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晚来天欲雪，共饮一杯否（二）
传送门消失之后，树精结界便也消散。留下一群桃树精在那里四处逡巡。很快，风云祖师瞬移到现场，看到此地情形，喝问道：“萧沐雨哪去了？” 桃树精们见到风云祖师都恭敬作礼，一名七阶树精出来道：“见过风云祖师。” 风云祖师不耐烦的道：“我问你萧沐雨去哪了？” 七阶桃树精道：“风云祖师所说的萧沐雨是刚才的那名女修吗？” 风云祖师冷笑道：“你可别说你不认识萧沐雨？” 七阶桃树精道：“刚才确实有一名人类女修和一名人类男修出现，但他们未携带律令令牌，我们认定为入侵者，进行了攻击。但......刚才一瞬间，他们二人便没了踪影。我们也在纳闷。” 风云祖师闻言心中暗道：“一瞬间没了踪影？在树精结界之内？莫非是进入九老仙人洞了？” 兹事体大，他不敢耽搁，搁下狠话道：“若萧沐雨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烧了你这片桃林。”说完瞬移而去，向陵古老祖汇报。 ----------------------------------------------- 濮晨玄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空间。这个空间与外面陵古老祖的秘境有些相似，满是奇花异草，无数树精花精。但天空却是格外的灰暗。 一株高大的金色大树扎根在一处高山之顶，濮晨玄和萧沐雨所在的传送门离它不远。老树精在前带路，将两人带到金色大树的面前。 走到近前濮晨玄和萧沐雨才发现，这金色大树十分衰老。它的身躯庞大，巨大的树干萎缩成一团，许多树枝垂到地上，一副腐朽的气息。只看到濮晨玄那一刻，它似乎来了精神。 萧沐雨挡在了濮晨玄面前，警惕地盯着衰老的金色大树。 金色大树化成一个老人，它身边原本有几个树精，俱都化作人样，搀扶着老人。 濮晨玄惊讶的看着这些人：“这......这......这？”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树精化作人形。 “化形术。”萧沐雨对他解释道，“八阶后的树精大多能化作人形。” 老人慢慢走到濮晨玄与萧沐雨面前，虽然才几步路，却也有些气喘吁吁。他摆摆手让搀扶他的人都退开，这才对萧沐雨和濮晨玄道：“真是不好意思，老朽了。怠慢了两位。” 萧沐雨对老人道：“你莫非是......传说中的树神？” 老人笑着点头道：“被仙子认出来了。不错，我就是树精一族的树神。”他看了萧沐雨一眼，“仙子强行越级使用法宝，身受重伤。虽然借助外力修补了一番，但体内的暗伤未愈。不如让老朽帮仙子一把。” 说完他伸出右手，其上散发金光，递向萧沐雨。 他身边刚才几名化作人形的树精见状都惊讶的阻止道：“树神大人，您不能这样做。她是敌是友尚未分明，而且您的寿命......” 老人摆摆手道：“她不是敌人，而我的寿命也没问题。我一定要帮助她。”语气之坚定，让濮晨玄与萧沐雨十分诧异，也让一干欲劝阻的树精无法开口。 萧沐雨与濮晨玄对视一眼，最终上前接过金光。下一刻，无数金色树枝覆盖萧沐雨全身，将她整个包裹住。树木的低语在周围响起，宛如。 濮晨玄见了萧沐雨被金光包围，内心莫名的感觉一阵祥和。虽然不知那树神的根底，但眼下这东西看着不像坏事。 老人对他道：“这名仙子身体之内的经脉早几年便遭受破坏，暗伤甚多，修为也曾跌落。尚未完全修复，又动用体内真灵，修为再跌落了一次。本来她若好好休养生息，以其资质，还能再回巅峰，可惜前不久她又强行越级使用法宝，这次却是伤得更重。