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刀杀人
丞相府 萧蕴和近来睡得并不怎么好，随着当今皇上身体愈发虚弱，朝堂上的重任自然都压在了他这个丞相身上，本就事务繁多日夜cao劳不断，皇上却还在处处打压自己，萧蕴和明白，皇上是担心他这个丞相势大，日后太子继位后无法掌控朝堂，所以一边不断压榨着自己的同时一边还要打压自己的势力。 可是，泥人尚有三分火，千不该万不该打我宝贝女儿的主意！既然你担心日后太子继位无法掌控朝堂，好，好的很，那我就扶持大皇子，看看最后谁才有资格坐上皇位！ …… 已是深夜，一盏灯笼在相府门口亮起，犹如黑夜中一只萤火虫般朝府内飞去，穿过前堂，进入后院，停在一处住房门口。 相府大管家轻轻的敲了敲门，待听见屋内传来一声咳嗽，便说道：“老爷，方郎中来了。” 萧蕴和睁开双眼沉思了片刻后才缓缓坐起身。一名房内丫鬟已经将烛灯点亮并收起了帷幔，萧蕴和抬手接过另一名丫鬟手中的清茶，微微润了润喉，说道： “进来吧。” 方郎中随即轻轻推开房门快步走到床前俯身大拜道：“学生方子晋拜见恩师，深夜冒昧来访望老师恕罪。” “深夜来访想必是有要事，起身回话便可。” 方子晋连忙站起身急切的开口说道：“老师，王尚书依附太子殿下了！” 房内沉默了几秒，方子晋见自己的老师并没有追问下去，于是接着说道：“并将自己名下的贿银全都栽赃给了大学士林坊，依学生之间我们应当立即弹劾户部尚书，借此事打击太子一党！” 萧蕴和沉思了片刻后，像是终于想通了些什么，开口说道： “恐怕是山西的赈灾银两。” 方子晋有些错愕，一来好像自己的老师并不在意户部尚书投靠了太子殿下，二来不明白现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贿银怎么突然就成了老师口中的山西赈灾银。 刚要询问，就看见自己的老师已经起身下床，方子晋连忙拿起外衣披在老师肩头，跟着朝堂内走去。 “此事你是如何知晓？” “是有人刻意在城中散播，今夜过后怕是要满城皆知了。至于此事是否属实，背后又是何人行事，学生目前尚未查明。” “何人散播的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如何为我们所利用。” 走到堂前，见萧蕴和坐到红棕色黄花梨椅上，便连忙上前端过丫鬟手中的茶水奉上。问道： “老师的意思是此事千真万确，可为什么说是山西的赈灾银两，如今山西大疫不是已经得到控制了吗？” 萧蕴和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学生，解释道： “晚间才得到的消息，山西大疫得到控制是因为活生生封死了两座城，满城百姓皆困死在了其中。” 方子晋顿时大惊失色却也越发迷惑，山西大疫竟严重如此，需要封城才能得以控制吗？那可是两城百姓，数万人口啊…… 见方子晋还没有想通其中关键，于是接着说道：“赈灾银两如果发放到位，底下官员断不会做出封城之举。” 是了，这样一来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皇上派武德司查封了大学士林思远的宅院并搜得金一千两银三千两。如此一笔巨银一方面绝不是林坊所能拥有，另一方面坊间流传王尚书将贿银转嫁给林坊显然不合常理甚至荒谬。 而林坊乃文华殿大学士，身为太子亲信，却遭其轻易舍弃，背后定是有更大的利害关系。而山西瘟疫此时竟然失控到到需要封城来处理…… “老师的意思是说户部尚书贪污了灾银，并联合山西道官员用封城来控制住瘟疫散播！” “但此事既已作绝，接下来不应该是一口咬死疫情难控吗？又为何要将这笔灾银转嫁给林思远……”方子晋沉思了片刻后才兴奋的说道“难道是山西疫情真相遭到了泄露！” 萧蕴和此时才颇感欣慰，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学生。 原配早逝，萧蕴和此后也并未再纳妾，膝下唯有独女，所以对自己的这个学生自然是极其看重，并对之寄以厚望。 只是可惜方子晋早已婚配，不然倒是个托付女儿的好人选。想到这里萧蕴和忍不住愤恨起来，皇上竟然想让他女儿嫁给太子为妾，真是可恨呐！ 萧蕴和右手握拳冷笑着说道： “而我们的陛下只怕知晓了此事，所以太子被迫借林思远之手将灾银还给陛下，呵，可真是宠爱太子呀。” 两城数万人口，一朝毁于大疫，如此伤天害理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陛下竟也能轻易原谅吗，方子晋站立一旁想到此处，却不敢多言…… “我给你写道手令，明日一早你便去提审林思远……” 话音未落，便见相府管家急匆匆走了进来，递上一支箭羽，上面绑有一张纸条。 萧蕴和解下纸条，缓缓打开后，不由双眼微睁冷笑连连。 方子晋连忙接过纸条，上书：证据藏于尚书府。 “这是要借刀杀人！”方子晋笃定道，随即立马又有些不自信，疑惑道：“会不会有什么圈套？” 