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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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白偷来了半日闲,孟习陪宋淮把礼物送回家后,也就没什么事干了。 赵玉兰也知道孟习要帮儿子过生日的事情,打算给儿子过阴历的生日,这天就不打扰他们了,正好回了趟老家照看父母。 因而孟习到他家时,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谈恋爱也快有一年时间,两个人都是彼此初恋,日常能做的亲密动作也就是牵手,或者接吻。最近这半年以来,孟习把自己百分百投入学习,即使是放假时间也大多用来补习,要说两个人单纯的约会…… 少之甚少。 孟习还记得自己上次来宋家,好像还是他和赵阿姨关系紧张的时候。那时宋淮亲自下厨,他在旁边笨拙地打下手,赵玉兰站在一旁,余光里能瞥见她有些羡慕的模样。 不知不觉,竟已经这么久了。 宋淮带他进了自己的卧室,看到书桌上稍微落了点灰,不禁洁癖发作,抽出湿巾仔细擦了两遍。 孟习看得发笑,忽然生出一点顽皮的心思,想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挠他痒痒,才刚刚伸出手,口袋里忽然传出一阵嗡嗡嗡的铃声。 他掏出手机一看,顿时愣了愣,宋淮也回过头,顺口问了句,“谁打来的?” “是……”孟习把手机屏幕转过去给他看,“是老唐。” 老唐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班主任了,他的语文课也是教三班和四班,平时除了见面打个招呼,也很少联系。 宋淮也一怔,“他给你打电话干什么?” “不知道,我接一下。” 孟习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唐德就在他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挂了电话后,他看着宋淮,有些不知所措,“老唐让我过去,说是有急事。” 学校来找,八成就是学习上面的事。 宋淮也没多想,善解人意地说:“那你去吧。” “可是今天是你生日……” 宋淮却说:“既然是急事,应该耽误不了太久。只要你在我身边,怎么过都行。” 他都这样说了,老唐又催得急,孟习只能点点头,“我处理完就回来,等我。” 宋淮便笑了笑,“嗯,等你。” · 孟习这一去就去了好几个小时,宋淮在家打扫了一遍,无事可做,只能打开电视随便调了个纪录片。 到了傍晚六点,宋淮隐约记得孟习提到过要看电影,某天孟习去上厕所时,手机收到一封短信,他瞥了一眼,发现是电影双人订座的信息,六点十五开场的《怦然心动》。 宋淮踌躇了片刻,还是给孟习打了个电话。 没接。 他打了两三遍都是未接通的状态,又忍不住发了条信息,显示已读,但还是没回。 宋淮等到六点十分,打开订票app,看了一下怦然心动的剩余场次,十点钟还有一场,十二点结束,出来还能吃个夜宵。 他看了下座位,因为临近午夜,所以座次都稀稀拉拉的,尤其是后排,空了一大片。 不过他们本就不是真想看电影。 为求保险,宋淮八点和十点的场次各自订了两张。 然而等到晚上八点,餐厅的电话打过来祝他生日快乐,顺便礼貌询问位置还保留着,二位是否能来。 孟习还是没回消息。 宋淮说要考虑一下,然后给老唐打了个电话,照样没有接,只是过了会儿他回了条消息,只说孟习在他那儿,其他什么也没说。 他又发了好几条信息询问,但唐德已经没再看短信也没回了。 老师都搞不定,还要找孟习来办? 宋淮只好给餐厅经理回了个电话,“留着吧,我等会儿就过去。” 他在高档餐厅的小包厢里坐了两个小时,用小勺将侍者送来的草莓甜点挖空,也没看见藏在里面的惊喜,和本来应该留在他身边的孟习。 等到十点半的时候,孟习终于回拨了过来。 宋淮接起电话,听见他说:“出来喝酒吧,我在老祥街等你。” 老祥街是临安很有名的一条小吃街,街头全是摆摊的小吃推车,两边一溜的大排档和烧烤店,烟火气十足。 他有些洁癖,孟习也知道这件事,平时很少拉他去这些苍蝇馆子里吃饭,挑也会挑个装修不错、干净卫生的小饭店。 宋淮沉默了片刻,没有问他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没回自己信息,也没追问他为什么想喝酒,只说了声好。 · 周六的夜市依旧人声鼎沸,圣诞节的后一天,又正逢是双休日,人流量大得很,就连摆摊的小贩也晚点收摊,乐此不疲地将自己的口袋塞得满满当当。 