虽然昨日修补了一番，但若不将暗伤治愈，其后的修行道路便会十分坎坷。” 濮晨玄听他所说，与萧沐雨的经历相差无几，心下暗惊。这老人在这么短的接触过程中，便将发生在萧沐雨身上的事情估摸的七七八八，显然非同小可。这么厉害的人物，应该不会专门来欺骗自己这等修为低下之人。 他朝老人鞠躬道：“树神大人，十分感谢您治愈沐雨。”随即他又有些疑惑的道，“但，您......为什么要帮我们？” 他虽愚钝，但也不笨。通过这段时间在秘境中的观察，树精一族与人类修士，特别是峨眉修士的关系算不上和美。人类更像是树精一族的主人，而树精则是奴仆一般的存在。眼下的树神大人帮助萧沐雨，想来也不是没有条件。 果然树神道：“因为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濮晨玄十分诧异：“我？我能帮助您什么？”树神说的不是萧沐雨和峨眉派，而是自己，这就让濮晨玄难以理解。他资质既差，修为又低，若是练气修士找他，或许能帮上些忙。但对方可是树神，他提出的要求又怎是一个小小筑基修士能够做到的？ 树神道：“只希望你竭尽所能就好。” 濮晨玄道：“若树神大人能救沐雨，小子必然竭尽所能帮助。但若超出小子能力范围，还请树神大人见谅！” 树神点头道：“你答应就好。”说完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整个山顶都被照耀得光芒万丈。濮晨玄忽然听到一片片整齐的朝拜之声。正惊讶间，树神指了指山下道，“你且去看看。” 濮晨玄依言走到山顶边缘，向下望去，只见山下无数树精正对着山顶的光芒顶礼膜拜，朝拜之声也是它们所发出，整齐划一，气势辉煌。 濮晨玄看那树精摩肩接踵，无边无际，数量不知凡几，一时间有些被震惊。 树神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希望你，帮我照顾这些后代。” 濮晨玄嘴巴张得老大，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我照顾这些......树精？”他看了看底下那些树精，许多都已经是四阶以上。不禁失笑道，“树神大人，你开玩笑吧？” 树神道：“我并不是开玩笑。” 一根巨大的树枝伸向濮晨玄，其上闪烁着特异的光芒。濮晨玄失神之际，树枝已点向他的额头。但很快老树眉头一皱，树枝改变方向，点向濮晨玄的胸口，随即又改变方向，最终点在濮晨玄的右手之上。。 老树用慈祥的声音道：“你且看看，历史长河中的记忆......” 无数信息涌入濮晨玄脑海。 ----------------------------------------------- 这是一个由世界之树统治的世界。植物是世界的主宰。各种树精花精地位崇高，被妖兽灵族还有人类供奉。而树神则是世界之树的执政官。 巨剑刺破长空，斩断世界之树。世界破败，树精流离失所。树精的世界被分割成无数秘境，供人类修士摄取资源。 经过无数年的挣扎，新的世界之树一直被培养，可惜全都未能成长起来。树精的世界失去了世界之树，遭遇漫长岁月的侵袭，终于开始走向奔溃。 那些分割出去的秘境尚未受直接影响，但此地乃是世界之树曾经的扎根之地，世界的中心，唯一未被分裂成秘境的领土，却第一个承受灾难。 灰暗的天空是世界奔溃的第一个表象。 这里虽只短短几句话，但濮晨玄脑海中却充斥了海量信息。整个人都处于失神状态。 趁着这个机会，树神撤除了包裹萧沐雨的金光，对她道：“你也别装了。你不是那小子口中的萧沐雨，而是仙人附体。