萧蕴和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怕是有求于我们出手杀人才是，但不管幕后之人是谁又有何目的，对我们而言利都远大于弊。” “明日定要好好的杀一杀太子殿下，而大皇子，也是时候站立在朝堂之上了！” …… 是夜，乌云弊月，不断有萤火虫从相府飞出飞往四处。 而在柳南街的尽头拐角处，横七竖八躺了好些各府报信之人，皆被麻绳捆住了手脚，破布堵住口舌。直到卯时将至，见户部尚书府逐渐亮起灯火，有一伙人才悄然退去。 “今日下了早朝，老爷可答应过要陪我去城外送子观音庙祈福的，不许不做数……” 王邦辅身穿紫色大缎仙鹤袍坐于马车之中，从柳南街驶出，在天色晦明交集之际，与各府车辆一同汇入御道，停在皇城南门外。 王邦辅走下马车，不急不缓的从御道尾端往早已排列好的官员队列前排走去。只是此刻脑海中满是刚纳小妾的甜美音容，以至于忽略了周围太子党官员的不断提醒。 待察觉到气氛古怪之时，已然走到前列。而礼部左侍郎眼看王邦辅将要排入队列时再也忍不住出列上前想要搭话，抬头却看见站在最前面的萧丞相正回头望向自己，于是只能硬生生止步看着王邦辅排于萧相几个身位之后。 王邦辅站立于队列中，隐约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于自身，甚至周围的窃窃私语都像是在谈论自己，顿感浑身不安。忍不住转头四顾，却看见萧蕴和正满脸笑意的看向自己，不由打了个寒颤。 “发生什么事了，为何这老狐狸会朝我冷笑，众人又为何窃窃私语不断？”王邦辅在心里想着。 不安感愈发强烈，宫门却在此时打开了。天色尚未大明，望着前路尚显昏暗的御道，王邦辅却心生一种今日入此宫门就再也走不出的荒谬感。 皇城南门后的主要建筑是外朝三殿与内廷九宫，三殿分别是太和殿、中和宫和保和殿。其中又以保和殿为贵，除非一些特殊日子或有重大事件发生，一般都是在太和殿进行朝会，今日也不例外。 太和殿俗称金銮殿，有着金色的琉璃瓦重檐屋顶，殿檐斗拱、额枋、梁柱、皆刻有青蓝点金色龙纹。正面则是十二根红色大圆柱，金琐窗，朱漆门相互衬映。大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背后是雕龙屏，下面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每根大柱上都盘绕着威武金龙，仰望殿顶。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当有资格入殿朝会的官员全部就位站定，一身正黄色龙袍的皇上也终于缓缓出现，面显病态，由一旁的太子搀扶着坐上龙椅。。 当皇上坐于龙椅后，有司礼监掌印太监上前开启早朝礼仪，大殿内文武百官便一起跪下叩拜皇上口呼“万岁”。 “有本出班早奏，无本卷帘退朝。” 近来朝中并无什么大事，加之皇上染病，因此朝会都是走个流程，速度极快，掌印太监只觉今日亦是如此。 “臣光禄寺卿蒋高旻，弹劾户部尚书王邦辅。自王邦辅就任户部尚书以来，擅权枉法，贪墨钱粮。”蒋高旻从队列中走出，一言激起千层浪。 “洪熙二十年朝廷重建光禄寺，拨银四万两，户部实发三万五千两，其中五千两下落不明，而年终核报时这五千两仍然记在光禄寺的账上。” 还没等王邦辅出列辩解，又有官员不断从队列中走出。 “臣工部郎中余良工，亦弹劾户部尚书王邦辅，贪污年初宫门修建拨款四千余两。” “臣齐俊茂弹劾户部尚书王邦辅……” “臣郑和裕……” “……” 王邦辅总算明白过来了，现在这些出列弹劾自己的官员可大多都是丞相一党，也就是说自已投靠太子殿下一事已经传了出去，所以现如今才遭到了丞相一党疯狂打击。 可王邦辅毕竟就任户部尚书十余年，做事向来是滴水不漏，哪怕现在被众多官员同时弹劾，也是丝毫不惧。 “只要没有出现确切的真凭实据，又有太子殿下为自己的依靠，最多只是被皇上暂时革职查办一段时间，要不了多久就又会站在朝堂之上……而现在弹劾自己的官员日后定要和太子殿下将他们一个个铲除干净！” 王邦辅将此时出列的官员牢牢记在心里，冷笑连连，见无人再出来弹劾自己后才终于开口辩解道： “圣上明鉴，老臣自就任户部以来，十余年间矜矜业业，实在不知为何今日会被朝堂之上如此多的官员联名弹劾，定是他们党同伐异，陷害忠良……” 说到最后竟是涕泪横流，委屈连连。 太子见状也开始出列为王邦辅辩解，将今日朝堂一事归类为党同伐异，并希望严惩这些结党营私的官员。 但龙椅之上却并未有任何表示，只是冷冷的望向最前排一言不发却是始作俑者的萧蕴和。眼神中充满戏谑。 感受着老皇上的目光，萧蕴和并未言语，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于是又有一人走出队列： “臣户部右侍郎董嘉平弹劾户部尚书王邦辅，王邦辅一则贪污山西大疫赈灾银，金一千万两银三千万两，并嫁祸于文华殿大学士林防；二来联合山西道官员强行封锁丰城和原城，弃两城数万百姓于不顾，其罪当诛！” 满殿哗然！