meimei,你身后那人是谁啊,怎么看着面生。” 欧阳箬面上吃惊,支吾地道:“王妃,这这是妾身园子里的丫鬟呢。王妃许是没怎么见过罢了。” 徐氏早按耐不住,上前劈手夺过宛蕙手中的篮子,呈到楚妃面前道:“王妃,您看看,妾身可没说错,这欧阳氏就是私通外人,说不定是拿些什么秘密情资给外边的华国jian细呢。上次侯爷不是遇刺么,还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他们通的风报的信。妾身就说,这华地的人都是一副花花肠子,不可信,偏偏侯爷还看不清楚,疼得跟宝似的,就该让侯爷看看她的面目。” 欧阳箬越听面上越是苍白,一双大眼含了泪水,不可置信地看着楚妃与徐氏,颤声道:“王妃,徐jiejie你们难道你们真的是这般想的么” 楚妃见她楚楚可怜,不由得尴尬道:“这个欧阳meimei,你若没做错,便没关系,可是若做错事,本妃也容你不得。毕竟现在外间纷乱,我们是伺候侯爷的人,可不能给侯爷再添乱了。” 欧阳箬身后的鸣莺不服,跪下道:“王妃,徐夫人可是冤枉我家夫人了,奴婢知道徐夫人从一开始就不待见我家夫人,处处想栽赃陷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