报出你的名字！” ----------------------------------------------- 萧沐雨睁开双眼，眼神不再是原本模样，而是一片彩色。 天柱轮在她身边环绕，散发七彩颜色。 萧沐雨起身之后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陷入神游的濮晨玄，她笑着对树神道：“你在给他看树精界的历史？当年你树精界可是被那个人打碎，你不怕这小子看了会对你们不利？” 树神道：“那一段我当然不会现在给他看。不过在你我谈判之前，不妨先报上姓名。请你不要撒谎，在这个世界，谎言对我是无用的。” 萧沐雨笑道：“树神啊，树神。我知道你想要我的名号，主要是想掂量掂量我的分量，看够不够资格与你合作。” “其实，我也在犹豫。你们树精界陨落得太厉害。树精成长速度太慢，无法适应现在这个修仙的世界。时间，是你们的最大的帮手，又是你们最大的敌人。”萧沐雨盯着树神道，“我也在想，你们够不够资格和我合作。” 树神陡然间化作金色大树模样，身上光芒四射。萧沐雨不慌不忙，控制着身旁的天柱轮，有天柱轮在，她不畏惧任何东西。 树神对着萧沐雨吐出古老的语言，萧沐雨感觉空气中能量的变化，仿佛一柄重锤已经形成，并朝天柱轮锤来。她随手一挥，一道水波纹穿过天柱轮挡在空中，水波之中带着些闪电，正是萧沐雨当年曾向濮晨玄提起的天柱轮秘术弱水雷渊诀。 空气中的能量击中水波纹后，掀起一阵剧烈的波动。但便如同所有击打水面的武器一般，看似气势磅礴，实则只在浅层力道便已被抵消。水至柔，却也至强。 树神并不理会这次攻击的无效，而是加快语言的速度，攻击接二连三，都被萧沐雨轻松挡下。不过很快她便发觉，那水波纹居然变得沉重，并逐渐向内收缩。 “树神的神通果然非同小可。”萧沐雨叹了一句，那些看似无用的攻击背后，居然还有其他后手。而自己布置的防御屏障，也在逐渐转变成束缚自身的陷阱。 萧沐雨挥出手指，水波上的雷电如同活了一般攻向树神。树神不躲不闪，任凭雷电击中自己。但它并没有什么大碍，反是萧沐雨浑身一阵哆嗦，看着自己的手臂被烧焦一大片。 这雷电攻击明明击中树神，萧沐雨反而受伤，当真奇怪。 萧沐雨表情严肃起来，这里是树精界，有些东西果然不能按常理度衡。 老树的语速越来越快，萧沐雨的弱水雷渊诀愈发难以抵挡。这时候，萧沐雨修为较低的弊端终于显现出来，即便是仙人附体，面对树精界树神这种级别，终究有些力有不逮。毕竟，这里是树精的世界，树神几乎拥有主宰这个世界的力量。 巨大的树枝点向萧沐雨，无数法术自动在树枝旁生成，攻向萧沐雨。萧沐雨施展法诀，天柱轮挡在前方，抵挡了所有法术。很快，树枝直接与天柱轮相撞，巨大的能量无声的对抗。天柱轮保护下的萧沐雨忽然浑身燃烧起来，灼热的火焰让她发出凄厉的尖叫。这树神的法术果真邪门，天柱轮的保护尚在，攻击却能直达本体。 好在火焰瞬间熄灭，树神也未继续攻击。萧沐雨身上的衣物烧得七零八落，许多地方都无法遮掩，香艳无比。但她丝毫不觉得尴尬，只是冷着脸对老树道：“你的实力值得我说出名字。” “我的名字叫天真皇人。” ----------------------------------------------- 树神再次化作老人模样，瞧了瞧尚未从海量信息中清醒过来的濮晨玄。刚才的打斗威力巨大，全部被老树控制在它与萧沐雨之间，未曾泄露半分。即便是身在咫尺的濮晨玄也未受到丝毫波及。否则，一万个濮晨玄都要被碾成灰飞。 树神对萧沐雨道：“天真皇人？想不到居然是你这等大人物。我还以为会是唐览。” 萧沐雨——应该是天真皇人闻言笑了：“唐览，唐览。现在说到峨眉派，都只知道仙人唐览。早忘了我这创始人。”她叹了口气，“其实唐览只不过是峨眉派第二代掌门。