宋淮找到他时,孟习正坐在外面的一张塑料圆桌边,闷着头喝啤酒。 青绿色的玻璃瓶身里,只剩下浅浅的一个底。 宋淮走过去,轻轻拿过一瓶还没开封的啤酒,开了盖,给自己倒了半杯,才缓缓地问:“怎么了?” 孟习把自己杯里的喝干净,脸色依旧沉沉的。 “你猜,老唐叫我去做什么。” 他说。 宋淮沉默了片刻,摇摇头,只说不清楚。 烧烤店老板适时地走过来,满是香料味道的手掌放下一大把竹签,香味飘得满街都是。 是烤得滋滋响、深棕色的羊肉串。 孟习却没动,半响后,他从怀里抽出一张叠了好几遍、已经皱巴巴的纸张,递了过去。 宋淮展开一看,只见最上面一页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2019年青少年奥林匹克数学竞赛联赛。 地区:j省临安 学校:临安第四中学 姓名:宋淮 黑纸白字,清清楚楚。 宋淮指骨猛然一紧,将本就皱皱巴巴的纸张又捏出一道痕迹。 “成绩下来后,几个老师加班和竞赛组长、阅卷老师沟通,连校长都惊动了。主任把你的成绩单发给组长,又找了很多层关系,开车去a市拿到了你的原卷,又连夜赶路,把复印卷带回了学校。” “高三数学组的老师都出动了,对了几个小时的答案,又给一同参加竞赛的同学打了电话,大家不眠不休地忙了二十几个小时……” 孟习冷声说,“才确认了你卷面零分的事实。” 宋淮指尖掐着掌心,不知是不是触碰到了什么神经,手抖得厉害。 周围夜市人声鼎沸,却只有他们这一片小圆桌寂冷如冰。 孟习闷头灌下满满一大杯的啤酒,还嫌不够,要伸手去倒,被宋淮半路拦下了。 “……别喝了。”他嗓子很干,哑声说,“喝太多对身体不好。” 孟习沉默片刻,从他手掌下将酒瓶抢了回来,冷淡地说:“我何尝不知道喝酒伤身。” 宋淮便不说话了。 几杯酒下肚,兴许是酒精发作,也许是憋了几个小时的气无处可泄,孟习忽然重重地放下玻璃杯,锤了把桌面,将桌上的碗碟锤得哗啦响。 连老板都被惊动,小心翼翼地盯着他们,生怕他们喝醉后闹事。 “所有答案都往后错了一格,开头第一道题答案是0,最后一题答案为1,就算错也要错得有始有终。” 孟习冷声道,“学神果然是好本事。” 他明夸暗讽,宋淮怎么可能不清楚? 虽然交卷时早有觉悟,但预想和事实总归是不同的。 宋淮攥紧拳头,垂下眼睑不敢看他,声音还有些许艰涩,“……联赛若是通过,就来不及了。” 当然来不及。 几个小时前孟习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宋淮根本就没想拿保送的名额。 这两个月以来,他一直明白老师、同学和自己的心意和期望,却只将大家当作猴耍。 “我不想去决赛。”宋淮深吸一口气,太阳穴发麻,心脏也像是被攥住一般,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艰难,“一旦进了决赛,就要去省队集训,一去就是两个多月……” 孟习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的学习计划一向是宋淮帮忙制订的,学习进度也都由他来把控,而且到了他现在的水平,老师给不了太多意见,也没办法针对性补课,只能让宋淮来给他查漏补缺。 “你想太多了。”他冷冷地说,“没有你,我照样能拿下剩下的20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淮低声道,“我只是舍不得你。” 保送对别人来说是一道通天梯,是一道护身符,然而对他而言却是一道枷锁。 某个晚上,他看着窗外的月亮想了一夜,问自己能不能承受和孟习异校、甚至是异地的痛苦,越想越难过,就不再想了。 名校和保送,他都不要了。 小孟填什么学校,他就去什么学校;小孟要是上不了清华,那他就陪他一起去东南。 小孟去不了的地方,他不会去,也不想去。 “今天我看见老唐在擦眼泪。”孟习忽然道,“你不知道对完答案之后,主任他们有多伤心。” 倒也不是为别的,只是为宋淮自己的前程。 想不通,想不通。 宋淮攥着掌心,“……那你呢?” 孟习没说话,似是在发呆,半晌后他又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摊开。 做完这个动作,他浑身的力气像是尽数卸去了一般,语气里都带着几分疲惫。 “我很失望。” 他说。 宋淮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封自主招生的申请表,右下角签着两个字,他格外熟悉。 黑纸白字,分分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