但他有手段有能力，这峨眉派，已经是唐家的了。” 树神慢条斯理的道：“这也难怪，瞧你的实力下降得厉害。连你降临的身体都无法完全掌控，还要让身体原来的主人帮忙。想那唐览若是降临此界，也不会像你这般窝囊。” 天真皇人闻言反讽道：“我再窝囊也是一个人窝囊。哪像你们树精一族？几乎全都在人族的控制下。整个世界都窝囊。” 她这话说得有些刺耳，一旁的其他树精闻言都有些愤愤之色，唯独树神不为所动，对萧沐雨道：“那皇人你有什么打算？亲自下场夺回峨眉的传承？” 天真皇人摇摇头：“我如果亲自现场，真武不会同意的。”她瞟了一眼树神，“真武的厉害你是领教过的。你觉得在这一界有谁能干得过真武？” 树神听了真武的名号，神色黯然。它问天真皇人道：“那你有何打算？”指了指濮晨玄，“这就是你的底牌？” 天真皇人没有回答，反问道：“树神你有什么打算？” 树神见她不肯说，却也早料到她的态度，笑了笑：“我已经把历史交给了濮晨玄，接下来，我会将整个树精界的大权交给他。他将拥有整个树界！” 天真皇人闻言心中震动，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树神这么相信这小子？你了解他吗？” 树神哈哈一笑道：“我完全不了解他。我也不相信他！” 天真皇人道：“那你怎么放心将整个树界交给他......一个人类修士？” 树神无奈的摊开手道：“我也没办法。树界现在面临生死关头，我们已经无路可走。” “世界之树已经死亡近亿年，整个树精界失去了本源，正在逐渐走向灭亡。” “树精的成长太过漫长。在没有天敌的岁月，我们可以凭借着已有的资源优势抵挡外部的侵袭，争取下一代成长的时间。但在世界之树被毁灭之后——就如你刚才所说——树精已经不适合现在的修仙世界。” 树神衰老的身躯愈发腐朽，左边树枝的叶子纷纷化作黄叶落下。凄凉中又带着些美感。 “人类的时代来临了。”树神道，“二十年到四十年便可培养出一大批的筑基修士。这在树精界是不敢想象的。” “百年树木，十年树人。诚不欺我。” “而越往上，差距却越来越大。人类修士结丹大多只需一百年到三百年。而树精们要达到五阶，则至少需要千年。我当初达到五阶，也是经历了三千年的风雨。” “时间，不站在树精的一边。” “但树精们，也想活下去啊！”树神道，“我们只能赌一把。” 天真皇人掩嘴一笑，十分妩媚：“树神把一族的命运赌在一个人类小子身上，当真是有魄力。您老就不怕赌错了？” 树神笑道：“本来我是担心的。但看到天真皇人在这里，我忽然发觉自己赌对了。仙人是从来不会看走眼的！特别是您这种大人物！也许世界之树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我树精一族就此灭族，所以在我即将腐朽之前将这小子和你，送到了我的面前。树界的命运也许即将改变。” 天真皇人道：“若树神大人这么说，那可要小心了。我若失败了无非就是再等下一次机会。树神大人若是失败了，可是影响到整个种族的！” 树神道：“那天真皇人是想成功还是想失败呢？”它盯着天真皇人，“如果这次失败了，唐家会如何继续打压你？你还有下次机会吗？不要忘了，唐览是第二代的峨眉掌门，你已经被打压了数千万年！” 天真皇人闻言表情一滞，这正是她的心病所在，她离开这个世界太久了，久到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力量。 树神的眼睛散发着异样的光芒道：“如果我们联手呢？借助仙人的力量和树精的力量，利用濮晨玄这小子，能做出怎样的一番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